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3年,建安十八年,七月。


    夏侯淵戰死,魏公曹操入漢中攻南軍,積月不拔,糧草被焚,以氐王竇茂反叛為由,納孫權之語轉進關中,命張郃、曹休、閻行等將,將兵出西北,收河西四郡;令徐晃、曹真、郝昭等將上朔方,平朔方三郡。


    氐王竇茂舉萬兵恃遠不降,馬超奉曹操之令率軍征討河池,斬竇茂,降羌氐部落。討平竇茂後,曹操令馬超屯兵下辨,以阻漢中追兵。


    武都、陰平臣服曹氏,曹操詔張既、楊阜二人遷武都數萬落羌、氐入關中扶風、河北鄴城。


    羌氐一落在六至八人之間,數落則有二十餘萬口,加上漢民數目。曹操從武都、陰平遷走三十餘萬人,以充實關中、隴右、河北等地。


    馬超在此次遷民中獲利巨大,暗中收攏於遷徙路上逃散的羌氐人口,又利用自己的威望在武都、陰平艱遠之地暗中收攏軍民,多達數萬口。


    趁著曹操遠離隴南,隴南山地上千裏,信息流通不便的優勢。馬超屯兵於下辨,命龐柔、馬岱屯民於羌道、遝中,私設縣長與二人,不被曹操所知。


    曹操從漢中撤軍,劉備則是試探性的派出劉封、傅肜追擊。曹操布有後手,曹洪、曹彰、夏侯尚率軍伏擊,劉封、傅肜兵敗而歸,僥幸逃得性命


    見曹操進退有度,劉備放棄追擊的念頭。委任陸遜出任漢中都督,兼漢中、上庸、西城、房陵四郡軍事。


    劉備率霍峻、趙雲、黃忠等將從金牛道入蜀,向成都進發,欲降服劉璋,徹底拿下益州。


    隨著曹劉二人陸續從漢中撤軍,以劉備全據漢中為勝利,長達多時的漢中爭奪戰就此結束。


    曹操方麵,損失夏侯淵、龐德、趙昂等將,軍士死傷二萬餘人;劉備方麵,俘虜龐德、趙昂,軍士死傷萬餘人。


    曹操遷徙武都、陰平二地,漢夷三十餘萬口;劉備吞下擁有四五十萬人的漢中,且占據擁口八九萬的東三郡。


    從漢中行軍至成都上千餘裏,劉備花了半個多月,兵至成都。當劉備、霍峻、關羽三人的大纛旗出現在城外,成都軍吏上下恐怖。


    大帳內,劉備高坐於榻,文武於左右列坐。


    劉備看向關羽,笑道:“入蜀征伐,雲長多有辛勞!”


    關羽拱手迴禮,答道:“為兄長盡事,羽不敢言勞。弟於蜀地,聞兄長兵敗曹操,羽不勝歡喜。今兄長親至,請發令破城。”


    實際上,在劉備抵達前,關羽不是沒有自己率兵取成都的想法,但被從江州趕來的諸葛亮所阻,言要等到劉備親至。


    關羽雖渴望戰功,但在劉備的大事上拎的清,遂守營不戰,等候劉備親至。


    “善!”


    劉備微微頷首,笑道:“今曹操兵敗而退,劉璋孤立無援,成都不可久守。不知諸卿~”


    “報!”


    斥候趨步入內,拱手說道:“啟稟主公,成都城牆上多有士人越牆歸降,劉璋帳下軍士抓捕。”


    “哈哈!”


    諸葛亮輕撫羽扇,笑道:“主公,成都人心已亂,無需發兵攻打,遣使入城言以利弊,可說劉璋棄戈歸降。”


    “嗯!”


    劉備捋著稀少的胡須,笑道:“不知何人願出使勸降劉璋?”


    龐統趨步出列,拱手說道:“統不才,願為使節,代主公勸降劉璋。”


    見是龐統,劉備欣然應諾,說道:“士元風度非凡,此番入城,必能說劉璋棄城歸降。然不知士元入城,有何所求乎?”


    龐統看向劉備的符節,拱手說道:“統人微言輕,恐難得劉璋深信,不知主公可否賜節與統?”


    “可!”


    劉備示意太史亨將符節授予龐統,說道:“劉璋家中錢財,孤絲毫不取。官拜四鎮將軍,遷至武漢安居。”


    “統必不辱命!”


    待龐統退下後,諸葛亮輕撫羽扇,勸道:“主公,劉子初今在劉璋治下效力,其才智絕人,有清尚之節,運策帷幄之能,亮不如劉子初。昔子初不順大勢,遠走交嶺,避難巴蜀,望主公寬宏大量,不治其罪,提拔錄用!”


    劉備逼退曹操,心情甚好,笑道:“子初之能,孤於荊楚多有耳聞,今若能得子初,孤歡喜至極,安會害之?”


    “傳令三軍,兵入成都,有害劉子初者,誅及三族。”


    “諾!”


    在龐統入城的同時,成都內人心惶恐。


    議堂內,劉璋望著帳下爭吵的文武,臉色憂愁,不知如何決斷。


    王累麵紅耳赤,爭吵說道:“使君,許靖翻城出逃,宜當治罪。否則久困之下,人心浮動,皆欲出逃。”


    許靖,字文休,汝南人。因天下戰亂,許靖先至江東避難,又到交嶺安家。劉璋聞許靖之名,遣使者征辟他入蜀,委以要職。


    今許靖見劉備親臨成都外,欲翻城歸降。然因年邁,被士卒抓獲。眾人對許靖的處罰,爭執不休。


    “不可!”


    張鬆仗義出聲,說道:“許靖多有名望,今將其處死,當有損使君之聲望。且以今下之形勢,曹操兵敗漢中,劉備、霍峻兵臨成都,鬆敢問使君,成都可守否?”


    “以鬆之見,何不如獻城歸降,使君可保富貴也!”


    “混蛋!”


    王累見張鬆明目張膽勸人投降,氣得不行,隨手抓過木屐砸向張鬆。


    猝不及防下,張鬆眼眶被砸,木齒刮破眉骨,鮮血溢出。讓張鬆不由捂住眉骨,鮮血沾滿手心。


    王累憤怒不已,說道:“張鬆若無你誘騙君上,放張飛入巴蜀,今我益州安有此禍?”


    張鬆捂住的眼睛,用那右眼怨恨看向王累,說道:“今天下紛爭,唯曹操與劉公獨強,無劉公入蜀,亦有曹操取漢中,下巴蜀。”


    “果然如此!”


    王累見張鬆如此言語,心中的憤怒難以克製,從席上起身,騎到張鬆身上,用拳頭毆打張鬆。


    “救命啊!”


    張鬆個子矮,力量比不過高個子的王累,在那奮力掙紮,雙手護頭,盡力躲避王累的拳頭。


    “救命啊!”


    “使君,王累目無法紀,毆打上卿!”


    張鬆掙紮而出,腦袋看向劉璋,喊道。


    “啊!”


    話未說完,張鬆被王累一拳打在臉頰上,疼得直叫。


    王累毆打張鬆事發突然,眾人猝不及防,看了半天戲,才反應過來。


    暗中聯絡張鬆,欲降劉備的士吏,急忙上前,拉開義憤填膺的王累,救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張鬆。


    張鬆捂著傷口,疼得齜牙咧嘴,說道:“使君,王累目無法紀,若不懲處,恐敢帶劍殺人。”


    王累整理衣冠,譏諷說道:“許靖目無法紀,翻城逃脫,此不懲處,可安人心否?且我若帶劍殺人,必殺你背主之徒。若無你這奸人,引狼入室,通風報信,我軍何至於此?”


    張鬆自是不敢承認,手指王累,駁斥道:“滿口胡言,鬆豈是如此之人?”


    王累冷哼一聲,麵露不屑之色。


    “使君!”


    張鬆捂著腫起的嘴巴,向劉璋示意懲處王累。


    “好了!”


    劉璋重拍了下案幾,嗬斥說道:“滿堂諸卿皆巴蜀俊傑,行街巷婦孺之舉,豈不讓人恥笑。”


    王累明目張膽地毆打張鬆,已非普通事件了。明顯劉璋在偏向王累,剛剛若無旁人拉扯,劉璋說不準會縱容王累打死張鬆。


    當然這與張鬆越來越偏向劉備的態度有莫大關係。張鬆雖沒讓兄長發現書信,但作為迎奉劉備入蜀的人物,張鬆愈來愈受到劉璋猜忌。


    甚至當下不用說,劉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張鬆必定與劉備暗中互相聯絡,否則也不用這麽為劉備說話,使勁勸他歸降。


    不顧張鬆的幽怨的眼神,劉璋臉色如常,說道:“今劉備漢中取勝,曹操兵退。大敵在前,可有待敵之策教我?”


    蜀郡太守王商,拱手說道:“使君,敵眾我寡,非久戰之計。今劉備使者龐統入城,在堂外等候,使君或可見之!”


    王商,字文表,廣漢郡人。廣漢王氏族人,司隸校尉王堂曾孫,以才學稱,名聲著於州裏。現任劉璋的蜀郡太守,能得人心。


    見是王商說話,劉璋又看了眼在座無計可施的眾人,歎氣說道:“讓龐統入堂答話!”


    “諾!”


    少頃,龐統持符節入堂,舉手投足間雅氣曄曄,讓巴蜀士吏不敢輕視,即便是王累也是嚴肅以待。


    “大司馬帳下,軍師中郎將龐統,龐士元拜見劉益州,見過諸卿。”龐統行禮說道。


    劉璋不敢怠慢龐統,示意手下上坐,說道:“不知大司馬命龐卿入城,有何要事?”


    龐統拱手致謝,笑道:“今形勢已明,統此行入城,是為勸降將軍而來!”


    “勸降?”


    劉璋沉默不語,繼而問道:“玄德公有何指教?”


    龐統微微拱手,說道:“玄德公入城,秋毫不犯。將軍家眷錢財,分文不取,官爵不更,保君太平。諸卿按賢進拔,皆有重用。”


    說著,龐統看向劉巴,笑道:“劉君子初,荊楚上士。昔雖折辱劉公,但我主不計前嫌,下令全軍,凡有害劉君者,誅及三族。此可見我主愛才之心。”


    見龐統這般說,劉巴頗是驚訝。但礙於龐統鳳雛之名,劉巴拱手示好。


    滿堂巴蜀士人紛紛交頭接耳,討論劉備為人,或是討論投降的內容。


    王累神情不滿,譏諷說道:“我城中軍士尚有兩萬餘眾,糧草可支一年之用,龐使言歸降之事,怕不是太早了!”


    龐統微微而笑,環顧眾人,說道:“諸君可知陸伯言水破張郃,霍督奇襲斬夏侯否?”


    “曹操遣夏侯淵進犯漢中,先受挫於陸伯言,又亡於霍督之手。後親率兵馬入漢中,積月不拔,及我主上入漢中,燒糧敗敵。曹操大敗而走,今成都安有外援?”


    “我主劉公、霍督仲邈,關侯雲長,兵圍成都,諸君不降,更待何時?”


    說著,龐統言語威脅,說道:“劉益州,我主仁厚,今時歸降,必會善待。萬不可負隅頑抗,引得兵刃加身,後悔今時之舉。”


    王累啞口無言,但心中卻是憤恨難平。


    劉璋沉吟良久,歎氣說道:“龐君可暫出,容孤與諸卿商談。”


    “善!”


    龐統也不心急,趨步出堂,無視張鬆渴望的眼神。


    待龐統退下,劉璋神情落寞,說道:“今大勢在敵,而不在我。孤欲出城歸降,諸君以為如何?”


    “不可啊!”


    王累淚水沾裳,說道:“今城中尚有精兵兩萬餘人,穀支一年,君上豈能歸降他人,棄先君之遺業!”


    “正是!”


    黃權抹著淚水,說道:“先君與君上治蜀二十餘載,今時若據城而戰,文武吏民齊心,必能退劉備爾!”


    “請君上三思!”


    堂內文吏拱手應和道。


    “唉!”


    劉璋語調悲涼,說道:“孤父子在州二十餘歲,無恩德以加百姓。今引劉備入蜀,攻伐近二載,百姓流離,曝屍荒野,數不勝數,此乃璋之罪也。若是再戰,我心何安?”


    “君上!”


    王累連滾帶爬,抱住劉璋的大腿,哭泣說道:“殺張鬆,盡出府庫錢財,可據城而守,以待曹操援軍。”


    劉璋掉著眼淚,攙扶起王累,後悔說道:“孤悔不聽王卿之語,故有今日之禍。今降劉備,以卿之才必能得其重用。”


    “君上不可!”王累哭泣道。


    見此情形,在堂文武無不落淚。劉璋雖然暗弱,但待下甚好,今見主君如此,眾人又怎會好受呢?


    “降吧!”


    劉璋神情低落,指向張裔,說道:“卿代孤出城,向劉公獻降。”


    張裔,字君嗣,蜀郡成都人,任州從事,兼軍司馬。在趙雲、張飛離開後,奉劉璋之命與關羽作戰,因戰事不利,又退守成都。


    張裔的作戰不利,幾乎代表著劉璋無反抗的之力了。


    “諾!”張裔流著淚水,哽咽應道。


    “君上!”


    王累趴在地上,已是泣不成聲。


    劉璋入側堂,眾人唉聲歎氣退場。


    張鬆揉著被毆打的臉龐,從席上起身,大笑而出。


    劉璋歸降,劉備入城,他有什麽可畏?


    《漢紀·昭武紀》:“建安十八年,秋。中祖於漢中退曹操,進圍成都,劉璋震恐,獻城而降,巴蜀遂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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