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大蜀山。


    “都督,曹軍撤退了!”


    蔣濟行至身側,低聲說道:“據壽春來報,天子以王朗為使,下詔封曹操為魏公,以冀州十郡為魏公國。曹操撤軍後,荀彧病重留於壽春調養,但因病情過重,於前日夜裏病逝。並由孫權督辦荀彧喪事。”


    霍峻望著山腳下的肥水,感慨說道:“荀彧其人,王佐之器,性情高潔。然因曹操而成名,亦因曹操而亡,令人唏噓!”


    荀彧不管他的政治理念如何,但在品德修養及為人處世上,確實深受一眾士人推崇。即便霍峻身在敵國,亦是聽聞過對荀彧的讚賞之名。


    今霍峻為荀彧而感歎,多半是因他與曹操的故事而感慨。輔佐大半輩子的首席功臣,就這麽被君上賜死了。


    初得荀彧的時候,曹操稱其為‘吾之子房’;今因利益衝突,又賜他的子房身死,令人難免感到悲涼。


    感歎之下,霍峻念及劉備的為人,心中難免慶幸些許。


    從君主的角度來看,劉備有不少缺點,這讓他難以成為出色的君主。


    如劉備核心臣子常是隻賞不罰,湘水之盟時,魯肅襲取荊州南壁,對於荊州半壁之失,劉備本應處罰關羽、廖立等負責人,但他選擇了不宜計較。


    蓋或是講人情,待下恩厚等豪俠習性,才讓霍峻選擇了劉備。然縱觀曆史上下,待下刻薄的開國君主,或許唯有朱元璋了。至於高祖劉邦,除異姓王,幾乎所有功臣都善終。


    感觸少許,霍峻說道:“季常,將壽春消息送與武漢,好讓主公知曉,曹操動作進展。”


    蔣濟捋著胡須,笑道:“曹操稱公,主公聽聞怕是不悅,進位王爵之事,或許將會提上行程。”


    霍峻微微搖頭,說道:“曹操取隴右,平關中,方敢進位國公。今主公雖有吳楚,但未建有新功,怕是不敢稱王。若克巴蜀,與曹操南北對峙,進位王爵,將是水到渠成!”


    今時位麵與曆史變化甚大,在霍峻看來多是在於韓遂被張飛殺死,從而引起的蝴蝶效應。


    韓遂在隴右根基雄厚,在關中之戰後,韓遂憑借他的聲望,又拉起了幾萬人羌兵,嚇讓夏侯淵不敢西進。但今時韓遂身亡,僅憑馬超一人的聲望,被曹操打垮後,已是無法退往隴右,唯有出降曹操。


    馬、韓二人,一死一降,除了西北走廊的武威、酒泉、張掖四郡外,關中、隴右二地已被曹操收入帳下。今下曹操的名聲大振,漸有恢複金口之戰的聲望。


    如此聲望的曹操僅是稱公,你讓劉備怎敢稱王?


    今時劉備知道曹操的消息,怕不是為稱王的事而煩惱,而是為如何拿下益州而頭疼。


    從今歲的正月出兵伐蜀,到當下的十月,關羽、張飛、甘寧三軍被江州阻擋了足有七、八個月,其間除了降服吳懿外,幾乎毫無進展,讓人不得不著急。


    如果取蜀戰事拖久了,除了巴蜀人心變化,甚至曹操也會摻合到二劉的戰事當中。


    被霍峻提醒了下,蔣濟醒悟過來,說道:“都督所言極是,今下當為巴蜀戰事而憂。”


    頓了頓,蔣濟建議說道:“都督,曹操既是北歸,已無取合肥之念。而我江淮分守射陽、六安、合肥三城足以據敵,今何不如讓子龍、漢升二位將軍率中軍兵馬迴武漢,以示都督顧全大局之胸襟。”


    北伐合肥前,霍峻手上有五萬多兵馬,加上俘虜的曹軍,以及魯肅增援而來的五千人,江淮兵馬膨脹到六萬人左右。


    如今曹操撤軍,江淮壓力大減,如果不向淮河進取用兵,僅以六安、合肥、射陽三城為據點,根本用不到六萬大軍。


    霍峻微微蹙眉,說道:“淮東,守射陽城,兵馬萬人,足以禦敵。守六安、合肥二城,兩萬餘眾分守,互為犄角,淮西可無憂矣。剩餘軍士迴江東休整,以為輪換之用。”


    “如此布置,江淮守備有餘,子龍、漢升可率本部兵馬迴軍,以便主公向巴蜀增兵。”


    見兵馬夠用,霍峻吩咐說道:“子通,按照以上布置,讓二位將軍迴武漢複命。”


    “諾!”蔣濟答道。


    少頃,司馬芝氣喘籲籲地從山路爬了上來,說道:“都督,芝已探明水道。”


    今霍峻趁著曹操撤軍,出城登山,便是為了尋找肥、施二水的舊河道,看能否將其疏通。


    霍峻招唿左右拿水給司馬芝,問道:“子華,肥水、施水能通否?”


    司馬芝喝了幾口水,說道:“果如子通言,肥、施二水間有舊河道。秦漢時,南北肥水匯集,江淮之錢糧,吳越之革木,通過河道互通,實乃一時之都會。”


    古人為城池取名字,為了容易分辨,常是簡單粗暴。多以山川地勢為名。如因洛陽之名,來自城池坐落於洛水以北;襄陽之名,因城池在襄水之北。


    合肥之名,亦是來源於肥水。昔南肥水與東肥水匯集,城池建於附近,故而取名合肥。然隨著時代的變化,能讓兩河互通的河道已是消失幹涸,唯有重新疏通,方能重現合肥之名。


    說著,司馬芝折下樹枝,在地上勾勒河道,說道:“都督,施、肥二水雖僅隔將軍嶺,但其間山勢險峻,難以疏通挖掘。芝走訪多時,觀舊河水道,竊以為當在陽湖互通。”


    “陽湖?”


    霍峻思考許久,說道:“陽湖位於施水東北方,二水相隔甚遠,安能通行?”


    “不然!”


    司馬芝在地上畫出芍陂,說道:“陽湖可與施水互通,其間水道名為施水支津。陽泉不與肥水相通,但其間卻有閻澗水,閻澗水出自芍陂。”


    “孫叔敖時,修芍陂,引閻澗水注陽湖,施水支津又與陽湖通,故經二水一湖,施水與肥水通達,再過芍陂可至壽春附近。”


    “然因戰亂以來,芍陂淤積,閻澗水幹涸;施水河道寡有修繕,施水支津河水漸少,故河道廢棄,已有數十年爾!”


    肥水運河受芍陂水影響大,隋之前芍陂水量豐富,可以保證肥水運河的通行。但到了隋唐之後,芍陂水位下降,肥水運河逐漸廢棄,即便修繕河道也不能用。


    霍峻盯著地上的水道圖,說道:“如果能引芍陂水至陽湖,以讓二肥水通達。時長江舟舸,走巢湖入肥水,又從肥水至芍陂,將可兵達壽春矣!”


    霍峻拉起蹲在地上的司馬芝,笑道:“淮東通邗溝,淮西疏舊道。彼時北伐,吳楚兵糧,可用舟舸運至淮河,中原將不得安也!”


    “正是!”


    司馬芝興奮地點了點頭,說道:“若水道通達,水軍舟舸入芍陂,敵畏我軍水師,必不敢輕易南征,六安、合肥可安也!”


    吳楚的舟舸能到哪裏,哪裏便是江淮的前線。如果肥水舊河道疏通,意味著水師舟舸可以開到芍陂裏,可以在芍陂中搭建水師基地,江淮戰線可以從合肥向北推進百餘裏。


    除了受冬季水位下降的影響外,霍峻想打壽春就打壽春。整個江淮戰場的主動權都將由霍峻掌握,夏侯惇除了挨打就隻有挨打。


    霍峻沉吟少許,說道:“河道修繕,既是子華探知。便由子華負責,峻派軍士幫襯,務必盡快疏通河道。”


    “諾!”


    談話間,侍從通報說道:“都督,屯田校尉求見!”


    霍峻順聲望去,見霍範披甲佩劍於十餘步外等候召見。


    “讓他過來!”


    “諾!”


    “範奉都督之命渡江募民,今募江淮百姓二千餘戶,特來迴稟都督。”霍範拱手說道。


    江淮凋敝,為了恢複生產。霍峻向武漢上書,淮東、淮西各募萬民百姓,作為屯田之用。淮西的屯田任務,霍峻交給霍範負責。


    霍峻見霍範完成了任務,體格又壯碩了幾分,滿意說道:“今來得正是時候,某命子華先生疏通肥水河道。你率帳下屯民居於施水畔,助先生疏通水道,又於田畝間耕種。願領命否?”


    “範願領都督之令。”霍範正色說道。


    “善!”


    霍峻拍了拍霍範的肩膀,叮囑說道:“水道、農事非同小可,凡用兵之將,不可不知水道之力,舟舸轉運兵糧之便。天下紛亂,百姓凋敝,軍糧常難送抵前線,軍士屯墾可備不時之需,亦能減輕國家負擔,望能自知。”


    霍範的神情鬆了下來,說道:“都督言語,範當記之。督率百姓耕種,亦能磨礪統兵之能,範不敢忘都督教誨。”


    霍範與關平、劉封、太史亨等人可以說是二代中年紀較大的那一批,除了霍範常為大軍運糧,或是屯田務農外,其餘二代將領早就統兵征戰。


    霍範雖羨慕那些人,但也知霍峻安排的深意,常能謹記教誨,靜下心來做事。


    望著霍範退下的背影,司馬芝捋著胡須,笑道:“都督文武兼濟,士載得有都督教誨,日後必成大器。”


    霍峻手撫劍柄上,笑道:“士載自幼隨君習讀,能成大器,當是先生之功。今先生督兵疏通河道,當多教導士載。功成之後,峻當向主公舉薦先生。”


    “不敢!”


    明天江州之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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