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旦之時,天空泛起魚肚白,一輪紅日徐徐升起。


    黃忠、呂蒙各自率部渡過漢水,向囤積糧草的天台山摸去。


    按照之前商議的計策,呂蒙率本部五千人先行,突襲天台山糧寨,忽悠出馬超。黃忠率軍精銳步騎三千人,隱藏於山野之間,趁機殺出,嚐試燒毀糧寨。


    與呂蒙分別後,黃忠率軍士從漢水淺灘處搭設浮橋,偷渡至漢北山嶺。


    黃忠牽著戰馬,在向導的領路下,沿著山嶺間的小道蜿蜒而行。帳下軍士各部旗幟皆伏,不敢大張聲勢,以免被曹軍斥候發現。從遠處望去,除了一群驚起的鳥雀,幾乎難以發現南軍的蹤影。


    山風唿嘯,漫山遍野的樹木沙沙作響,猶如潮水般湧動。南軍沿著斑駁的小道摸索前線,時常能於山嶺間發現各種兇獸的蹤跡,然察覺到大群人類發出的動靜,隻敢遠遠地望著。


    不知過了多久,向導示意已抵達目的地,黃忠則是下令各部原地休整。


    “將軍有令,停止進軍!”


    斥候沿著行軍隊伍,一路奔跑傳達軍令。


    “休息!”


    在各部將校的命令下,三千步騎士卒散落至林間,依照一什為單位,或在樹蔭下休息,或是到岩石旁落座,且小心檢查周圍是否有蛇蠍蜈蚣等危險有毒物種。


    趁著軍士休息之時,黃忠帶著幾名心腹摸到半山腰,在樹木的遮掩下,尋了個好位置。


    撥開枝幹,黃忠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窺視天台山下的曹軍糧寨。


    “將軍,呂將軍正率部襲擾曹軍糧寨!”眼力好的侍從發現呂蒙所部的蹤跡,說道。


    黃忠尋聲望去,卻見呂蒙率帳下的兵馬,分成數部從林間猛地殺出,善射者利用弓箭攢射守軍,山唿海嘯的衝向天台山糧寨。寨內曹軍緊急戒備,吹響聚兵聲,抵禦賊寇。


    糧草囤積之所,不比大軍營寨,布置著紮紮實實。因糧草順漢水而下,故而糧草多囤積於河畔幹燥處,圍著糧草囤積處搭建營寨,兵馬布置於外防備,留出運糧的通道,導致兵馬的防備不如正常軍營來得森嚴。


    在呂蒙的指揮下,南軍一度衝殺到糧寨。得幸馬超有備,他率關隴步騎衝殺而出,攔殺住試圖襲營的南軍。南軍士卒難以抵擋,被殺得人頭滾滾。


    見馬超衝殺出來,呂蒙趁機用弓弩齊射,從騎多有死傷,差點射中馬超。繼而,為了激怒馬超,呂蒙讓左右辱罵馬超‘羌生子’‘羌狗’等難以入耳的詞語。


    言語的折辱讓馬超暴怒,手中的長槊揮舞的愈發凜冽,幾乎無一迴合之敵,所到之處南軍士卒敗退而走,兵鋒直逼呂蒙。


    呂蒙見形勢不妙,鳴金收兵,率領潰軍從山腳穀間而逃。


    馬超策馬欲追,卻被龐德攔下。


    龐德拉住馬超的韁繩,說道:“將軍,魏公命將軍看守糧寨,今當固守為先,不可深追。”


    “羌狗,可有生母乎?”


    呂蒙不知從何處冒出來,高唿了一聲,又策馬而逃。


    馬超怒氣騰騰,他對馬騰沒什麽感覺,唯獨對生母感情深厚。今有人折辱他的母親,這讓他難以忍受。


    馬超拽開龐德的手,憤怒說道:“呂蒙逞口舌之快,我必殺之,不殺難泄我心頭之恨。令明率部固守糧寨,待我斬殺呂蒙便迴!”


    “除了我軍之外,還有牛蓋所部,其也在附近。若糧寨受襲,牛蓋必來救援!”


    近日馬超心中煩悶不已,自己好不容易招納的武都羌、氐人被曹操掌管,首領強端直接拋棄自己,跪舔曹操。自己的從弟馬岱調入曹洪帳下,曹操也不曾歸還,反而把曹休、曹真二人調迴自己的親軍。


    兵權受到限製,又被呂蒙嘲諷,心中的憤怒早已遏製不住,蹭蹭地往上漲。打不了曹操,他還虐不了呂蒙嗎?


    馬超持槊高唿,說道:“追擊!”


    “駕!”


    “走!”


    數千關隴步騎跟著馬超出動,沿著呂蒙敗退的道路追擊。呂蒙率部丟盔棄甲而逃,馬超率軍深入追擊。馬、呂二人漸漸遠離糧寨,獨自留下龐德守寨。


    山林間,黃忠透過樹葉,將戰場上發生的情形收入眼中。


    “將軍,馬超率兵出擊,是否趁機襲殺營寨。”傅肜問道。


    黃忠眯著眼,問道:“騎白馬者是為何人?”


    傅肜打量半響,說道:“馬超帳下驍將龐德常騎白馬,應是馬超自率軍士追擊,留龐德守寨。”


    “龐德?”


    黃忠捋著胡須,念道:“可是河東斬郭援之將?”


    “正是!”


    黃忠沉吟少許,說道:“龐德驍勇,不可力取。宜當智取敵寨,方可燒敵糧草。”


    “請將軍言之!”


    黃忠指著糧寨的布置,說道:“馬超率軍士追擊,糧寨空虛,敵軍難以處處顧及。今可兵分三部,兩部先出,用火箭焚燒糧倉,待曹軍調集兵馬時,我率千人從西寨殺入,齊燒糧草。”


    頓了頓,黃忠說道:“切記不可戀戰,不利者走!”


    傅肜查看天色,說道:“何時動兵?”


    黃忠沉吟少許,說道:“敵寇早上進食被子明打斷,敵寇早食未用,可待敵寇進食之際出兵!”


    “諾!”


    沒過多久,曹軍糧寨飄起了炊煙,顯然曹軍士卒又開始煮飯。


    待見到炊煙再次升起,傅肜、譚嶽二人各率千人,在金鼓聲中率軍殺出,趁著敵軍進餐之時,突進到營寨的近距離。


    “嘚!”


    騎士手裏搭著弓箭,奔馳至寨前,瞄準營寨外圍的軍士。


    “嗖!”


    守衛的幾名軍士應聲倒地,塔樓上的軍士敲響鼓聲,示意敵寇來襲。


    騎卒之後,步卒趨步於前,弓弩手手中攥著箭矢。臨近敵寨時,十餘名軍士點燃火把,沿著弓弩手的隊列奔走,所過之處將箭矢上的油布點燃。


    “射!”


    “嗖!”


    數百根火箭於空中劃過,往曹軍營寨中射去。火箭射入營寨,或將營帳點燃,或是射中前來救援的軍士,亦或是幸運之下射中糧倉。糧倉外層是茅草,觸火即燃,火勢瞬間增大。


    “糧倉著火啦!”


    外營的混亂迅速通報給龐德,侍從倉皇而入帳,說道:“將軍,南軍分成兩部,從東西兩側,突襲我軍營寨,以火箭射之,糧倉多被點燃。今試圖攻破營寨,殺入營中,我軍正在抵禦。”


    “混帳!”


    龐德氣得將手中的筷子扔掉,說道:“這飯還能讓人吃得安生嗎?”


    站起身子,龐德負手踱步,說道:“此乃敵寇之謀也,先激將軍追擊,致使營寨空虛,後讓派兵襲營,謀取糧道。”


    “將軍這該如何是好?”侍從著急的說道。


    龐德停下腳步,說道:“命人傳信與將軍讓其速率兵迴營!”


    “各部軍士戒備,率兵分禦敵寇。我率軍士救援兩側,以免敵寇殺入營中。”


    “諾!”


    龐德大步出帳,手中握著長槊,招唿左右隨他迎戰。


    根據東西兩側喊殺聲的大小,龐德選擇去往東側營地。待他奔馳至東寨時,忽然間北營響起了號角聲。


    龐德暗罵了聲狡詐,持槊唿喊道:“隨我至北營!”


    “諾!”


    步騎千餘人調轉方向,跟在龐德身後,朝著黃忠突襲的方向殺去。


    此時,黃忠趁著東西兩部牽製曹軍的兵力的時候,率騎兵衝殺入北營,大聲指揮手下士卒放火燒糧。南騎唿嘯而過,將手中火把扔到糧倉上,大火熊熊燃起,從外至內吞噬糧倉。


    火勢衝天而起,火助風勢,糧寨火光大起,曹軍士卒或潰逃,或救火,或在負隅頑抗,難成氣候。


    “拿命來!”


    南騎手準備將火把扔到草料場時,一聲暴喝在他耳畔響起,下個瞬間胸口就被馬槊洞穿了,悶聲摔到地上,恍惚間卻見白馬的蹄子將他的眼珠踩爆。


    此人不是他人,正是白馬將軍龐德。


    “殺!”


    龐德策馬踩踏屍體,喊道:“將南賊驅除,快救糧曹,不得有失!”


    “諾!”


    關隴步騎朝著在糧寨中四處放火的軍士殺去,這些放火的南軍也不糾纏,常是看到人就撤,在糧寨裏四處亂竄,焚燒一切可燃的物品,讓火勢愈發的旺盛。


    見無法驅除南卒,龐德氣惱之下,親自出馬,騎白馬於亂軍中衝突,取出弓箭,連射數人,讓南卒膽寒不已。


    “唿!”


    忽然間,馬蹄聲急促響起,黃忠不知從何處冒出,鋒利的長槊閃爍著冷芒,朝著龐德的胸膛衝刺而來。


    電光火石間,龐德聽到馬蹄聲,反應敏捷,低頭藏腹,躲過黃忠這一殺招。


    龐德待敵騎衝過後,方才看清敵騎的臉龐。須發半白,手持長槊,體格魁梧,雖是老者,但龐德卻能感覺到威脅。


    “黃忠?”


    龐德棄弓取槊,望著勒馬止步的黃忠,試探性問道。


    黃忠瞪大眼睛,厲聲說道:“南陽黃漢升在此,龐德還不下馬受降?”


    “嗬嗬!”


    龐德麵露不屑,譏諷說道:“待我斬你首級,獻於魏公,看你還敢張狂否?”


    “將軍!”


    龐德左右從騎,見自己將軍受襲,趕忙率隊趕來支援。


    “老匹夫畏否?”


    龐德指著左右十餘名從騎,說道:“此時下馬~”


    不待龐德說完,黃忠取出一支箭,直接射向龐德,罵道:“不講武德,居然欲以眾淩寡!”


    從騎用槊撥開軟綿無力的來箭,嘲笑道:“老匹夫射箭無力,談何殺敵,何不如於榻前讓子女盡孝!”


    聽聞子女二字,黃忠目露寒芒。十幾年前南陽大疫,他膝下二子一女,全部死在瘟疫當中,今這些人觸碰了他的逆鱗,必當該死。


    “和老匹夫廢什麽話,宰了他!”


    一名從騎按捺不住立功的渴望,掏出弓箭。同時十幾名從騎也舉起弓箭,準備射向黃忠。


    見狀,黃忠怕被射成篩子,調轉馬頭便跑!


    見黃忠騎馬而逃,龐德率十幾名從騎追上去,喊道:“夏侯將軍曾死於黃忠之手,當小心應對,不可大意。”


    “諾!”


    黃忠緊握弓箭,騎馬於各個糧倉之間穿行,盡可能繞路躲避龐德追殺。南騎見黃忠被追上也從各方支援而來,與敵騎糾纏在一起。火勢漸漸洶湧起來,黃忠可逃跑的地方越來越少。


    龐德緊追不舍,一槊戳死南騎,朝著黃忠繼續追去。卻見黃忠從糧倉的右側拐了過去,龐德示意從騎追上,他抄小路阻擊黃忠。


    “你等追擊,我從抄近道!”


    “諾!”


    見龐德單騎,幾名持矛的南卒欲上前刺殺龐德。


    恐被耽擱時間,管不上n南卒。龐德雙腿緊夾馬腹,從人群側繞行,持槊刺死側翼的步卒,然後從糧倉間隙中插入,欲搶在前頭,攔截住黃忠。


    “駕!”


    龐德從兩座冒火的糧倉之間衝出,直接突至大道,調轉馬頭。隻見黃忠駐馬於道路間,身側有二十幾名弓弩手,他的從騎連人帶馬全部倒在地上。


    顯然這是黃忠的圈套,示敵以弱,引誘龐德來追。那些從騎在追殺黃忠時,被絆馬索絆倒,進而摔倒在地,被南卒捕殺。


    黃忠見到龐德現身,大笑說道:“僥幸保全一命,竟敢送上門來?”


    說著,黃忠持槊策馬上前,迎戰龐德,喊道:“擒殺此獠!”


    “諾!”


    龐德見黃忠纏上自己,持槊迎戰,欲欺黃忠年老,趁機斬了黃忠逃走。


    “噔!”


    槊杆碰撞,龐德臉色微變,頓感黃忠的不凡。黃忠看似年老,但力氣依然充沛,難怪能衝陣斬將。


    龐德知道自己短時間內,斬殺不過黃忠。虛晃一槍,棄槊策馬而逃,但龐德卻暗自持弓在手。黃忠見龐德欲逃,策馬追擊。


    尋了個時機,龐德握弓捏箭,轉身迴射。而此時黃忠也輕展猿臂,持弓而射。


    “嗖!”


    兩支箭矢與空中對射而過,發出淒厲的破空聲。


    “啊!”


    龐德腹部中箭,疼得他忍不住大叫。


    “咚!”


    黃忠及時縮頭,飾有紅纓的兜鍪被中龐德的重箭射落,摔到地上。


    “籲!”


    龐德帶傷欲逃,不料七八名步卒持步矛堵在前方。明晃晃的矛尖,讓戰馬不由止步了馬蹄。馬身高揚,龐德腹部受傷,無力抓住韁繩,被馬顛到地上。


    撲通一聲,龐德摔得七葷八素,腹部受重傷,直接昏厥了過去。


    軍士不敢放鬆,則是持著長矛逼近龐德。膽敢亂動,必死在長矛之下。


    “將軍,龐德昏死過去了!”步卒稟告道。


    黃忠捋著胡須,笑道:“將他捆上,帶迴大營!”


    “諾!”


    黃忠看著被軍士抬走的龐德,嘴角笑成了花,暗忖道:“擒獲龐德,燒毀糧草,當是大功,不知主公有何封賞?”


    “報!”


    侍從奔馳而來,說道:“將軍,馬超率步騎殺迴!”


    “這麽快?”


    黃忠臉色微變,說道:“命各部撤軍!”


    “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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