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級別的威壓,當頭而來。


    許道頓時渾身毫毛聳立,瞳孔驟縮,一股莫大的驚懼感由外而內的出現在他的身上,就連他體內的法力都為之而滯澀。


    恍然之間,許道感覺自己仿佛迴到了當初身為煉氣道徒時,麵對築基妖魔時的場景。


    好在黑水道師隻是借用著異物,臨時演變成了假嬰境界的存在,而且許道的身旁還有尤冰在。


    尤冰丹成上品,其真氣和魂魄,都比許道要強大不少。她麵臨血色巨鯨的壓迫,雖然也是心中驚悸,但是被影響的程度要小很多,幾乎不會被幹擾正常的活動。


    於是尤冰見到許道好像是被魘著了,她便自己身形一閃,飛到了許道的身旁。


    這下子輪到尤冰來帶著許道跑路了,當血色巨鯨的大口即將撲下時,幾乎是千鈞一發之際,尤冰將許道從油碧玉車上拽了下來,然後身形再度一閃爍,出現在了百丈開外。


    昂!


    血色巨鯨口齒開合,一口就咬中了油碧玉車,頓時將油碧玉車咬得咯咯直響,脆弱不堪,但也隻是咬中了油碧玉車。


    當它尚未轉過頭時,尤冰就已經攜帶著許道,踏入龍氣大陣之中,暫時的安然無恙起來。


    身處於龍氣大陣之內,一股股龍氣當即降落而下,盤旋在兩人的頂上,庇護著兩人。


    許道除了感覺到身上的壓迫感已經消失之外,還立刻感受到了一種安全感。龍氣大陣乃是數千萬人的氣機所凝聚,對方就算是假嬰境界,一時半會兒也休想打破陣法。


    但是許道也沒有高興太久,黑水道師在意識到並沒有咬中許道之後,其性格頓時暴戾起來,它嘶吼著,便朝著龍氣大陣撲來。


    轟隆隆!


    本就備受摧殘的龍氣大陣,前所未有的晃動起來。讓城中負責維護陣法的道士們,個個都心中驚懼。


    一旁的尤冰也是關注著陣法,皺眉說:“龍氣大陣雖然神奇,但如果我等隻是龜縮著,任由敵人在外麵圍攻,陣法也堅持不了多久。”


    這一點正是許道和尤冰要出陣和對方爭鬥的原因,其最主要的並不是方便他們鬥法,而是他們在陣法外麵,能夠和陣法、陣法內的道人互為犄角,相互照應。


    有了許道和尤冰的牽製,敵方落在陣法上的氣力會小很多,將無法持續性的攻打龍氣大陣。而許道和尤冰在外麵,也能有龍氣大陣這一後路存在,進退有所保障。


    現在兩人被逼著跑進了陣法之中,雖然個人幸存下來,但是龍氣大陣也失去犄角,無法得到唿應,西海金丹們極容易突破陣法。


    而對於西海的金丹而言,當許道和尤冰身處陣法之中時,它們皆是麵麵相覷,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麽做,是更進一步幫助黑水道師的攻打白骨島,還是應該繼續袖手旁觀?


    其中有人沒有忍耐住,當即高唿著:“道長,我來助你!”


    咻咻咻,幾道身影出現在血色巨鯨的身旁,其揮舞著體內偌大的法力,一並攻打著龍氣大陣。


    隨著時間的流逝,圍攻龍氣大陣的道士數目增長。


    到了最後,除卻如同怪牛道師般的,其餘的西海金丹又都跑了迴來,協同血色巨鯨攻打龍氣大陣。它們個個的心氣恢複,頓覺有了黑水道師所化的血色巨鯨壓陣,白骨島一方落敗已是注定。


    整個龍氣大陣在這多金丹道師摧殘之下,也越發的不穩固,陣法所形成的巨大龍氣虛影,幾近崩潰掉了。


    見此情況,許道和尤冰屢屢想要出陣,以打亂血色巨鯨的動作。


    但是他們兩人剛一離開陣法,不管是血色巨鯨,還是其餘的西海金丹,都會立刻盯上兩人,差點讓兩人有去無迴。


    於是屢屢試探之後,許道和尤冰兩人待在陣法之中,皆是絞盡腦汁的想著破局之策。


    他們排除一個又一個方法,發現想要打殺血色巨鯨,便隻能先待在陣法之中,耐心的等待著。等對方氣力枯竭,從假嬰境界跌落下來,如此他們方才有扳迴局麵的機會。


    若是硬著頭皮衝出去鬥戰,幾乎十死無生。


    好在讓兩人未絕望的是,雖然眼下被堵在了陣法之中,但真要是陣法破碎,基業盡失,有尤冰在,兩人還可以護著一批親近的人手離開此地,並不算是落入了死地之中。


    當許道二人心急之時,白骨島上的其餘人員更是心急。


    莊不凡領著麾下的一批道士,分別把守在白骨島的個個地方,防止陣法被城中的宵小破壞。事情稍定,他就趕忙飛到了許道、尤冰兩人的身旁。


    莊不凡一現身,許道便眼尖的發現對方本命飛劍的氣機黯淡,青紫色的光芒都不穩固,顯然是剛剛經曆了一番艱難的戰鬥,勝得艱難。


    許道和尤冰兩人雖然承擔了白骨島的主要風險,但是莊不凡等人負責維持大陣、守護白骨島,其壓力同樣也不小。


    島上近百名道士,已經折損三成。剩下的七成道士當中,白骨島的骨幹力量占少數,多是聽令於白骨盟的附屬道士罷了,其中法力逼近枯竭,即將不得不退場的又是不再少數。


    莊不凡的魂魄顯現,當即朝著兩人拱手,並且急切出聲:“見過二位道友,局勢如何?”


    他的神識晃動,立刻就將島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給了兩人聽。


    聽完之後,不管是許道還是尤冰,麵色都微變。他們雖然已經猜到了的島上情況不容樂觀,但具體情況還是讓兩人心頭一沉。


    不約而同的,許道和莊不凡都扭頭看向了白骨觀主,等待著對方拿主意。


    尤冰麵色沉重,她喚起白骨蓮座,看著上麵的道道殘痕,撫摸著歎息:“看來這一次,不得不遷島出走,另往他處求活了。”


    聽見這話,許道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他隻是麵上歎息,心神複雜。


    而莊不凡聞言,則是神色上流露出哀傷之意。此人之所以脫離道兵,特意親自前來尋找許道和尤冰兩人,便是希望從尤冰的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但很可惜,希望並未出現。


    莊不凡身上的劍氣為之低伏,他茫然迴頭,望著白皚皚的白骨冰城,口中讚歎:“此地雖然苦寒,但是不管看多少次,都感覺甚美。”


    “貧道自打魂魄投入飛劍中,便年不足一甲子,本以為能如老狗般,守著此地了卻殘生,如今看來卻不能了。”


    歎聲之後,莊不凡寄身的飛劍激烈顫鳴,一股衝天的鋒銳感從他的身上湧起。他朝著尤冰和許道兩人拱手,聲色帶著金屬顫鳴:


    “遷島出走,請以莊某留下作為斷後,煩請觀主和許兄,護好島上的子弟,另立門戶!”


    白骨島雖然名號為白骨,但實則是洱海道宮一別脈,島上的一應設施,都和道宮大體一樣。而尤冰雖然貴為觀主、島主,但實際上很少插手具體的事物,莊不凡才是島上的大管家,其人對該島的感情,當是在場三人之中最深的。


    並且白骨島建島五十年左右,島上已經有幾輪凡人生長,數批道人修行,甚至還有築基道士誕生。這些凡人道人,都是沐浴著尤冰的靈光,受著莊不凡等道宮中人的教誨長大,皆是他們的子侄。


    也正是如此,西海金丹圍殺白骨島,島上的抵抗才堅決如此。莊不凡等人護著大陣、鎮壓著島內的宵小,雖傷亡慘重,但硬是頂住了,沒有讓許道和尤冰分半點兒心。


    許道和尤冰聽著莊不凡的訣別之言,皆是沉默。


    尤冰是為對方的言語所觸動,也想到了白骨島上的大小道人凡人,還有平日裏那些築基道士對她的敬重。她非白骨觀主本體,心性並不薄涼,如何能不為所動?


    而許道雖然初來乍到,對白骨島上的牽掛不深,但是他望著四處火起、飄搖動蕩的白骨島,立刻就想到了當初的洱海道宮、吳國天地。


    當年的洱海道宮,他同樣是沒多少感情,但等到吳國天傾、道宮淪喪時,親眼見著金麟道師等人赴死,他心中依舊觸動不已。


    而今白骨島乃是他的道侶和道宮道友們親手培植而成,又是西海中難得的一片凡人淨土,當是不能再次崩裂了。


    若是再次崩裂的,數千萬凡人皆將慘死,吳國火種滅矣。


    許道心中一歎,複想起了自己當初剛淪落西海時,就意圖建立一方勢力,庇護吳國遺民,而今卻是寸土未建,其得黃天真籙及山海圖碎片等諸物,實在是受之有愧。


    “罷了!”


    許道心中念頭一動,“我既然沒有開疆擴土之功,就當有守土之責,也算是償還吳國天地生育之恩。”


    不等尤冰和莊不凡在說話,許道輕輕一歎:“煩請二位道友,一邊收拾細軟,一邊將島上所有帶不走的靈物,都搬到貧道身旁。”


    尤冰和莊不凡聞言微怔,然後便又聽許道說:“白骨島當下之危,不過那海外道師一人而已,能破此賊,則其餘西海金丹皆可破之。貧道此處有秘法,可服食諸靈物,暫時精進道行,或可同二位聯手,斬殺此賊!”


    兩人聽完,反應不一,尤冰是眉頭暗皺,莊不凡則是大喜。


    “此法可是損傷根基之法?將會有礙結丹或結嬰?”


    說話的人是尤冰,莊不凡聞言也是喜色退去。


    許道輕笑著搖了搖頭:“不至於、不至於!頂多壞了手上這顆假丹,折損個百二年道行,讓真正結丹再往後推遲個百年。而貧道現在才一甲子左右的年歲,又是仙道中人,就算是耽擱上三個甲子,都還能有一甲子壽命用於結丹。”


    許道說的是實話,他現在所結出的大丹,還隻是一味假丹,其雖然是他的罡煞交融而成,但是寄托在身外,並未和肉身或魂魄融和,就算符籙假丹破裂,其也隻不過是的罡消煞退,神通喪失,損失寄托在假丹中的道行。


    但他的肉身和陰神都還有修為,也不至於修為倒退至凡人,能跌落到凝煞境界以下,就是最差的情況了。


    或許等許道再將損失的道行修行迴來其對他的道業還會增進作用,反複修行可精進真氣。


    此舉對許道而言最大的風險,其實是他會喪失“拘靈封神”這一神通。


    神通本是天成,何種體質、何種功法、何種時間修行,都會造就神通的不一。就算是道宗玄門中人,按部就班的修行同一門功法,其強弱也會有所不同。


    許道凝結符籙假丹,能得“拘靈封神”這一味神通,可謂是運氣非常之好了。他擔心自己若是碎了假丹,下一次真結丹時,運氣不好,所得神通會遠遠不如這一門。


    但事到臨頭,他也隻能冒一冒這個風險了,好在隻是會損失神通。


    神通隻是手段,損之無妨。


    尤冰和莊不凡聽了許道的話,心中依舊有所疑慮,兩人擔心許道在誆騙他們。畢竟世間能倉促提升實力的手段,任何一門都會有不小的代價和限製,更別說能提升金丹實力的手段了。


    許道便沒有隱瞞,直接將自己的“拘靈封神”術,告訴給了兩人。


    尤冰和莊不凡聽見,皆是歎惋。


    如此一門厲害的神通,兩人皆是聞所未聞,許道若是損失掉,當真是大遺憾。


    但許道心意已定,且許道確實情況特殊,兩人便隻能默然拱手,應下此舉。


    當即,許道盤膝坐在龍氣大陣的邊緣,他看著在陣法外肆意猖狂的血色巨鯨,以及一眾西海金丹,其心中冷笑不已。


    “海外道師麽?不知你之神通,又會有哪般神奇之處,我必當取之賞玩一二。”


    心中念頭微動,許道旋即就沉下心神,溝通內天地。


    他接下來準備做的,便是不惜代價,壓榨內天地,奪取賊人的精血精魂,取其各般手段,合而為一,與那血色巨鯨硬碰硬。


    尤冰和莊不凡離去,為許道搜刮來了眾多靈物,他來者不拒,身上的氣息持續攀升。


    忽地。


    許道陡睜開眼,一張金符從他頂上跳出,光芒大漲。他伸出手,咻咻的便有七根鋼釘環繞在身側,其已經是將灰罐道師的鬼軀囫圇吞下了。


    許道霍然起身,踏步往陣外撞去,其口中長吟:


    “神通諸般加我身,此法當驚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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