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和陳門瞬間就沉默下來。


    暗中的潛龍閣主瞧著兩人沉默,神識激蕩出肆意的大笑聲:“快點快點!快快做決定!本道還可以多指點幾下。”


    “否則的話,越晚,那措鳥距離爾等就越近,下船之後活命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但是許道兩人聽見了潛龍閣主的脅迫,並未就此屈服。他們對視著,交換眼神,雙目中都沒有生出隔閡或懷疑。


    當即,許道雙目微闔,而陳門道士則是露出了一副怒色,忍耐不了的出聲:


    “閣下已經是金丹中人,又何必戲耍我等?還請閣主再指出一條生路,又或者是施展法力,將那追來的賊人打跑。”


    潛龍閣主冷哼一聲,迴話:“本道偏偏就要戲耍爾等,若是不依照本道的吩咐,你倆一個都別想活下來。”


    見對方絲毫都不肯退讓,陳門眼神一沉,然後麵上作出勃然大怒之色,並霍然站起身子,嗬斥到:“好個蛇蟲,安敢如此欺淩!”


    被陳門咒罵,潛龍閣主的話聲陰冷:“我看你們是現在就不想活了,幹脆本道將你們都丟出去罷了。”


    淩厲的神識在海螺寶船之中迴蕩不已,使得許道和陳門兩人汗毛聳立,頓有亡魂大冒之感。


    但是隻過了幾息,他們的臉上就不僅沒有了惶恐,反而微鬆一口氣。


    閉目的許道,突地在這時睜開眼睛,開口:“閣主勿怪,是陳道友失禮了。”


    見許道出聲,陳門望了他一眼,當即收斂了怒容,重新盤坐在地,並露出一副以許道馬首是瞻的態度。


    許道告罪一聲後,又道:“不過貧道若是猜得不錯,閣主現在應該是沒有足夠的氣力來打殺我二人。既然如此,又何必色厲內荏、虛張聲勢呢?”


    話音落下,潛龍閣主盤旋在寶船之中的神識,愈發的狂躁,它好似當頭就要落下法術,將許道兩人的腦殼打爛。


    但是一息兩息,三四息功夫過去,潛龍閣主仍舊是沒有出手,反倒是惹得許道先輕笑一聲。


    聽見笑聲,潛龍閣主的聲色中帶著難以抑製的怒意,低吼:“螻蟻般的東西,休要猖狂,本道隻不過是為了節約法力,這才不想在爾等身上浪費力氣。”


    “哦!”許道輕呀一聲,替對方解釋說:“莫非閣主的意思,是一旦對我等出手,閣主自身也難以逃過一劫了?”


    許道的眼神閃爍,想起潛龍閣主最開始的提議:“又或者,閣主眼下已經是重傷在身,自己早就難以逃出六頭金丹道師的圍捕,必須借助我等的幫助……這才登上了貧道的寶船?”


    咯咯咯!


    海螺寶船之中響起了怪異的聲音,像是桌椅晃動,船體震動,又仿佛是有人在咬牙切齒。


    見潛龍閣主仍舊是沒有出手,許道和陳門道士兩人的神識一碰,確認他們倆的猜想沒錯!


    但兩人並未在得寸進尺,反而收斂了言語,並再度伏地大拜:“我等惶恐,冒犯了閣主,還請閣主見諒。”


    “望閣主以大局為重,速速出手、指點迷津!以免遲者生變!”


    “求閣主出手!”


    見許道兩人的態度突然轉變,重新拜它,潛龍閣主又笑了起來:“哈哈哈!”


    但是此獠並未順著台階下來,反而話聲齒冷的說:“晚了!若是爾等剛才苦苦哀求,本道倒是可以考慮一番,但是現在,看誰熬得過誰!”


    “南明離火纏繞船體,此船必然會那措鳥追上!爾等唯一之生路,便是下船逃去,才有活命的可能。”


    它肆意的說:“對了,爾等所料不差,本道現在確實是法力大減,跑不動了。並且你倆要是都想下船逃命,本道現在也隻能讓一人辟火而出,另外一人隻能活活燒死!”


    寶船之中的氣氛,頓時就凝固住了。


    許道和陳門兩人的臉上都露出了難堪之色,他們沒有想到對方一個金丹境界的道師,竟然願意用自身的安危和他們對峙。


    兩人神識碰撞,心中驚疑。


    要麽他們的預料出錯,潛龍閣主還留有後手,對方自信能夠從梟鳥金丹道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要麽對方的情況,遠比他們想的還要糟糕。


    心中思忖著,許道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於是他霍然起身,麵上帶著殺機,低聲道:“既然如此,貧道便隻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潛龍閣主聞言,冷笑連連,可許道下一句話,讓它的神識突地一僵。


    “寶船太小,我等隻能請閣主下船,還望閣主見諒。”


    話音未落,旁邊的陳門道士也是默默的起身,離開原地,跟隨在許道的身後。兩人中斷了輸送給海螺寶船的法力,並運轉起層層的法術,做好十足的廝殺準備。


    既然哀求、譏諷、對峙都沒有用,他們便隻能冒險的主動出手,打向潛龍閣主!


    要麽鎮壓對方,逼得對方不得不給出兩全其美的法子,要麽將對方從寶船上扔下去,讓對方作為誘餌,引開那追殺的道師!


    特別是相比於許道或陳門,用潛龍閣主本人作為誘餌,對方必然會吸引金丹道師的注意,能讓其他人逃走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好個螻蟻!”潛龍閣主反應過來的,勃然大怒,其神識唿嘯連連。


    許道兩人都沒有顧忌它的嗬斥,身形閃爍,已然出現在了一間艙房之中。


    在他們開門的那一刹那,重重狂風就從艙中撲出,劈頭蓋臉的打向兩人,並刹那間擊破了兩人身上的數道護身法術。


    一丸隻有拳頭大小的橢圓狀東西,純純如玉,出現在了艙房中,進入兩人的眼中。


    許道瞧見此物的第一眼,心頭狂跳:“金丹!?”


    但是眼尖的他,立刻就發現此物和道書中的金丹並不一樣,更像是雞子、鵝蛋等物,是一卵殼!


    現場響起潛龍閣主的驚疑聲:“為何爾等這快就找到了這裏!”


    其實在潛龍閣主現身後沒多久,許道閉目不言,就是在暗中蔓延神識,尋找潛龍閣主的藏身位置,好方便他做最壞的打算。


    隻用神識時,許道並未找到對方,他溝通海螺寶船也沒有用,好似潛龍閣主壓根就不在船上似的,寶船各處都很正常


    幸好許道在海螺寶船中留有眾多的牙將鱗兵,他傳令下去,讓牙將鱗兵一寸一寸的尋找,這才在一間艙房中尋見了。


    原來此獠不知道使了什麽法子,竟然反過來借用了海螺寶船的陣法,唯有用肉眼尋找,才能捕捉端倪,找到它之所在。


    甚至它在和許道兩人對話時,還在寶船中自如的來迴移動,視船上陣法禁製如無物。


    許道兩人推門而來,找到了潛龍閣主,心中都是大喜。


    他們不等潛龍閣主說完話,便也運轉法力,將種種手段劈頭蓋臉的打過去。


    刹那間,狹窄的船艙中,靈光、雷光閃爍不定,桌椅木板等雜物毀壞一堆。


    雙方就此大打出手,潛龍閣主寄身的卵殼晃動,其也無法再自由的在海螺寶船中行走,隻得撐起精神,和許道兩人爭鬥。


    怒不可遏的聲音:“是爾等逼我!死!”


    可是威脅的話說出之後,潛龍閣主連任何一道法術都沒有用出,隻是繼續掀起陣陣狂風,想要將許道兩人身上的法術都吹滅掉,並吹爛兩人的血肉。


    遺憾的是,許道兩人都是根基紮實、法力深厚之輩,就算狂風可比罡風,兩人依舊是能夠堅持不少時間。


    一聲霹靂!


    許道幹脆在寶船中顯出了自己的龍種肉身,他口中吞雲吐霧,晃動巨大身軀,悍然往潛龍閣主撲殺過去。


    陳門道士也是法力大作,口中輕喝,其施展出了自己的煞氣,並掐出一方金色打印,狠狠的朝著潛龍閣主打去。


    麵對兩人搏命般的手段,潛龍閣主從憤怒中迴過神,又驚又愕。


    特別是對於許道現出的龍種肉身,它失聲叫到:“你這家夥不是仙道中人麽!怎的還有上好的龍血軀體作為肉身?仙武雙修??”


    它終於識破了許道的根底。


    這倒是讓許道心中微訝,對方都已經結丹了,他還以為此獠一早就識破了他的底細。


    雜念微起,許道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眼神一沉,趁著對方詫異的當頭,他舉起攜帶在肋邊的金色竹竿,狠狠的朝對方寄身的卵殼打去。


    噔!


    金色竹竿劈開重重狂風,穩穩的打在了卵殼之上,並將其打得顫抖不已。


    “啊”慘叫聲響起,潛龍閣主痛嚎:


    “此是何物!”


    金竿乃是仙園之寶,可以力釣金丹,還曾幫助許道滅殺過繁星神女,對付起重傷無力的潛龍閣主自然也是手到擒來。


    許道沒有和對方解釋,又掄起手中金竿,甩動大棒一般,狠狠的敲打在卵殼之上。


    卵殼晃動,好似都能讓人聽見哢裂的聲音了。


    一旁的陳門道士見狀,麵上驚訝,他緩緩的定住了法術,讓許道在前麵大顯神威,他自己則是節約起法力。


    “別打了、別打了!”原本態度桀驁的潛龍閣主,開始求饒:“再打就壞掉了!”


    聽見這話,許道才突地收斂了手上的動作,冷聲到:“閣主,時間已經不久,若是再拖延,貧道便隻能壞了你這寄身之物,請你出去了!”


    許道意識到眼前的卵殼狀東西,對潛龍閣主來說極其重要,他當即抓住這個把柄,威脅對方給出逃出生天的法子。


    嗖的!


    但是潛龍閣主沒死心,對方一邊口頭應承,一邊等許道的動作剛停,就控製著卵殼忽閃,企圖跳躍遁去。


    好在旁邊還有陳門道士嚴陣以待,潛龍閣主剛有異動,陳門道士舉著手中法術大印,又狠狠的轟擊過去。


    潛龍閣主踉蹌一下,逃遁被阻,又被許道尋見,金色魚竿狠狠地揮下。


    噔噔噔!


    許道心中憤怒,重重的揮動數下,並將金色魚竿平持在手中,以尖細的一端抵住潛龍閣主,仿佛持矛般。


    他抬起臂膀,狠狠的往卵殼刺去。


    哢!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卵殼上當真響起了龜裂聲。


    潛龍閣主的神識激蕩,前所未有的憤怒、惶恐:“豎子!此是本道千辛萬苦修成的金丹之卵,爾等如何敢傷之!”


    但是它怒吼說完,又聲色惶恐的大叫:“罷了罷了!本道服輸!”


    見潛龍閣主被重創,終於偃旗息鼓,許道和陳門兩人大鬆一口氣,緊繃的精神頓時舒緩不少。


    他倆大喜著,來不及搭理,急忙出聲:“快快!說出逃脫之法!”


    潛龍閣主這下子也不敢再造次,隻是唿喝著讓許道將金色魚竿拿開,休要繼續傷它。


    它也沒敢要求太多,先將驅避南明離火的法子說了出來:“此火乃是那措鳥用神通所發,水撲不滅、土埋不熄,能燒人肉身、魂魄、法力,但終歸是脫離了本源,是無根之火,以金丹法力覆蓋,就可勉強辟火……”


    潛龍閣主說著,許道兩人還屢屢提問,對方一一迴答,不敢再有所隱瞞。


    因為是用神識傳音交流,三人的言語雖然不少,但是用時很少,其中許道還一並知道了對方寄身的卵殼,究竟是何物。


    原來潛龍閣主並非是重傷而逃,它是貨真價實的金蟬脫殼,自爆了舊軀,現在返老還童變成了一卵胎狀態——騰蛇之卵。


    騰蛇者,古之異獸,無足能飛,可興雲霧而遊其中。


    是上古幾大異蛇之一,與相柳、巴蛇等類同,傳聞出世即有千年之壽,經雷火天威淬煉即成年,可如真龍般壽近萬年,不讓真龍多少。


    可以說,此物乃是金丹級別的上古異獸,出世即是金丹實力,晉升為元嬰境界也隻是等閑,成年不夭折即可,遠比尋常蛟龍要厲害得多。


    聽到這些,許道瞬間明白過來。


    騰蛇之資,換算成金丹品級,已然是超越了三品,足以位列二品。


    難怪潛龍閣主最後棄了青龍偃月丹,甚至棄了過往修行的軀殼、法寶,甘願返老還童。


    它隻是在用從前的所有積累作為獻祭,並借助外力,拔鱗斷角,好讓自己徹底的蛻變成騰蛇之資,走異種路線,臻至金丹二品的程度。


    騰蛇偃月丹,即是騰蛇偃月卵!


    此路不化龍,卻已然是龍類,不修道,但起步就是金丹境界。


    隻要能夠成功孵化而出,潛龍閣主必將一飛衝天,洗刷過往所有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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