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霍峻命軍士破壞河堰,率大軍拔營而撤,乘著舟舸順泗水而下。


    下邳城牆上,當徐州軍士得見霍峻拔營撤軍,歡唿而喝。


    臧霸使勁拍著城牆,欣喜說道:“兵圍月餘,堤壩將成,霍峻終走。”


    孫觀望著遠走的舟舸,長出口氣,說道:“霍峻乘舟舸而走,當欲突泗口入淮,與趙儼、徐晃等人纏鬥。料我下邳之圍已解,是否讓呂泰山迴軍,不必南下援我。”


    孫觀口中的呂泰山,非是他人,正是曹操舊將呂虔。呂虔出任泰山太守,作為曹操布置在東邊監視泰山諸將的核心人物。


    泰山郡屬於兗州,毗鄰琅琊郡、東莞郡,可居高臨下監視臧霸、孫觀等將,距離下邳郡隔有東海郡。


    在曹操製定下圍剿霍峻的計策,便讓寡要外征的呂虔動兵,命他以泰山太守之職,督濟南、魯、山陽等郡兵,抽出地方武裝六七千人,隨他支援下邳,防止霍峻狗急跳牆,強攻下邳城。


    至於孫觀如何得知消息,當由先發製人的劉曄派提前斥候潛入下邳城,將大軍封堵泗口的消息,以及呂虔南下的消息告知二人,以防止臧霸、孫觀二人畏戰歸降。


    今時不得不說霍峻拔營的及時,若猶豫不走,曹魏援軍將從四麵包圍而來,南有趙儼、徐晃,城內有臧霸、孫觀,北有呂虔率領的援兵,東麵是大海。


    臧霸猶豫半響,說道:“恐大王另有布置,遣人知會聲呂泰山即可,讓其自決用兵布置。”


    “善!”


    孫觀望著城外水勢大漲的河堰,說道:“今霍峻率部撤向泗口,我軍是否派軍追擊,以配合趙儼、徐晃二人?”


    頓了頓,孫觀說道:“若不派軍南下,一旦霍峻突破泗口,兵入淮水,恐被大王降詔責罰,或被趙儼、徐晃等人參奏。”


    臧霸撫著劍柄,沉吟說道:“嬰子所言不差,今無論如何,我軍當需派遣一軍追擊,以免霍峻突破泗口,被大王責罰。且霍峻若被堵於泗口,此軍也可配合夾擊。”


    孫觀拍著臧霸的肩膀,說道:“宣高為主將,不可親離下邳城。今當由觀率偏軍南下,追擊霍峻。”


    “嗯!”


    臧霸點了點頭,叮囑說道:“霍峻不可小瞧,嬰子當小心行事,切不可追擊太緊。”


    “請宣高放心!”


    孫觀多有自信,笑道:“霍峻兵眾,我當銜尾而追,斷不會追擊太深。”


    “善!”


    得到臧霸的同意,孫觀點齊步騎五千,大約於午間之時,等霍峻離開一段時間後,方敢出下邳城,乘舟舸順泗水而下。


    此時,順泗水撤軍的霍峻,當舟舸行至泗水睢口時。忽然,霍峻則命船隊折向西北,逆睢水而上,向取慮而行。


    舟舸上,丁奉見船隊深入睢水,滿臉不解,問道:“都督,今泗水有被封堵之危,都督不率大軍速撤,怎反率船隊深入睢水?”


    站在輿圖前,霍峻負手而思,卻是不答丁奉之語。


    今時的霍峻心中多有感謝朱光,他手上這份徐淮輿圖,便來自降將朱光於淮陰所獻徐淮輿圖。輿圖雖是簡陋,但卻有標記河流、城郭。若無輿圖,霍峻所麵臨的難度,又要高上幾分。


    蔣濟笑道:“承淵可知睢水否?”


    “不知!”丁奉搖頭答道。


    “睢水上承大梁鴻溝水,下達泗水。走睢水,近可取慮、睢陵,遠可至相縣、大梁。若要詳細水圖,甚至可入鴻溝,出鴻溝水,可與大河匯合。”


    淮北地區的河流水域多有變化,漢末時期的河流,與今時可說是大變樣。如黃河奪淮,導致淮北河流泥沙堆積,或是改變河道。


    睢水在漢時聯通鴻溝與泗水,作為泗水的支流。然到後世時,睢水已不與泗水互通,而是從泗洪一帶,注入洪澤湖。


    蔣濟捋著胡須,笑道:“今向西北折行,兵入睢水,舍舟舸而行,可奔行至洨水。若能入洨水,廣搜舟舸,順江而下,可至淮南。”


    “今都督決河堰,借水勢乘舟舸而行,非欲從泗水口渡淮,而欲迷惑臧霸及趙儼二軍,從而為我軍爭取時間。”


    迷惑臧霸、趙儼二軍非常關鍵,霍峻所部糧草僅支月餘,今被堵在泗水流域之間,深處敵境之中。若執迷向泗口突圍,被敵寇咬住,大軍將有危險。


    不管怎麽說霍峻若想逃,擁有騎兵的他都能走。他今時自為保全大軍為上,而不願棄軍而走。


    今破河堰,借水勢速行舟舸,讓臧霸以為大軍欲出泗口,借機率大軍向西北行進,從而達到出其不意之舉。


    丁奉眼睛發亮,說道:“如此說來,都督迷惑魏軍,轉向西進。大軍舍舟舸而行,順洨水而下,匯入淮水,以保大軍撤至淮南。”


    “怕也沒那麽簡單!”


    蔣濟微歎一聲,說道:“大軍舍舟舸,奔行至洨水。今恐洨水無可用舟舸,無舟舸代步,我大軍行至洨口時,恐敵寇已到洨口阻擊。”


    “都督,那這當如何是好?”


    丁奉憂慮的看向霍峻那挺拔的背影,說道。


    望著掛在船艙上的輿圖,霍峻神色從容,說道:“敵寇於淮水沿線布有大軍,而淮北腹地空虛,今兵入睢水,當可驚曹軍爾!”


    “且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至。今欲保全大軍,豈能拘泥於尋常兵法。”


    “都督英明也!”


    丁奉雖不懂霍峻後續的所言,但卻是麵露恭敬,作出聆聽教導的神色。


    船艙內霍峻深思接下來的應對方略,而南漢舟船則沿著睢水而行,其目標地為符離,距離睢口約有二百裏水路。


    雖是逆水行舟,但卻得東南風相助。二百裏水路,順風逆水而行,雖一天白晝難達,但星夜兼程下,次日白晝必可抵達符離。


    不言霍峻所部在行舟趕路,反觀泗水魏軍,得由於霍峻借泗水水位大漲而走,且孫觀不敢追得緊,霍峻轉入睢水時,孫觀根本不知霍峻改變航向,還以為霍峻向泗水突圍,故沿著順泗水直下。


    孫觀在趕路時,趙儼、徐晃為了防備霍峻強突泗口,率軍士嚴陣以待,加緊封鎖泗口的工作。


    霍峻所料不差,今時的泗口不僅有趙儼、徐晃等人,曹操為了圍剿霍峻還加派夏侯尚。令夏侯尚統屬五千精銳步騎,支援泗口,慢於趙儼二日抵達。


    當然不僅是泗口魏軍警戒,連那徐盛都盡出精兵布置於泗口南岸,隨時等候霍峻從泗口突圍。


    泗水的漢魏二軍眾人等到了黑夜,也不見霍峻兵馬蹤影。


    然至深夜時,泗口魏軍接應到孫觀派出的斥候。下邳斥候言霍峻於今日清晨鑿開河堤,舟舸借水勢而下。


    當泗口魏軍收到孫觀這條情報時,卻陷入了迷糊當中。他們本以為霍峻在半道上紮營休息,準備明日突圍決戰,但與斥候核對下,才發現他們圍堵的霍峻不見了,從泗水河流上消失了。


    趙儼揮手讓斥候退下,迷糊說道:“據孫東海言,霍峻今日破河堤,舟舸借泗水大漲,趁勢而行舟。然斥候百般搜索,不見其蹤影,今怎麽突然消失了?”


    徐晃、文稷諸將滿臉迷茫,不是說在此阻擊敵軍,霍峻怎麽突然消失了。


    夏侯尚初至泗口,不知細情,皺眉問道:“莫非泗水有支流,霍峻已從他處入淮水?”


    劉曄搖了搖頭,說道:“出入青徐,能走大船者,唯泗水。今封堵泗口,若走他道,奔行抄淩水。然走淩水,霍峻當舍舟就步,且我軍在淩水布有斥候,若在淩水行軍,必會被我軍所察。”


    “敵寇長於舟舸,短於步騎。縱霍峻帳下羆虺軍橫強,但我軍舉騎銜尾追之,敵寇必敗。霍峻身為名將,斷不會行自取滅亡之舉。”


    文稷不能理解,抱怨說道:“我軍士卒分批封鎖江麵,軍士多有疲倦,唯望建功取勝。今霍峻不在泗口,也不知其往何處行軍,豈不是前功盡棄爾!”


    徐晃望著徐淮輿圖,猜測說道:“霍峻既不可能向東,是否有可能向西而行。今大王仍與劉備對峙,大軍尚未西進。霍峻常能洞察虛實,今是否會向西進軍,進而南下,得敵水軍接應,渡過淮水,撤至南岸。”


    “嗯?”


    劉曄猛地反應過來,疾行到輿圖前,找到泗水。繼而,用手指上巡,找到睢水。


    敲著輿圖睢水,劉曄興奮說道:“或如公明所言,霍峻可能逆行睢水,趁勢西進。進而舍舟就步,步行驅至洨水,沿途收集舟舸。後順洨水南下,於洨口渡過淮水。”


    說著,劉曄手指下移至鍾離,說道:“鍾離城,霍峻留鍾離斐鎮守,其部有兵約三千人。得此部接應,霍峻帳下兩萬大軍,可輕鬆渡過淮水。”


    聽劉曄這般分析,眾人眼睛一亮。


    趙儼捋著胡須,問道:“若按劉軍師所言,當率軍士西進,搶在霍峻大軍之前,搶占洨口,不可讓敵渡河。同時傳信於大王,看大王能否西進,圍剿霍峻。”


    “正是!”


    劉曄神情興奮,在帳中踱步,說道:“為防霍峻聲東擊西,可讓萬人搶占洨口,大軍仍可泗水封鎖。再將霍峻行蹤告知孫觀、呂虔,讓他們從東、北二麵趨兵而進,看能否尋至霍峻行蹤。”


    “霍峻舍舟就步,已犯兵家之忌。今深入河南,欲從他處過淮,熟不知洨水寡有百姓,寡民則寡有舟舸,此乃取敗之道也。”


    “善!”


    趙儼沉吟良久,說道:“洨口可讓公明、伯仁舉兵萬人分禦,我督諸軍於泗口,以免霍峻去而複返。若察霍峻動向,我則舉兵西援。”


    “諾!”


    徐晃、夏侯尚二人起身領命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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