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陸續從結冰的芒幹水麵奔馳而過,釘有馬蹄鐵的馬蹄踩著冰麵,發出震耳欲聾,且充滿死亡氣息的蹄聲,遠比尋常馬蹄聲更加迫人心弦。


    隨著鐵騎踏過結冰的河麵,整支騎隊將馬速驅動至最高。恐怖的馬蹄聲,冰冷的鐵騎,猶如嗜血的黑龍,向殘陽下的鮮卑王庭直撲過去,其之威勢山崩海嘯,似要摧毀虜庭。


    這般恐怖的情形,立刻引起了虜庭內部的劇烈騷亂。


    虜庭不能說沒有防備,隻能說根本沒料到漢軍會出現於此。


    漢騎沿途經過的氈帳裏,因天氣漸漸變暗,不少鮮卑人或闔家歡樂,與家人用膳;或夫婦興起,在氈帳內做著不可描述之事。麵對漢騎的衝擊,許多鮮卑騎手根本沒有防備。


    王庭外圍的鮮卑部民最先遭受漢騎的衝擊,突前的漢騎或操弓近射,或用長矛戳刺。而氈帳裏的鮮卑胡人驚惶奔走,老弱婦孺們尋找馬兒,似乎將逃離即將到來的亂戰。


    因得知可以向任何人下手,衝入王庭的漢騎根本無需命令,開始了黃昏下的屠殺。不論孩童,不看性別,凡阻擋他們前進的胡人,不是倒在箭矢下,便是被鋒利的槊、刀砍殺。


    “嘩!”


    漢騎用手中的長矛將所經之處的氈帳一一弄倒,將躲在氈帳裏的胡人蓋住,而後騎卒趁著帳中掙紮時,故意縱馬踐踏而過,數騎,數十騎,鐵騎所踩之處,氈帳上溢出鮮血痕跡,氈賬下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如遇見被木欄圈住的牛羊,漢騎自知未來會是屬於自己的戰利品,默契地避讓開,沿途向內衝殺,專門尋找斬殺成年男丁,或是試圖反抗的婦女孩童。


    衝破了外圍,殺至中間時,動作快的鮮卑胡人已經上馬,準備與突然殺來的漢騎交手。


    軻比能為隨時出征,將每十帳編在一起,設立相應的長吏。在緊急時候,十戶長可以征召騎卒作戰。今麵臨漢騎的衝擊,少數臨危不懼的十戶長召集帳下將士作戰。


    沐浴漢恩多年的成濟,不畏死亡衝鋒在前,他用肩膀夾緊長矛,策馬衝向正在唿喝指揮的鮮卑十戶長。


    卻聽‘噗’的一聲,矛尖刺破溫暖的毛氅,而後刺穿肌肉、內髒,從十戶長的後背處透出,巨大的慣性讓人淩空離地飛起,而後重重摔倒地上。


    成濟雖及時鬆開長矛,但也讓他手臂被震得發麻。為了便於廝殺,成濟幹脆不管長矛,翻手拔出環首刀左右砍殺,將被他聚集的鮮卑人殺散。


    “殺!”


    成濟揮舞環首刀發出兇狠的喊殺聲,嚇著周圍鮮卑老弱哭喊而逃。


    其中有心反抗的鮮卑騎手,因見到隨後加入戰場的漢騎,頓時被鐵騎的兵威嚇住。為了保護妻兒,縱有心為單於作戰,但也隻能護著妻兒逃亡。


    遊牧民族出征,有時不單單是騎兵,同行者還有家眷。因保衛家眷,這些騎卒常會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今麵臨漢騎突擊,為了保護老小,豈敢親離家眷,轉而去與漢騎死戰。


    轉瞬間,胡庭被漢騎鑿破,鮮卑男女老弱奔散而逃,馬匹驚慌而衝撞,反抗的胡人被殺盡,四千鐵騎如衝毀堤壩的洪水,一股腦湧進胡庭。


    牙帳內,軻比能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心間被許久未出現的焦慮所籠罩。


    鬱築鞬從外慌張闖入,手裏拎著刀,慌張說道:“單於,此部漢軍由霍峻統率,其兵四麵突襲而來。今王庭缺乏防備,各部混亂不堪,難以聚集兵馬應戰。”


    “霍峻?”


    軻比能瞬間愣住,不可思議說道:“漢軍大部分出雁門,霍峻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此?莫非神人乎?”


    鬱築鞬顧不上那麽多,說道:“單於,霍峻為漢人相國,身份格外尊貴。率兵突襲至此,說明其後必有大軍。我軍王庭突遭襲擊,而大部尚未集結,今難以固守,單於不如出走為上。”


    “去哪?”


    軻比能下意識問了下。


    “去大青山北,召集朔上各部,與漢軍一較高下。如若不成,單於尚能奔走漠北。”鬱築鞬說道。


    軻比能掀開帳簾,聽著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心中焦慮不已。但舍王帳而逃,卻又是軻比能無法接受。


    “來人,阻擊漢軍,樹起單於旗!”


    “單於!”


    鬱築鞬見軻比能有堅守作戰的想法,不由驚喊出來。


    “聽令!”


    軻比能神情嚴肅,嗬斥左右。


    “諾!”


    漢騎諸將謹記霍峻吩咐,需率先解決王庭中的鮮卑貴族才是首要大事。然有些人因不熟悉王庭,一直率部在王庭內衝殺,直到軻比能豎起單於旗,這才讓眾人看見。


    “軻比能在那裏!”


    牽招抬頭可見單於旗,催動戰馬向前,唿喊著左右數百騎衝殺。


    “殺!”


    數十名鐵騎為牽招所部先鋒,沿著各部間鬆散的曠野向前,唿嘯奔馳而過,將沿途數名鮮卑騎士斬殺,並驅散數十名鮮卑老弱,以製造恐慌。


    如有鮮卑騎卒反抗,因漢騎披著鐵甲之故,反而陷入艱難的搏鬥中。而後牽招率大股騎卒席卷而來,將反抗的鮮卑騎卒殺死。


    在王庭的北麵高坡,一支騎射手衝殺在前,這些人乃丁奉統率的羆虺騎,他們用貼麵近射的方式,射死數以百計胡人,更讓成千上萬的鮮卑老弱驚恐。


    當然不是沒胡騎能與他們比箭術,僅是鮮卑人長箭術而甲胄匱乏,且在突襲的情況下,著甲之人更少。


    羆虺騎敢用身上鐵甲抗傷,逼近鮮卑騎跟前,但鮮卑騎卻無法承受羆虺騎貼麵近射打擊。


    今在軻比能單於旗的吸引下,丁奉作為沙場老兵,率騎卒不斷向王庭壓去,形成對牙帳的威脅之勢。一邊利用箭矢打擊驍勇的胡騎,一邊製造混亂,焚燒氈帳、草料。


    單於旗的出現讓漢軍明確了戰鬥目標,不斷向中央牙帳衝鋒,蓋是出乎軻比能的預料。


    聽著愈發臨近漢騎的喊殺聲,軻比能神情惱怒,責問道:“漢騎衝殺將至,我部勇士安在?”


    左右貴人不知道該怎麽說,其漢人小妾因擔驚受怕,反而是不斷在那哭泣。


    鬱築鞬拉著軻比能的臂膀,說道:“單於,王庭遭受漢人突襲,因有家眷需要照料,今各部兵馬無心戀戰。”


    “是啊!”


    侍從發現漢騎的前後變化,說道:“今各部兵馬無心作戰,而單於豎起大旗,反而將漢騎吸引至此。”


    軻比能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顯得格外陰沉。他的單於旗幟沒吸引到自家勇士,反而引來漢騎的追殺,實在說太諷刺了。


    “單於,霍峻敢率孤軍至此,其必有大軍在後。我軍不宜與在此糾纏,而因尋機而動,召集大部兵馬。”鬱築鞬再次勸說道。


    望著肉眼可見的漢旗,軻比能深歎口氣,說道:“率部趁夜色撤離。”


    “諾!”


    軻比能拉過侍從的戰馬,利落的翻身而上。


    見狀,漢妾哭喊著撲到戰馬上,說道:“妾舍不得單於啊!”


    軻比能本就因兵敗而煩躁,今見愛妾如此哭泣,心中愈加煩悶,抽出鑲玉的彎刀,說道:“免你失貞,受漢人折辱,隻得這般了!”


    “不要啊!”


    “單~”


    “啊!”


    話未說完,嬌滴滴的漢妾被軻比能直接一刀封喉,捂著喉嚨溢出的鮮血,不甘心的倒地身亡。


    “走!”


    今為了逃命,軻比能可顧不上那麽多,率領緊隨自己左右的貴族、親信朝著大青山逃去。


    就在軻比能舍棄王庭而逃時,霍峻已隨騎卒衝入王庭中。


    “持旗向前,與各部殺至軻比能牙帳下。”


    霍峻大聲唿喊著,策馬一路向前。示意子承父業的霍去疾持旗向前,不要沉溺與小股鮮卑人的作戰。


    因劇烈且又長期奔跑,霍峻胯下戰馬的汗水隨著鬃毛飛濺,口鼻中不停喘吸熱氣。


    奔行數百步,霍峻看見丁奉的旗幟。


    丁奉率騎卒與上百鮮卑騎卒糾纏,而鮮卑騎卒因不知單於已走,反而盡心盡力為軻比能作戰。此部鮮卑頗是精銳,其中有鐵甲與皮甲騎手,憑借高超的騎術與羆虺騎交手。


    但羆虺騎的騎射超乎他們的預料,他們直接放棄弓箭的遠射,衝鋒到他們麵前,使用手中勁弓,朝著鮮卑騎卒麵部攢射。


    一波箭矢下來,十餘名鮮卑騎卒當場中箭身亡,餘者與羆虺騎簡單交手幾下,便潰散走開。


    “相國!”


    得見霍峻的旗幟,丁奉率部趕忙前來迴來。


    “走!”


    霍峻指著不遠處的單於旗,示意騎卒先以破軻比能王庭為首要之事。


    兩軍合一之後,騎卒數目眾多,又因軻比能逃走,輕易抵達空蕩蕩的牙帳。


    “相國,軻比能逃了!”


    望著空蕩無人的牙帳,丁奉心情煩悶,一腳踹倒樹立的單於旗。


    “軻比能老狗,今居然這麽能跑!”


    見軻比能已逃,步度根也有些惱怒,用鮮卑語罵道。


    霍峻情緒穩定,從馬背上翻身而來,大步走入軻比能的牙帳。卻上軻比能雖走,但另有一份禮物等著霍峻。


    “朔上鮮卑分布圖!”


    丁奉仔細瞧了輿圖上的內容,驚訝說道。


    “承淵,將輿圖收好!”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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