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晚來得格外的早,庭院早已合上門窗,將寒風阻擋在外。


    “家主!”


    鄧廚娘捧著托盤跪坐到霍峻身前,說道:“妾今日燙鯉魚片,肉醬為蘸料。煮蓴菜、豆腐為湯,今乃冬季,口味微鹹,以為養生之用。”


    鄧母成為廚娘以來,迅速接管了廚房,也知道了家主不喜歡吃生肉的習慣。生魚片便消失在她的菜譜裏,取而代之的是燙魚片。


    冬季口味微鹹,也是經過她研究所得,專為養生。不僅是冬季,在春夏秋上也有區別,如為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調以滑甘。


    其中緣由,霍峻也問過。據她所言,酸入肝、苦入心、甘入脾、辛入肺、鹹入腎。如夏天炎熱,火氣肝旺,食苦能清心火;春季萬物初長,多病之時,食酸可去病……


    霍峻見其所言有理,也能符合他對常識的認知,也便由她調整自己的菜譜,安排自己的三餐進食。而鄧母似乎也很享受這種狀態,每天不是研究食譜,就是打理衛生。


    霍峻放下竹簡,擺正餐具,說道:“辛苦了!”


    廚娘弓腰行禮,說道:“若無家主關照,妾與範兒豈能有今日。辛苦之語,妾愧不敢當。”


    霍峻並沒有食不言的習慣,吃著飯問道:“近日範兒與司馬先生習讀,何如?”


    廚娘懷抱托盤,笑道:“司馬先生品德高崇,學識淵博。範兒能得此師,實幸甚矣。故不敢荒廢學業,每日勤學。”


    吃著魚片,霍峻忽然停下了筷子,說道:“幾日後劉荊州二子將與襄陽蔡氏女婚配,不知夫人可否佯裝打扮成賣魚婦,將條魚賣到婚宴廚丁手上。”


    “嗯?”


    鄧氏心中微驚,抬頭望向霍峻,眼神中充滿了不解。


    “請家主吩咐!”


    少頃,鄧氏沒有追問霍峻目的,而是躬身行禮,說道:“若妾有偏差,請家主照顧好範兒。”


    霍峻放下筷子,扶起鄧氏,說道:“請鄧夫人放心,非是弄險之事,僅是賣魚而已。賣完之後,正常迴府即可。”


    “那魚從何來?”鄧氏問道。


    “那日清晨,有人會送上一筐上等鯽魚,鄧夫人帶魚去售賣即可。切記要喬裝打扮,不可被人認出。”霍峻叮囑說道:“天寒地凍,鯽魚珍貴,有人會告知你在哪裏售賣。”


    “諾!”


    鄧廚娘跪地行禮,拜道。


    霍峻吃完飯,擦完嘴。鄧廚娘將餐具放在托盤上,拿到廚房清洗。


    隨著夜色漸晚,寒風唿嘯,霍峻屋內仍點著燈,沒有入睡,似乎在等著什麽人。


    “家主,新野故人求見。”


    “請!”


    隨著屋內推開,寒氣逼入屋內,燈火瞬間搖曳,犯困的霍峻也是抖擻精神。


    陳到伴隨著冷風,摘下黑袍,拱手說道:“霍君!”


    “叔至辛苦了,可有人跟蹤?”


    霍峻為陳到遞上一盞熱茶,說道。


    陳到也是不容易,從劉備的侍衛長,成為特工頭子。在襄陽這幾個月,陳到深入巷子民間,洗去了身上的殺氣,多了層市井氣息。


    “請霍君放心,並無人手跟蹤。”


    陳到抿了口熱茶,茶水順著喉嚨流進胃中,一股暖意湧遍全身,讓他不由呻吟而出,十分舒服。


    “事情準備的如何?”


    霍峻為陳到再倒了盞茶,問道。


    ……


    霍峻在襄陽的房子不大,屋子緊密相連,書屋就在鄧廚娘的側臥旁。今夜她失眠了,不僅聽見了腳步聲,還隱約聽見隔壁的竊竊私語。


    似乎霍郎君在什麽人交談琮公子婚宴的事,詢問事情進展如何,是否準備安排妥當,具體內容含含糊糊聽不清楚。


    當得到肯定的答複,霍郎君頗是興奮,連說話的聲調都往上拔高了些許。


    聽了半響,聽見了走動的聲音,鄧廚娘趕忙閉上眼睛。她雖不知道霍郎君在謀劃什麽,但她卻知道了解得越少越好,當個單純小廚娘不好嗎?


    而在院落內,霍峻送陳到出屋,說道:“喜宴當日,玄德公將會前來赴宴,屆時叔至可隨玄德公迴新野,防止有心人事後探查。”


    “諾!”


    陳到拱手行禮,繼而披上黑袍,推開房門,隱入黑夜當中。


    迴屋休息的霍峻,路過鄧廚娘房間裏,還特意往屋內瞧了瞧。


    一夜無話,清晨寒氣迫人,霍峻早起在院落內舞劍煉身。畢竟霍峻原身以豪強起家,身手雖談不上勇猛,但勇武亦是尚可。隻不過長期而來,自己少有征戰,武藝無用武之地。


    近半年而來,為了準備下江東之事,霍峻基本每日清晨都會勤練武藝,讓自己的身體機能保持在良好的狀態上。


    “家主,潘浚前來辭別!”霍熊稟告道。


    “好!”


    霍峻挽了劍花,收劍迴鞘,將劍放到蘭錡上,並從霍虎手上拿過溫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說道:“請他進來說話。”


    蘭錡者,受他兵曰蘭,受弩曰錡。


    “諾!”


    半晌後,一名與霍峻歲數相仿,相貌端正的士人走了進來,拱手說道:“仲邈文武俱全,名不虛傳。”


    霍峻請潘浚入屋,笑道:“我聞承明被明公命為江夏從事,當真可喜可賀。今不過二十有餘,就被委以重任,假以時日,必為二千石之官。”


    相比於表哥蔣琬,表弟潘浚弱冠揚名,因入襄陽求得名師,年紀輕輕就被委任為江夏督郵,可謂是年少得誌。


    談及督郵,必言劉備鞭打督郵之事!


    在漢代監察體係當中,郡督郵雖官小,但卻權重,乃是核查地方官吏的主要力量。相當於後世地級市的地方巡視組組長,權利受上級賦予。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能有這地位,不管是在漢代還是後世都是值得令人敬服的敬佩的存在。


    “浚何能及君也!”


    潘浚坐在榻上,笑道:“仲宣兄設宴送別,君有事未至,不曾想禮卻送到。浚深感不安,臨行前特來拜會仲邈。”


    霍峻微微挑眉,他大體猜到了王粲用他的錢,替他送了份禮給潘浚。別看王粲平時吊兒郎當,在這種做朋友上,還是靠譜。


    見霍峻認真聽著他的講話,潘浚繼續說道:“明公命浚前往江夏出任督郵,乃是憂慮江夏吏治敗壞。如近歲以來,江夏沙羨縣,軍糧短缺,常供應不足。今讓我赴任,便是嚴查此縣,尋其因果。”


    霍峻大體明白了潘浚此行的目的了,他是想告訴霍峻,劉表雖沒同意他出兵江東,但心裏已經有了觸動。


    那番童謠對劉表並非沒有影響,否則他就不會加強對江夏地方的監控,特別還是插手江夏內部監察官吏的人事任命。這就是信息流通的重要性,通過上級的政治手段,能夠判斷出他的意圖如何。


    那麽霍峻對接下來的局勢,愈發有了信心,不敢說十層的把握,大體上也有八九層的成功的概念。


    事可為也!


    “峻多謝承明相告。”霍峻揚起嘴角,笑道:“承明此去若能懲處貪腐,必能揚名。”


    “舉手之勞而已!”


    見拜訪目的達成,潘浚閑聊一會兒,便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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