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陵到京口其間有三四千裏之遙,若是走陸路即便是騎卒星夜奔馳,亦要半個月的時間。然所幸可走長江水路,加之夏秋時節,江水奔騰,劉備乘坐舟舸,順江而下,五六日便歸京口。


    迴到江東的劉備馬不停蹄前往吳縣,開始忙碌江東政事。不同於一年前的情況,那時劉備唯有丹陽一郡。今時歸來,多了吳郡、建安、會稽三郡,及又接收了不曾追隨前往荊楚的江東文武士人。


    得賴孫乾、簡雍、糜芳、糜竺等元老,以及諸葛亮、諸葛瑾、步騭、徐庶等文臣謀士的奔走、輔佐,劉備方能在幾千裏外的江漢,穩如泰山,不慌不忙。


    有些事諸葛亮、徐庶可以幫忙操持,但有些事還是要劉備自己親力親為。


    “委任張昭為右車騎將軍長史,怎能如此?”


    劉備起身否決諸葛亮的提議,說道:“張昭兩次背主,勸主歸降。今時委張昭出任長史,居眾人之上,豈不讓人恥笑。”


    “主公~”諸葛亮張了張嘴,勸道。


    劉備於堂中踱步,悶聲說道:“孔明勿勸,委任此人為長,孤斷不能允諾。”


    你讓劉備嫁女兒給張承,劉備念到張承的才能上,尚能接受。但如今讓劉備推崇張昭,委任他為長史,這讓劉備難以接受。


    徐庶拉住劉備的袖子,勸道:“主公,江東初附,曹操在北,豈能意氣行事。”


    劉備握著徐庶的手,說道:“元直,非孤不願。實張昭此人,徒有虛名,讀盡孔孟之書,卻不曉孔孟之義。讓如此之人,身居高位,當會敗壞風氣。”


    “這~”徐庶語塞。


    實話說來,作為遊俠出身的徐庶也不喜歡張昭,但是為安撫江東士人,推崇張昭也是不得已之計。


    諸葛亮持扇而起,說道:“主公,可知高祖與雍齒之事否?”


    “雍齒?”


    聽聞‘雍齒’的名字,劉備不由發愣。


    論劉邦最恨的人是誰,除了雍齒之外,怕是沒什麽人能讓劉邦怨恨。雍齒背刺劉邦,然劉邦因雍齒的戰功不曾殺之,反而用他來安撫開國功臣。


    當然即便是項羽,劉邦也是尊之。以魯公之規格安葬項羽在穀城,對於他的舊部、族人,劉邦也未趕盡殺絕。


    對於政治生物的劉邦,劉備心中可是推崇萬分。


    諸葛亮見言語有用,趁機上道:“主公,高祖即便安定天下,亦厚待雍齒,以安眾人之心。今時江東初歸,主公又豈能不學高祖,安撫江東士人之心。”


    “時曹操兵下江漢,氣勢洶洶。言降者眾多,敢言戰者寡少。今之張昭,或世之虛譽而無實者。主公始創大業,欲撫勸降者之心,唯尊張昭可解此難。”


    “且江左之大,蓋有數千裏,張昭之名,薄流揚州。若不禮之,天下之人是謂主公賤賢。今敬重張昭,有仿燕昭王恩遇郭隗之舉,聚賢士於帳下。”諸葛亮說道。


    劉備於堂中踱步,又看向魯肅,問道:“子敬何不發言?”


    淡定品茶的魯肅,笑道:“肅在思曹操官渡燒信之舉。”


    聞言,諸葛亮以扇捂嘴不禁低笑。徐庶亦是忍不住笑了出來。那麽多話,唯獨這句話暴擊劉備。


    漢高祖、燕昭王離劉備太遠了,曹操作為劉備的對手,拿來舉例子最合適不過。


    果不其然,得聞此語,劉備臉色微正,說道:“諸位言之有理,曹操以暴待人,尚且如此。孤以寬仁待人,又豈能不如曹操。”


    說著,劉備感慨說道:“長史之位,居眾吏之長。孤念子仲勞苦功高,奔波四方,欲尊其為長史。今為大局,怕是要委屈子仲了。”


    諸葛亮微微拱手,說道:“今時初安江左,主公欲賞糜君,或可拜將軍位,或是行封列侯尊之。”


    劉備微微頷首,說道:“子仲遙領太守職,可兼領偏將軍尊之。其餘升遷人選,可盡按此前商議封之。”


    “諾!”


    對於金口之戰的封賞,劉備這邊也已經出來。


    關羽增領食邑,實領丹陽太守;張飛遷為征虜將軍,遙領建安太守,拜新亭侯。


    趙雲遙領九江太守,任留軍司馬,拜漢昌亭侯;甘寧遙領廬江太守,拜都亭侯。


    魯肅遷參軍中郎將;徐庶遷治軍中郎將。除此之外,眾文武將吏皆有升遷,亦有錢糧田宅封賞。


    頓了頓,劉備問道:“今孤初歸江左,郡縣事務多有不知,當有勞諸君輔佐。”


    “我等自為主公效力!”眾人拱手稱道。


    ——


    且不言眾人各司其職,作為女婿的陸議奉劉備之命,驅車前往張昭府上,征辟張昭為右車騎將軍長史。


    此時張昭閉門於府上,陸績謁門來見。


    陸績望著正在釣魚的張昭,勸道:“劉備已至吳縣,以其老革心性,恐會因心怨張公降曹之言。張公何不隨劉荊州前往荊楚,以避災難。”


    張昭握持魚竿,淡定說道:“劉備或不可信,但孔明為人質樸,豈能不信。我居吳縣已是習慣,不願再顛沛流離,且劉琦亦非英主。”


    劉備身在江漢那麽久的時間內,諸葛亮為穩保江左太平,對那些發生過言語衝突的士人都好生寬慰。對於張昭,諸葛亮親自上門拜訪,送上酒食,表明劉備的態度。


    至於陸績為何不跑,且看他的侄子是誰?


    不是他人,而是新任揚州牧劉備的嫡長女女婿陸議。陸績小陸議六歲,陸議在陸績小時,幫他綱紀門戶,二人關係甚是親密。有陸議在,陸績還怕啥呀!


    張昭看了眼陸績,說道:“劉備不比劉荊州,公紀當謹慎言行,以免徒惹災禍。”


    “是!”


    說話間,侍從趨步而來,拱手說道:“啟稟家主,讚軍中郎將陸伯言,攜劉揚州之令而來。”


    “何令?”


    “陸讚軍僅言大事,見家主方能言語。”侍從說道。


    張昭沉吟少許,放下魚竿,說道:“且去看看劉備意欲何為。”


    少頃,張昭、陸績二人行至廳堂,見到手持征辟文書的陸議。


    “伯言,此來有何要事?”


    張昭見到陸議,神情略是放鬆,開玩笑道:“莫非玄德公欲遷昭往建安?”


    陸議笑臉盈盈,拱手說道:“公往建安,議當隨侍左右。”


    張昭請陸議入座,問道:“不知玄德公欲如何待我?”


    陸議奉上巾帛,沉聲說道:“張公名播四海,動不為己,以嚴見憚。身有蕭何之略,節有董宣之剛。州牧聞張公之名,欲求匡己之卿。今命議驅車而來,拜公為車騎將軍長史,輔弼主公,理順江左,救危濟難。”


    “車騎長史?”


    張昭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質疑說道:“伯言,莫非笑語?”


    陸議從容有度,拱手答道:“議代傳府令,不敢有違主公主命。主公仰慕張公已久,今時欲親來,卻因軍務纏身,難以親離,故遣議攜書而來。”


    張昭望著征辟文書上的盛讚言語,心中五味雜陳。


    遲疑少許,張昭說道:“昭即便欲任長史,但心中有愧,怕無顏麵見使君。”


    “嗬嗬!”


    爽朗的笑容從堂外傳入,卻見劉備與諸葛亮先後入堂。


    “使君?”


    見到劉備親來,張昭更是不敢相信,說道:“使君怎是親來?”


    劉備疾步上前,扶起欲行禮的張昭,說道:“恐張公閉門不見,孤讓伯言先行,以為見卿之用。”


    說著,劉備拉著張昭的手一同入座,說道:“孤德行淺薄,智慮短淺,欲治江左,得賴張公相助。不知張公願否?”


    張昭對於劉備的禮遇,哪敢不願。他之前那麽說,純粹需要台階,而不是別人的安撫。今劉備這個台階給得太順滑了,張昭幾乎找不到不為劉備效力的理由。


    當然張昭對劉備的禮遇,亦是感激不已。他是真沒想到劉備能有這麽大的氣量,不計自己之前的過失,而是向自己屈尊俯就。


    張昭隨即便拜,躬腰行禮說道:“既得主公賞識,昭豈敢不為主公殫精竭慮。”


    “善!”


    劉備扶起張昭,親切握著張昭的手,說道:“張公且隨備見過眾吏。”


    “諾!”


    諸葛亮見到此景,撫扇而笑。


    劉備能來親迎張昭,不知他與魯肅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劉備念著反正都征辟張昭為長史,也不差這一步,最終捏著鼻子而來。


    眾人出堂,陸議落後幾步,行至陸績身側,低聲告誡說道:“使君是乃英主,待我陸氏恩重,不可背之。使君已拜你為錢塘令,好生任職,莫要辜負!”


    “諾!”


    陸績低頭應道。


    今晚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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