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筆記?”


    許道聽見拍賣者口中所說的話,微微一怔:“道統都能拿出來拍賣,是一份不完整的小道統麽?”


    和他的疑惑相比,靈池中的其他道士口中議論紛紛,驚訝的程度更甚於他:


    “玄陣宗?是某家想的那個玄陣宗否?”


    “嘿嘿、能上大拍賣會的東西,也隻有那個玄陣宗的東西有資格了,其他的小門小派,哪有資格夠得上這個名號。”


    在周遭道士的口中,“玄陣宗”這個名號明顯的不簡單,頗具來頭的樣子。


    拍賣者樂老瞧見大家議論的熱火朝天,會場的氣氛再次炒了起來,其人笑著開口,替眾人介紹:“沒錯,正是諸位道友心中所想的那個‘玄陣宗’。”


    “此宗建立於六七百年前,曾是三十六方道宮中的佼佼者,甚至創立者當初還是和鯤鯨真人同一時代的道人。可惜的是,在玄陣宗初代宗主道消之後,此宗門便一代不如一代,直至道統湮滅。”


    樂老指著正在從靈池中緩緩浮現的一方古樸木匣,說:“老朽也不瞞著大家,此宗門之所以消亡,原因無他,便是因為其傳承條件太過苛刻。走的竟然是古時仙道路子,其外門弟子便須得以法術入道,內門弟子又須得是上等靈根,真傳弟子更是需要種下至少百顆符種,方才能繼承道統。”


    “此木匣中,便是玄陣宗所收藏三百六十門法術,自胎息道童起,可曆經煉氣道徒、築基道士,直指罡煞交融,結成大丹!”


    如此一番言論說出來,會場上的不少道士都眼睛鋥亮,失聲叫到:“這竟是一方金丹道統?”


    但亦有道士聞言冷笑,口中到:“原來如此,聽得樂老一番言論,咱家算是明白這大名鼎鼎的玄陣宗,究竟為何會消亡了。”


    “嘿、今時不同往日,這玄陣宗意圖走古時仙道,自然會被天地變化給沙汰掉。”


    許道聽著會場眾人的談論,心頭跳動:“竟然是一方金丹傳承!而且瞧模樣,還是繼承自聖唐年間的道統。”


    西海道士們口中的“古時”,並不太遠,就是千年前的聖唐年間,至於更早的聖唐以前,則是又被喚作中古、上古,亙古。


    靈池正中央的樂老聽見部分道士的冷笑,並沒有被惹惱,隻是說:“諸位道友所言不差。”


    樂老躊躇幾下,又麵上輕歎著說:“而且若非執著於古時仙道,玄陣宗的初代宗主竟然琢磨所謂的“傳送陣”,耽擱道業、身陷魔障,否則我西海指不定就會有第二尊元嬰真人誕生。”


    “是極。”有道士讚同,“聽聞此玄陣宗主驚才豔豔,天賦絕倫,西海千年以來未聞有天賦超過此人的。”


    還有人更是冷笑:“傳送陣?便是那傳聞中能讓人一息之間橫款萬裏的陣法,其人果真是癡心妄想,難怪身死道消。”


    許道徹底聽懂了樂老和眾人口中的話,他在心中也是詫異,歎到:“這人果真驚才豔豔,竟然以金丹之身便要研究‘傳送陣’此物。”


    “傳送陣”雖然名號尋常,諸多誌怪評書中更是屢屢會出現,不甚出奇。


    但在山海界,此物就和煉丹家企圖煉就的不死藥般,屬於陣法家終極的追求。


    因為山海界時空之牢固,非為儲物法器中的小小空間所能比較,仙人亦是無法撼動分毫。


    在古往今來的記載中,有仙人朝遊北海暮蒼梧、亦有乘浮槎者可以往來星河,但唯獨沒有“傳送陣”橫跨萬千裏,一息而至。


    若是真有人能夠玩弄山海界的時空造化,恐怕也隻能是天仙境界,而玄陣宗初代宗主,以金丹之身就敢鑽研此等妄想,許道也不知是該敬佩、還是惋惜。


    但是不管怎樣,在眾人口中玄陣宗的道統非同小可,匣子中單單法術就有三百六十種,而且還是成體係的。


    如此一方傳承完備的道統,立刻就讓許道怦然心動起來。他在洱海道宮中,雖然也學會了諸多法術,但是有關結成大丹方麵的消息所知甚少。


    若是能夠接手眼前這方木匣,繼承其中的道統,那麽他的丹成之路無疑將會更加清晰明了。


    許道還在心中想到:“古時仙道、真傳弟子學得煉就百顆符種,如此門檻對於西海道人來說是難上加難,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正好。或許我能輕易的拿下它?”


    恰在這時,靈池中有道士口中嘟囔:“這勞什子玄陣宗道統,不就是個雞肋麽?先不說是它是陰神仙道法子,就算是當中有武道法子,灑家連法術都會不了幾門,哪裏還能去當陣法家咯。”


    亦有人附和:“西海中能夠製備符咒的人可不再少數,但是稱得上陣法家的卻是少之又少,這道統如今恐怕是沒多少人稀罕了。”


    聽著周遭人等的談話,許道心中一時欣喜。


    世間的道士雖然皆能夠布陣,但是稱得上是陣法家的,他在洱海道宮中也沒見過幾人。


    便拿他自己來說,其法術學了一大籮筐,還自行鑽研琢磨出了黃泉蛟龍觀想圖,可依舊隻能夠照著圖紙布置陣法,或是使用煉製好了的陣圖布置。


    其比一般道人好點的在於,他能夠根據自己的需求調節陣法,還會修補一些陣法,但依舊算不了陣法家。


    許道估摸著,他勉強可以算是個“符咒家”,若是想要成為陣法家,還得下一番苦工,更得有一方傳承。


    因為陣法家即是符咒家的集大成者,更上一層樓,其能夠根據自身所需,自研陣法的,造設天地。


    符咒一物,本已經是臨摹天地道理,能將法術烙印在符紙之上,使用時才激發;陣法則是以符文咒語為基礎,熔煉多種,布設於天地萬物間,可運轉不停,更可積少成多、以弱勝強。


    此間關係,就好比隻能書寫單個大字的,和能書寫長篇文章的。


    在修道技藝的其他領域,同樣也有著這種遞進關係,譬如煉藥家和煉丹家,藥之上者為丹。


    陣法家、煉丹家若是技藝極度精湛,造化神功,達到大師的境界,其地位將會直接等同於金丹道師,備受尊崇。


    傳聞西海中的血錢此物,便是一位大師級別的道人鑽研而出,拯救了整個西海的道業。


    想到這些,許道的心思沉下:“或許,我現在也是時候該鑽研一技,以輔佐道業了。”


    不管是在煉氣階段,還是在築基前期,他雖然屢嚐畫符,也曾販賣賺錢,但是都隻是隨意為之,順水推舟,是靠著腦中的多般符種施展,並沒有特意的去精研符咒一道。


    其中的原因並非是他輕視修道技藝,而是時間緊迫,煉氣階段僅僅百多年的壽命,實力更是朝不保夕,趕緊的築基才是正途。


    築基之後,他又遇見諸多事情,在道宮中剛將法術熔煉合一,然後就遇見了吳國天崩地裂的大事,同樣來不及去考慮琢磨修煉之外的技藝。


    並且在煉氣階段,符咒、丹藥、陣法等物,都有前人千錘百煉後敲定的方子,許道若有所需,直接找人交易便是,並非一定要自行施展。


    可隨著修為的進展,他所需的東西將會愈加的罕見,甚至壓根就不會有交易的渠道,得定製。


    種種思緒浮上了許道的心頭,他心中一定:“如今已是築基道士,壽命暫時不愁,也有一定自保之力,是時候鑽研一技,早做準備!”


    許道望向了靈池上空的那方匣子,心中躍躍欲試:“有黃天真籙在手,修真百技當中,又有哪一方技藝能如符籙陣法般,極其適合我呢?此玄陣宗的傳承還是一門金丹道統,得之鑽研,更可澄清我的金丹道路!”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此玄陣宗道統,吾當得之。”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樂某身上,時刻等著對方叫價,就算最後的價格和黃泉煞氣一樣,更是超過,他也準備不惜代價的拍買下來。


    讓許道略微舒心的是,周遭道士的議論熱烈,但是越來越看熱鬧的態度變化而去,隻有少數人口中嘟囔著要收入囊中,為自家的徒弟後人準備。


    主持拍賣的樂老瞧見如此一幕,麵上也是流露出無奈之色:“這可是一方金丹傳承,諸位可不要錯過了!”


    有人起哄:“少來了,今兒的哪一件東西,你不是說的不容錯過、稀世珍寶?”


    “樂老休要多說了,依我看,此玄陣宗的傳承,多半如那些古道人的傳承般,早就不合時宜,隻可以作為參考了。”


    最後還有人補了一刀:“樂老,你手中這方匣子,內裏東西是玄陣宗舊本,還是後來人自行收集謄寫的?”


    聽到這個問題,樂老臉色微僵,因不可欺瞞客人,他隻得低聲說了句:“此匣中道統的完整度達七成,源自於玄陣宗後人,這點可以海市聲譽為擔保。”


    靈池中當場有嘖聲響起,眾人已然知曉匣中東西並非是數百年前的玄陣宗舊物,而是後來人謄寫抄錄的。


    樂老麵上的無奈之色更重,為免會場失控和耽擱太久,他隻得連忙抬手叫價:“上品道統一份,起拍價三十萬錢!”


    其人在“上品道統”四字上著重咬了兩下,以提醒眾人東西的珍貴。但是起拍價有隻有三十萬,明顯也曉得貨物的真實價值。


    就這樣,靈池中還有道士冷嘲熱諷,笑談此物會不會是今日第一件流拍,無人認購的東西。


    好在現場近百名道士中還是有人捧場,稀稀拉拉的有人叫價:“三十萬!”


    “三十一萬!”……


    許道瞧見如此情況,心中暗喜,他按捺了片刻,叫價到:“三十五萬。”


    有人財大氣粗,和他糾纏了幾下,最終以許道報價“三十八萬”,將這份玄陣宗的隔代道統收入囊中。


    當樂老遞過匣子,許道的神識掃視其中,確定了內裏的物件並沒差錯,他緊張的心神方才再度平靜:


    “三十八萬購得一方可以直指金丹的道統,內含三百六十種法術,倒也損失不虧,甚至算是撿漏了。”


    接下來,許道旁觀著一件又一件奇珍異寶被拍賣出了種種價格,他的心中一直都是欣喜,並無遺憾,隻覺得長了見識。


    直到拍賣會結束,許道離開會場,來到一間暗室中掏錢付賬時,他看著嘩啦啦流出去的八十二萬符錢,方才嘴角微抽,意識到自己的身家不隻是腰斬,而是痛跌。


    他隻得失笑的搖搖頭,安慰自己此刻痛失百萬符錢的不再少數、錢財乃是身外之物。


    等到許道處理好手尾,經由專門的通道離開拍賣會場時,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發現已經是夜色濃黑,三四個時辰過去了。


    好在身為築基道士,他半點也不覺得疲憊,直想立刻就返迴客棧,琢磨手中的兩件寶貝。


    想到便做,許道略微注意了下身後,繞了幾圈,便直奔投宿的客棧。


    迴到客棧之後,他鑽入房中,開啟了陣法,掛了免擾的牌牌,然後就將一壇一匣兩物拿出,舉在手中詳細的端詳,眼中的喜悅之色再起。


    “此一壇煞氣,濃鬱至極,將就點使用,怕是都足夠兩人凝煞了!不過我的法力深厚,能吸取完,便吸取完,免得留下遺憾。”


    隻是他現在身處於客棧之中,並非是閉關的好場所,不可立刻就開始嚐試凝煞。


    許道好生打量幾下陶罐,又將目光落在了匣子上,準備將內裏的筆記掏出,囫圇看上一遍,好對玄陣宗的道統有個了解。


    但是當他剛一伸手,還沒將東西掏出來的時候,“砰砰砰”,房門響了。


    許道眉頭微皺,他袖子一拂,將黃泉煞氣和匣子都收入了內天地中,並將周身的法力騰起,然後才望向房門。


    門外掛了免擾的木牌的,他在海市中也無熟人,敲門聲有些稀奇。


    許道做好準備,淡淡到:“何事?”


    一陣聲音從門外傳來,頓時讓他的眉頭皺起更深,麵上還露出了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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