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全琮一夜的勸降,留守魏寨的萬餘老弱兵馬出降大漢,王淩所率的曹魏大軍覆沒。


    大帳內,霍峻正與牽招閑聊,詢問曹魏國內的情況。


    霍峻讓侍從為牽招上茶,問道:“子經久仕曹魏,可知其國內情況如何?”


    牽招斟酌幾許,說道:“明公不應問國情如何,當問論魏國之勢。”


    牽招非忠魏之人,在經昨日一晚的思考,他決意為大漢效力。而今霍峻與他聊天,可非單論他與劉備的舊情,顯然有試探他態度之意。故他當下迴答的言語,將決定了他在大漢未來的地位。


    “哦?”


    霍峻有了幾分興趣,問道:“子經何出此言?”


    牽招整理了思緒,說道:“明公兵出河南,屢建奇功;曹氏治中國無道,兵革敗外;孫權作亂遼東,坐山而觀虎;甲兵連年戰伐,人力枯竭;旱蝗饑饉於中國,國無積糧。今民眾非愚,皆知土崩瓦解,人心已喪。”


    “明公持甲兵以威華夏,所求不過有三,光複舊都,漢統天下,蒼生太平,此是為順應人心之舉。故以今勢觀之,曹魏衰亡不可逆,而運勢在季漢。”


    見霍峻興趣被自己勾起,牽招作揖而拜,說道:“明公欲收京畿,故今可觀魏氏之所重,一曰京畿,二曰漳鄴。如魏氏欲負隅頑抗,唯據河北以求自保。”


    “明公不如佯擊河北,以分魏氏之力,逼曹叡北遷漳鄴。其遷漳鄴,則京畿不可守。屆時明公迎奉天子還於舊都,與隴蜀之兵夾破關中,光複大河以南之土。”


    “時河南之土平,則天下之勢已分。曹叡割河北自保,漢發三路大軍北伐,足以光複天下。天下太平,四海歸一,黎民人心之所向,明公聲望之磊磊,當光耀當代,永垂竹帛。”


    霍峻微微頷首,麵露滿意之色,考究問道:“孤何不如直出大河,破鄴城,旋取河北,南臨京畿?”


    牽招沉吟少許,說道:“兵法曰,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明公如取鄴城,依鄴城之險,招料明公難以急下,昔曹操取鄴城,縱決漳水灌之,亦是曠日持久。”


    “今河南空乏,明公假兵威以擊諸郡,當為秋風掃葉之勢,無夫可擋之。然若北取鄴城,久挫於城下,明公聲威將消,恐中國諸郡降而複叛,此非兵法之常理也!”


    “如伐鄴未下,更待明年,穀物豐登,魏人足以恃城久持,而不知明公能否久居河南?故今當先下疲憊之郡,再圖河北之地,時戰與降,曹叡自擇爾!”


    牽招以上所說的話,包含了兩件大事。首先牽招為霍峻分析漢魏之間形勢,表示魏國的衰亡是注定之事,而漢則因一統天下而能得民心。


    畢竟天下亂了太久,百姓士人飽受戰亂之苦,他們已是渴望四海一統。當下漢有一統天下的趨勢,自然能得到士民的擁護。


    其次,牽招為霍峻下一步的戰略,指明了具體用兵戰略。否認了直取河北的選項,建議佯兵渡黃河,以分曹魏兵力,為霍峻西進取京畿創造機會。之後再與陸遜配合,將黃河以南的疆域吃下。


    河南平定後,發天下之兵臨河北,屆時就是曹叡的選擇問題,投降大漢,還是繼續負隅頑抗。


    霍峻主動為牽招倒了盞茶,滿意說道:“子經識大勢,明兵略,可謂大才爾!”


    說著,霍峻笑了笑,說道:“昔先帝談及子經時,讚不絕口,恨不得一同共事。”


    牽招麵露慚愧,說道:“族人親眷在河北,不敢遠離。昔不能助先帝征戰,招深感歉意。得聞先帝於楚建基,招喜不自禁。然食君之祿,為君盡事,望明公勿怪。”


    霍峻厚葬王淩的行為,以及犬吠之論,得到不少魏國降人的認可。畢竟他們很多人為魏國效力,不是因兩國正統性問題,而是因地域性問題。


    牽招屬於是典型的士族,他們無深刻的君臣等級觀念,而是以保存自己與家族為上。


    牽招與劉備有刎頸之交,但不代表他為劉備效力,而是選擇為袁紹效力。袁紹兵敗身亡之後,牽招追隨其子袁尚。


    在袁尚兵敗之後,牽招憑借與胡人的交際,順利投靠到曹操帳下效力。


    今兵敗被俘,牽招又無過多心理負擔,選擇向大漢效忠。


    牽招這種人無法去過多指責什麽,其雖缺少君臣從一而終的觀念,但卻有底線,做不出為君主效力時,暗通強敵的操作。


    實際上牽招的行事風格,滿對霍峻胃口。


    霍峻之所以不篡位,並非霍峻有愚忠觀念,更是因劉禪父子沒有對不起他,且不斷厚遇他。


    拿人工資,替人幹活,算是霍峻的人生信條!


    霍峻安撫說道:“為人臣,盡君事。昔高祖免蒯通之死罪,蓋是如此,子經無需因此而憂。”


    說著,霍峻抿了口茶,說道:“大軍欲取京畿,不可不先下河南。河南諸郡多有不順之人,其中泰山郡臨近崇山,亂者藏匿其中,孤深以為憂。今孤欲拜子經為泰山郡守,以治泰山諸縣何如?”


    “多謝明公!”


    牽招感激說道:“招不敢不為大漢效力。”


    泰山郡情況比較複雜,因山多之故,不少魏軍敗卒逃亡其中,甚至因戰亂落草為寇的不少,非常需要有手段的郡守出任。


    今讓牽招出任泰山郡守,算是給他一個機會。如果能將泰山郡治理好,因為樹立榜樣之故,牽招還能往上走。


    又聊了幾句,周魴、蔣濟二人入帳,牽招非常識趣的告退。


    蔣濟迴頭看了眼牽招的背影,問道:“都督,牽子經可用否?”


    “子經有大才!”


    霍峻讓侍從上茶,笑道:“孤已命其為泰山郡守,以觀其之所為。”


    “今斬獲可有詳報?”霍峻問道。


    “在此!”


    周魴將昨日的戰果上報上去,說道:“明公,敵卒有共有六萬三千五百六十一人,累幾戰而計,斬兩萬六百八十一級,俘敵三萬八千五百六十四人,敗逃者四千三百多人……”


    “斬殺這麽多?”霍峻質問道。


    周魴遲疑少許,說道:“魏有重傷而亡者,盡數算作首級,包括溺亡泗水中的魏軍士卒。”


    蔣濟進一步解釋,說道:“昨日將士廝殺上頭,在都督下令羌,屠戮不少降人,故斬首方這般多。”


    霍峻翻了翻巾帛,雖隱約知道了些端倪,但並未直接拆穿,而是問道:“今各部戰功是否各有所得?”


    不管在斬首人數上謊報,還是在俘虜數目上謊報,毋庸置疑的一點,即王淩帳下兵馬約近九層覆沒,泗、濟二水別無其他曹魏大軍。


    “無人反對!”


    蔣濟咳嗽了下,說道:“今各部將校詢問,不知何時進軍洛陽?”


    “讓諸將勿急!”


    霍峻放下巾帛,說道:“今尚不知濟水河道情形,彭城戰降未明,讓各部趁此時機休整。將重傷士卒送至臨淄或至下邳醫治,輕傷士卒留當地診治,戰死士卒務必登記在冊。”


    別看泗水之役大捷,漢軍全殲魏軍大部,漢軍自身也有不小的傷亡,陣亡、重傷軍士在五千人上下,其中文欽、俞韶二部傷亡高,約有三千多人戰死與重傷。


    “諾!”


    蔣濟捋須而吟,說道:“都督,以濟之見,當下需遣人占據湖陸,繼而派人降服濟水諸城,以便都督日後率大軍西征。”


    霍峻考慮良久,問道:“子通之言有理,今孤欲拜一人為兗州刺史,為大軍先鋒,不知何人可就?”


    “伯充將軍何如?”蔣濟問道。


    “不妥!”


    霍峻搖了搖頭,說道:“伯充將軍為孤大兄,令其為兗州刺史,則一門三刺史,有違常理。”


    霍峻自己就兼任徐州牧,如果讓霍篤出任兗州刺史,再加上齊州刺史霍範,那吃相就太難看了。


    蔣濟微微蹙眉,說道:“倒是濟考慮不周!”


    馬上,蔣濟想起一人,說道:“都督,將軍全琮為漢室效力多年,隨都督征戰四方,功績顯著,何不以他為兗州刺史。”


    霍峻猛地反應過來,笑道:“孤險些忘記子璜,今可拜子璜為兗州刺史,率部南下湖陸,順濟水西進,掠山陽、濟陰二郡。”


    “諾!”


    “都督,那新析魯州呢?”蔣濟問道。


    魯州從兗、豫二州析出,大體是漢軍在河南攻掠的疆域,以魯郡為中心,管轄任城、東平、濟北、嬴、泰山、山陽、沛七郡。之前名義上管轄嬴、泰山二郡的齊州,不再管轄二郡。


    至於齊州的話,山東半島上的不變,河北能打下幾郡,暫時都屬齊州管轄。


    戰爭年間,州郡建製頻繁變更多是無奈之舉,或許天下一統才能正常劃分州郡。


    霍峻斟酌片刻,說道:“遷劉基為魯州刺史,令顧雍暫任徐州別駕,以行台理治州事。”


    “諾!”


    “明公,今豫州地區尚有滿寵坐鎮汝南,今是否令龐豫州北伐,令其逆潁水擊汝南,與葛相匯合潁川?”周魴建議道。


    “此事容孤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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