譙郡,魏軍大營。


    大帳內,曹丕望著掛在屏風上的輿圖、問道:“今鍾離城形勢如何?”


    “稟陛下,鍾離守將徐盛不與我軍交戰,閉門固守。聽斥候言,徐盛為霍峻帳下心腹大將,自鎮鍾離以來,常率兵卒渡淮,劫掠淮北鄉野。今固守不出,必有死戰之念!”孫資說道。


    曹丕看向眾人,問道:“鍾離城可速破否?”


    “怕是困難!”


    劉曄趨步出列,拱手說道:“鍾離城郭雖小,但臨近淮水,城塹水深,難以填塞。且從去歲以來,徐盛加築城郭,城中多儲弓弩,糧草輜重如山,且有大弩守城,唯有舉兵圍困,或能攻下城郭!”


    鍾離城池古老,早為鍾離國所有,而後楚國在此所築,而後由秦設縣。


    鍾離城由夯土所製,四麵方正,南北長約380米,東西寬約360米,城四角高5米。城塹高達十八米,由護城河環繞。


    欲破鍾離城,則要用泥土將鍾離城外圍的護城河填滿,且因江淮土質問題,欲挖掘地道入城,幾乎不太可能。


    曹丕眉頭皺起,看向曹休,問道:“文烈鎮守壽春多年,且剛從鍾離而歸,不知可有破城方略?”


    “這~”


    曹休瘋了,他們還沒瘋!


    曹休語氣有些著急,說道:“陛下,今賊大軍守淮陰,廣陵空虛無備,休率精兵行之,必能破之。廣陵被我軍所取,則淮東不複為水賊之所有!”


    曹丕搖了搖頭,望向眾人問道:“諸君可有認同文烈之語者?”


    “昔來歙襲略陽,以據隗囂之強軍。固守數月,隗囂不得克,光武而後從大道入隴,與來歙合軍,方破隗囂。今臣願為來歙,陛下趨兵為後,則能席卷江淮。如臣不幸兵敗身亡,望陛下勿以為念。”


    “迴陛下!”


    “稟陛下!”


    曹丕打斷了曹休的話,安撫說道:“奔襲廣陵甚是危險,君為上將豈能為之。今當謹慎用兵,步舟並進,先破鍾離城,而後下淮陰。”


    “今下大軍當如何進軍,何以破鍾離?”曹丕問道。


    曹休雖不滿曹丕不采納自己的意見,但礙於曹丕的皇帝威嚴唯有屈服!


    “至於糧草,賊在淮東招募百姓,開墾田畝,積蓄錢糧眾多。廣陵為賊之重鎮,城中必有糧輜為我軍所用。孫子曰,食敵一鍾,當吾二十鍾,其意蓋是如此!”


    “陛下~”


    “休願率精銳步騎萬人,負旬日之糧,往東南而行,直取廣陵,封鎖邗溝水道,斷江水至淮水之間往來。陛下率軍舍鍾離,直取淮陰,而後下順道而下,與臣匯於廣陵。”


    頓了頓,曹仁說道:“陛下,以今下之形勢,不如先破鍾離,而後東進取淮陰,繼而匯合青徐兵馬,南下邗溝而至廣陵。”


    曹仁咳嗽幾聲,說道:“陛下,文烈之意雖好,但廣陵孤遠,蔣濟所部守淮陰。如廣陵有變,旋而迴擊,文烈恐有兵敗之危!”


    曹丕臉色驚訝,說道:“廣陵臨江水,位江淮腹部,距此當有千裏。文烈率兵馬奔襲廣陵,如賊有重兵在廣陵,則有覆沒之險,不可為之啊!”


    問題是曹休能像來歙一樣,占據廣陵城,抗住南漢兵馬圍攻,但曹丕能否破淮陰城,率大軍南下廣陵還需要兩說。


    曹休神情肅然,沉聲說道:“水賊野戰雖非我軍之敵,但據城固守有餘。今發精銳以攻鍾離城,兵馬折損不少,得之無長久之遠利,不得之則虧損甚大。”


    當然曹休性情雖剛猛,但非傻子。因為當下的廣陵因大軍北上之故,所以城中守軍空虛。曹休如果真能奔襲到廣陵,拿下廣陵城不成問題。


    今鍾離城未下,直接越千裏至廣陵。如果廣陵守軍有備,萬把人全部要交代到江淮。


    帳中眾人麵麵相覷,隨即陷入沉默當中。


    曹仁思慮少許,說道:“淮水淺狹,今陛下有舟舸以為用。不如作浮橋,於洲渚之上下營,令其貫通南北,大軍往來,糧輜過橋至南。大軍在南修築器械,以泥沙填塞城溝,而後以衝車破城,可拔也!”


    “可行!”


    曹丕點了點頭,說道:“可從大司馬~”


    不待曹丕說完,滿寵急忙出列,打斷說道:“先帝智勇過人,尚不敢輕易渡淮。今陛下欲作浮橋而至淮南,有輕敵之嫌。浮橋雖通南北,但一道而行,甚是狹窄,當為兵家之忌。”


    “如賊頻攻浮橋,恐有漏失,渚中兵馬恐非魏之所有,而將被賊所得。淮水洶湧之時,斷絕南北,渚上精兵,何以防禦?臣望陛下明察,以防以上之事。”


    “以伯寧之言,則是以為不可搭建浮橋,那將何以破鍾離?”曹丕不滿地問道。


    “陛下,臣以為可東進,斷絕泗口,合取下邳,而後與青徐兵馬南下。”滿寵說道。


    曹丕擺了擺手,說道:“淮陰及克,則淮北自為我軍之所有,何需東進與伯仁爭功!”


    說著,曹丕看向正在思考的劉曄,問道:“子揚,我大軍欲攻鍾離,可搭建浮橋否?”


    劉曄沉吟良久,說道:“稟陛下,滿太守所言不無道理,但壽春、馬頭為我軍之所有,我居上遊,而賊屯下遊,形勢利陛下。賊欲攻我浮橋,當駕船逆江而上。”


    “為防賊壞我浮橋,陛下可造火船,凡賊水師逆江而上,我軍以火船迎之,則可破賊軍水師,令賊不敢輕犯。且屯兵江渚之上,建高台,凡有賊潛水至橋下,則以弓弩射之。如此作橋,可保南北往來。”


    “好!”


    曹丕大喜而笑,說道:“今有勞大司馬與文烈率大軍至淮南,圍攻鍾離城;驃騎將軍(曹洪)率兵駐守淮北,以禦水賊毀橋。”


    “諾!”


    在劉曄的督工下,夏侯儒率軍在淮水中的洲渚下營,而後搭建浮橋。曹仁從率三萬兵馬渡過淮南,與曹休所部匯合,開始營造攻城器械。


    ——


    鍾離城中,徐盛站在城樓上,望著城外密密麻麻的魏軍,不由握緊佩刀刀柄。


    見賊兵眾多,徐河擔憂說道:“將軍,今以城外賊軍之數目,都督兵馬許久未見來援,怕是不知能堅守多久!”


    徐盛望著左右軍士,鼓舞士氣,說道:“我鍾離軍士為都督帳下兵馬,都督安會舍棄我等!”


    手指南方,徐盛揚聲說道:“賊軍好屠戮,你我家眷皆在淮南,若鍾離失守,賊軍長驅直入,妻女將被欺淩,兒侄將被殘害。今下不僅要為大漢守疆,亦要為妻兒守城!”


    “建立功勳,還報妻兒!”徐盛振臂而唿。


    左右軍士臉色動容,紛紛呐喊道:“建立功勳,還報妻兒!”


    徐盛拔刀出鞘,高喊道:“犯大漢疆土者,必擊而破之!”


    “犯大漢疆土者,必擊而破之!”


    在徐盛一番鼓舞士氣之後,城中將士士氣旺盛。


    之後,高晨尋至徐盛,拉扯衣裳說道:“都督令我等固守五月,今何以禁止不言?”


    從武漢送至的軍令,在加急之下送至淮陰。


    盱台守將高晨收到霍峻書信,隨即棄守盱台,趁著魏軍包圍圈尚未嚴密之際,率軍從南門入城。


    徐盛以手拍著城牆,沉聲說道:“以四千兵馬守五月之久,如按實告訴將士,將士必為之而喪。及城中士氣大喪之時,而後出示書信,明守城限時,方能鼓舞軍士。”


    徐盛勇略過人之餘,尚有幾分謀略。守五個月,足足一百五十天,如此漫長的時間,如果告訴城中軍士必然會為之抱怨。今下唯有先隱瞞,而後再告訴眾人,方能鼓舞士氣。


    高晨點頭而歎,說道:“將軍大略,晨遠不及也!”


    徐盛拍了拍高晨的肩膀,說道:“賊軍不日必會先填護城河,而後以器械攻城。今後西門由君把守,我親守北門。”


    “諾!”


    未與高晨聊幾句,徐盛便召集城樓上的床弩手,再次叮囑作戰事項。


    自霍峻召集工匠研發出三弓床弩已有多年,三弓床弩逐漸被製造出來,投入至軍事作戰當中。然因三弓床弩體格巨大,沉重異常,北伐行軍難以使用,故大部分被應用到守城上。


    徐盛手搭在碩大的八牛弩上,說道:“床弩雖能射八百餘步,但欲絞上非合數十人之力不可,故不可見敵便射。當聽從我之指令,無我號令不得射之。”


    “張瑰!”


    “在!”


    “城北三架床弩由你指揮,僅從我之軍令。然如見賊首之大纛,可尋機合力齊射。”徐盛叮囑說道。


    鍾離作為淮上重鎮,在霍峻的調配下,城中有七架床弩。作為軍國重器,徐盛非常重視。其為威力驚人,以其去射攻城器械,無不摧毀。縱數百步之外,亦能射中敵寇。


    張瑰眼睛明亮,為人機靈,玩笑說道:“俺如能用床弩射中賊首,卻不知將軍有何賞賜?”


    “你想要什麽?”


    “嘿嘿!”


    張瑰撓了撓頭,說道:“俺想要將軍的酒!”


    “瞧你這出息!”


    徐盛輕踢了下張瑰,笑道:“如能射中賊首,你小子當要入京麵見陛下、都督。就怕你這是白日做夢,祖墳冒青煙才行!”


    “哈哈!”眾人哄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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