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的西海上,雲氣蒸騰。


    許道沒有樓船那般的法器,隻能是獨步走在西海中,披風帶雨,其間屢屢還有兇獸在海麵上冒出,企圖將他吞食。


    好在他的法力高強,每每遇見兇獸,若是煉氣級別的,隨手打殺掉,收入內天地中用來培養牙將鱗兵,若是築基級別的兇獸,他也不戀戰,直接驅動劍氣,裹著全身直接飛走。


    但是他此行也並非是獨自一人,尹尖尖便被他從幡子當中放了出來,鎖鏈捆著,如同婢女般服侍著他。


    讓許道有些驚奇的是,尹尖尖的態度發生改變後,伺候人起來竟然是一點也不生疏,熟稔的很,將他服侍的極為妥帖。


    此鮫女還炮製的一手好魚羹,滋味鮮美得很。


    若非心有忌憚,許道一時都想將此獠真個收用在身旁,作為丫鬟驅使。


    畢竟尹尖尖乃是資深的築基高手,所凝練煞氣還是上等,如此奴仆可是難尋!但是他轉念一想:“那麽肯定也能賣個大價錢!貧道的黃泉煞氣更有戲!”


    有著尹尖尖的帶路,兩人無須趕其他的島嶼,或是在西海上瞎轉悠,許道徑直就往水路海市大會必然會經過的地方看過去。


    經過兩個月左右的跋涉,他倆已經是徹底遠離鮫人島所在的海域,進入一方空蕩,方圓五千裏裏內皆無其餘島嶼勢力存在的地方。


    此處便是附近的一段水路之所在,因為水路環繞西海,洋流興起的時候,海中的兇獸同樣會乘著湧動的洋流遷徙,此地的兇獸比起其餘的海域也要繁多。


    長年累月下來,即便是洋流不興的的時節,本地兇獸之密度和境界,也遠非其他地方所能夠比較。


    即便是有人想要在附近尋找礁石,如許道前段時間構建出一方島嶼般,企圖以之作為在這片海域的固定落腳點,但年年都會遭受到海中兇獸的襲擊,不久就會亡於獸潮之中。


    “咦!”有驚訝的聲音響起,尹尖尖身形晃動,扯得她腳上的鎖鏈響動。


    她望著遠處,詫異的說:“距離水路海市大會至少還有一年的時間,這裏怎麽就出現了據點?和往常時節相比,這可早了很多啊!”


    十年、十幾年才輪到附近一迴的水路海市大會,已經將方圓幾萬裏的道士引來不少,有東西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而自從靠近水路所在的地方,許道也不再飛在半空中,以免在其他的道士眼中暴露了身形。


    他在海麵上截取了一段不知從那裏飄出的浮木,正盤坐在上麵,由新養出的牙將鱗兵作為驅使,推動著浮木在海麵行行駛。


    如此的速度雖然緩慢,但是能夠節省許道的法力,還能讓他一邊趕路,一邊打坐修行。


    聽見了尹尖尖的話聲,許道眼簾微顫,收了功夫,睜眼往前方看過去。


    相隔幾十上百裏的地方,正有數個黑點湊在一塊,其漂浮在海麵上,如同許道身下的浮木般,緩緩的往前飄蕩。


    許道凝眸細看過去,發現黑點是幾艘湊在一塊的海船,大小不一,或高或低,相互間似乎是粗壯的鎖鏈捆綁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塊仿佛島嶼的移動建築。


    隱隱還有流光在樓船上出沒飛行,並有兇獸的身形在樓船的附近起伏,波濤湧起,澎湃作聲,兩者似乎較著勁。


    許道打量片刻,開口說:“看樣子,或許是獵捕兇獸的船隻。”


    尹尖尖望了望,謙卑的迴答:“老爺所言極是,可能並非是提前來參加海市大會,而是專門跑到這片海域獵捕兇獸,討生活的。”


    她口中嘖嘖稱奇了幾下:“洋流將至,此地的兇獸會比其他時節更要繁多,我等能提前趕來,兇獸們自然也能提前趕來,隻是這段時間的兇獸也會不好招惹,這些人委實膽子不小。”


    西海的兇獸雖然和妖怪不同,無有智慧,但也並非是純粹蠢物,隻是靈智僅如同尋常的野獸般,空有強大的法力,卻沉溺於廝殺、交配之中,不知天地道理。


    而遊魚走獸飛鳥皆有遷移的習慣,海中兇獸自然也有,並且比道人們更加準時、頻繁,一次也不會落空。


    許道心中思量著,隨即就吩咐:“既然如此,你我便湊上去叨擾一番,打聽打聽近來的情況。”


    他先是在凡人島嶼那一共逗留了近兩個月,如今又是在海上趕路消耗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其間因為寒鐵島等島嶼距離鮫人島太近,未免節外生枝,他每次都是繞道而行。


    如今已經到達目的地,且距離鮫人島甚遠,他也該和其他的道人打打交道,了解一下近半年以來的西海情況。


    尹尖尖在聽見許道的吩咐後,她的眼底裏露出幾絲竊喜,但是麵上依舊是恭敬的很,不敢流露任何過多的情緒,連忙低聲應到:“是,老爺。”


    許道沒怎麽搭理對方,他一振袖袍,喝令正在推動浮木的牙將鱗兵飛去,替他遠遠的偵查一番。


    而他自己則是周身有劍氣盤旋而起,淩空盤坐著,衣袂飄飄的往那幾首海船飛行而去。


    尹尖尖被銬著鎖鏈,身上的法力遭受禁錮,體內傷勢都沒有恢複,她使不上勁,頓時就被扯的踉蹌,隻得硬著頭皮在海麵上踏水狂奔,否則她就會像魚般被鐵索吊著。


    一人仙氣飄飄,一人狼狽不堪。


    就這,還是許道看在對方最近的態度不錯,也用得上對方,才將尹尖尖從幡子中放了出來,沒有經常性的關她禁閉。


    否則如今遇上了其他人,許道一言不發就會將她收入幡子中鎮壓,免得礙了眼。


    而讓對方踏水狂奔,其實也是許道在有意識的敲打對方。他自忖沒有讓這鮫女拉動浮木,充當畜力,就已經是很好了。


    在海上,幾十近百裏的距離並不遙遠。


    不一會兒,兩人就出現在幾首海船的附近。


    許道也適時的從半空落下,同尹尖尖一起站在水麵上,安靜的打量著遠處海船獵捕兇獸的活動。


    他們趕到這裏的時候,幾艘海船將相互間的鐵索解開,四散開,仿佛狼群般將海麵底下的一隻兇獸困在了中央。


    一道道鋒銳的法力從船上擲下,打入海水中,擊打那兇獸。


    幾艘海船上還有弩炮一般的東西,射出人腰粗細的金屬箭矢,尾部帶著鐵鉤和鎖鏈,狠狠的插入那兇獸體內。


    昂!


    憤怒的嘶吼聲響起,兇獸大如一船,奮力的掙紮,鮮血染紅了二三裏的海域,並將圍捕它的幾艘船隻扯動得搖搖欲翻。


    許道好整以暇的旁觀著,他注意到被捕兇獸的氣息不弱,赫然是築基級別的兇獸。


    對麵船上有流光閃爍,厲喝聲不斷響起:“快快結果了它!血腥氣大作,小心其他東西趕上來。”


    對方口中的“東西”二字,也不知是在說海中的其他兇獸,還是在說已經趕到附近,且沒有遮掩身形的許道。


    緊接著,許道便親眼見到其中一艘海船上,有觸手似的粗壯藤蔓從船艙中伸出,迎著日頭搖曳著,然後狠狠的紮入了兇獸的體內。


    他仿佛能夠聽到吮吸般的聲音。


    觸手藤蔓迅速的變紅,而海中兇獸的叫聲也是淒厲,聲音並且迅速的降低,很快就一動不動,從海麵以下浮起,翻了肚。


    嗖嗖!


    幾首海船上立刻就飛出一道道身影,落到兇獸的屍體上,快速切割材料,收入囊中。


    而捕殺兇獸之後的觸手藤蔓,從兇獸的體內抽出,留下了一個個黑洞洞的孔洞,內裏的血水應是已經被抽幹,噴不出血來。


    海船上立刻響起聲音:“何方道友,為何舉止鬼祟!?”


    這聲音帶著冷哼聲,讓許道的眉頭當即微皺。


    尹尖尖站在他的身旁,連忙低聲解釋:“對方見老爺趕來,隻怕是擔心老爺想要截胡,分一杯羹。”


    原來西海中獵捕兇獸一事,特別是築基兇獸,風險頗大,而西海修行者又多狡黠,個個都喜好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許道在對方捕獵的時候湊上來,便被對方下意識的以為是不會好意了。


    許道剛想朗聲解釋一番,告知對方自個並沒有惡意,但是他立刻就感應對麵的視線頗是不懷好意。


    其中幾道目光,落在他身旁的鮫女尹尖尖身上之後,更是給人的感覺晦澀。


    尹尖尖又低聲解釋:“捕獵兇獸的船隻,若是碰上了落單的道人,或是實力不如的,往往也會願意變成捕獵道人的船隻。隻有各島之間固定的航線,各大勢力才會時不時的清掃,方安生些。”


    她的潛台詞是此處海域靠近水路,遠離各大島嶼,自然就是混亂之地,全靠實力了。


    而許道如今孤身一人,且還攜帶著一條貌美身翹的鮫女,自然就也引動了對方的邪念。隻不過對方還在評估許道的實力大小,拿捏不準,沒有立刻動手。


    聽完了尹尖尖的解釋,許道皺起的眉頭舒展開,沒有再湊上前去,也沒有開口迴話,繼續瞅看著。


    對麵切割兇獸切割的熱火朝天,許道這邊卻是安靜,給對麵的感覺是他遊移不定,一副躊躇不前的模樣。


    但是實際上,許道等了片刻,便有牙將鱗兵飛了迴來,在他的跟前打圈圈。


    許道辨認幾下,沒有避諱旁邊的尹尖尖,開口說到:“三個築基級別的氣息,隻是拿捏不準具體實力,但肯定是沒有煉罡級別的。”


    他這才猶豫起來。


    對方既然有三人,再加上對麵剛剛露的那一手藤蔓,手上功夫肯定是不好惹,他還是先行退去比較好,消息再找其他人打聽就是。


    可就在許道想要退去的時候,他的眉頭再次皺起,其低頭瞥了一眼腳底的海麵,然後輕點腳尖,拉扯著尹尖尖往上一躍。


    尹尖尖猝不及防的被拉,口中當即驚叫失聲:“老爺!”


    緊隨著她叫聲的,是一張尖銳鋸齒的牙口,從水麵底下躍起,在兩人原本站著的地方狠狠咬了一口。


    此尖牙巨口撲了個空,其身形也暴露出來,居然是一尾渾身透明,髒器可見的怪魚。


    而且它撲出後,即可就又遁入海水中,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氣息也難以琢磨。


    但許道打量著,冷哼一聲,知曉此怪魚是飛往了那幾首海船。既然對方動手了,他自然也不不客氣,必須得找迴場子,並搶奪上一條海船。


    否則的話,眼下距離水路海市大會至多會有一年多的時間,若是尋不見其他人,他可不想自己接下來還風餐露宿整一年。


    在幾首海船那邊,三道神識湧動:“老三,你怎的這般急躁,那人瞧樣子也是個築基道士,小心招惹了狠角色!”


    “大當家無須擔心!這兩人這麽早就跑來這裏,必然是跑來參加海市大會的,他倆沒船沒人,還提前這麽早,一副窮酸樣。不可能是一百零八島中人,定然隻是兩個姘頭!截了他們,也好為接下來的海市攢錢!”


    另有一陰冷的聲音說:“老三說的沒錯,那小娘皮不錯,還是個鮫女。我兄弟二人將其搶來,給大哥作壓船夫人,大哥平日裏容我倆耍耍就行。”


    最強的那股神識,遲疑片刻,也轟然鼓動到:“甚好!你我兄弟三人,有衣同穿,有女同享。”


    兩道大笑聲響起:“哈哈哈!大哥所言甚善!”、“大當家威武!”


    他們的笑聲落下,幾首海船立刻變化動作,即刻四散開,對準了半空中的許道,往許道撲來。


    許道麵上冷冷一笑,他也不再收斂身上氣息,略微晃動手中的鐵鎖鏈,先是將尹尖尖收入了幡子中,免得尹尖尖礙眼或是趁機跑走。


    許道並未落到海麵上和對方纏鬥,他等一艘海船跑到身下,便從袖中取出金竿,甩動纏在上麵的墨魚鐵索,往下方船隻狠狠的砸過去。


    其動作又猛又急,再加上墨魚劍所化鐵索隱秘,魚線般難以琢磨,突地就砸在了對方海船上。


    隨即許道持著金色魚竿,輕喝一聲:“起!”他手中力道便用起,狠狠的一拽。


    十幾丈長的海船,被許道這麽一拽,赫然在海麵上晃動不定,然後噗通一下,被拉得翻倒,整個蓋在了海上。


    “哈哈,海市未啟,貧道登不上百裏浮槎,那麽便登一登爾等的破船片木,勉強容身。”


    許道露牙大小,他身上濃濃的煞氣蒸騰,鱗甲生出,變化出龍種肉身,即刻就要撲上去,砸碎下方的海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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