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道瞧見他們的動作,甩了甩袖子,便從船艙頂下躍下,轉過身,望向黑漆漆的艙房內。


    那兩個尖嘴猴腮的道徒站在道旁,一高一矮,具是瘦的像竹竿一般,諂笑連連的都不敢直視他。


    許道已經事先用神識掃視過整條黑船,對內裏的景象布置雖不算清晰,但也有模糊的認識,並不擔心幾人害他。


    肥頭大耳的賴姓道徒,用袖子拂了拂門檻上不存在的灰塵,“道長,請。”


    許道沒有迴應,負手便往內裏走去。


    進了艙房之後,當即傳出幾聲磕碰,是藏在艙房中的凡人慌忙躲閃之間發出的,引得賴姓道徒幾人嗬斥連連,“去去去、都給我機靈點,要是擾了道長,我當場剝了你的皮!”


    他的話聲一落,地板上便響起咕嚕嚕一陣叩頭的聲音,精壯的凡人們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出,魁梧身子一抽一抽的。


    許道暗皺眉的瞥了此場景一眼,口中不耐煩的嗬斥:“快快帶路便是。”


    賴姓道徒慌忙點頭,哈著腰在前麵引路:“是、是。”


    咚咚咚的聲音響起,對方三人踩在地板和階梯上,徑直就下到了黑船的底部船艙。此處更加漆黑,一盞油燈也無。


    許道進來,身後帶出了暗淡昏黃的燈光,燈光艱難射入,僅僅能夠照清他腳下數尺之地。立刻的,他便感覺有刷刷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滿是畏懼的盯著他,麻木不已。


    許道明白這不是自己的錯覺,早在他釋放神識,席卷整條船時,他就已經發現了底部船艙中有三百多人口,數個一堆,紛紛被安置在格子間中。


    可如今他走入艙房,才發現神識中感應到的並非是什麽格子間,而是一個又一個木質的球籠。


    昏暗壓抑中,一口一口長條似大棺材的籠子,就堆疊在許道的跟前和兩側,那三個黑袍道徒站在旁邊,都得側著身子,才能不擋住他的視線。


    其中賴姓道徒手上一揮,放出了一點慘綠微光,他吸著肚子,像提著燈一般繼續往前走:“這第一層養著的雖然是好貨色,但都隻是菜人,畜人被我安置在了第三層,最底下。道長慢些!”


    繼續有咚咚咚的聲音響起,賴姓道徒在前麵領路,手中綠光很快就沒入了木籠下方,像是提燈挖墳的肥老鼠一般。


    許道將目光從四周收迴,眯著眼睛,繼續跟隨對方往下走去。


    剛到第二層,賴姓道徒就捂著嘴巴,賠笑說:“道長快些施展法術,免得汙了你的鼻竅。”


    更加擁擠的木籠出現在幾人身前,裏麵密密麻麻的擠著一個又一個人頭,騷臭惡臭的味道撲麵就來。


    許道掃視看過去,立刻發現這些人的目光麻木呆滯,全都蜷縮在木籠中,像是一隻黑漆漆的老鼠,飲食排泄物全都堆在籠子中,一動也不動。


    他的眉頭不由擰了起來。


    這艘黑船有三層之分,層層分明,許道僅用神識簇簇打量時,還以為是分為了尋常艙房和下等艙房,分別用來載客或是裝載勞工使用。


    可現在走進船中一看,哪是載客載人,而分別是運輸家禽寵物的,不僅擁擠,壓根就沒有將甲板之下的活物視作為人。


    不過許道沒有立刻說些什麽,他一言不發地,隨著賴姓道徒來到最下層的船艙。


    最下層船艙,詭異的寬敞且沒有惡臭氣息,但是陰冷、壓抑的感覺,卻嗖嗖的要從人衣服縫間鑽入。


    許道自是不會被其影響,賴姓道徒三人更是不會,他們諂笑著,笑嘻嘻蹦躂到邊上,幾下操作間,最下層船艙中出現了亮光。


    幾根骨頭樣式的火把插在角落,頂上蹭蹭冒出慘白火光,忽明忽暗,卻是將整個船艙都照到了。


    這裏沒有木籠了,但代替的是粗壯精鐵欄杆,橫在整個艙房中,分割成幾個大塊,其既像是黑船的骨架,又像是特意打造的監牢。


    許道幾人就踩在精鐵欄杆之上,腳下空洞,不時響起晃動的聲音。


    哢!一陣機關聲音響起,隻見賴姓道徒湊在旁邊操作了幾下什麽,他們腳下的鐵柱鐵網晃動,又傳來鐵鎖鏈絞動的聲音。


    兩個貨真價實的鐵棺材,從鐵杆鐵網密布交織的底下冒了出來,許道抬眼望去,發現這兩個鐵棺材還製成了粗糙的人形,上窄下寬。


    兩個尖嘴猴腮的道徒,立刻就湊上去,想要解開兩口鐵棺材上的鎖鏈,但是鐵棺材上卻是嗤嗤的冒出了細小電光,燙的兩人驚唿連連。


    賴姓道徒聽見,慌忙就嗬斥:“急什麽急,別擾了道長的興致嗯。”


    對方舉動引起了許道的注意,他略一打量,便意識到此處應是融合了機關和陣法,將監牢和整艘船結合在一起,無論是精鐵柵欄還是鐵棺材上應是都布了符文,能囚禁其中的犯人,讓對方毫無反抗和逃跑的機會。


    如此了得的機關船隻,單論其精巧和思路,恐怕都已經勝過了道宮中的煉罡樓船。雖然不是法器,但勝似入流法器。


    許道又不由的瞥了賴姓道徒一眼,心中好奇如此寶貴的器物,也是一個道徒能夠擁有的?


    很快的,幾個道徒那邊處置好,哢哢哢的打開了兩口鐵棺材。


    他們站在旁邊,恭敬的望著許道。其中賴姓道徒走到了左邊那口,雙手一邀,口中說到:“道長請!還請盡管享用,千萬不要和小的客氣。”


    許道聞言朝兩口鐵棺材中看去,他的目光微怔,然後眼中立刻就露出了冰冷之色。


    兩個身著遍體鱗傷的道人正躺在其中,基本上算得上是衣著寸縷,但是其破爛道袍上,特製的色澤和紋路久久不褪色,一眼就能讓熟悉之人認出。


    此道袍不是其他,正是洱海道宮之道袍,煉氣道徒所著。


    黑船上並沒有厲害人物,連一個築基道士都沒有,許道也懶得偽裝的,他直接臉色鐵青的望著那三人,就像看死人一般。


    賴姓道徒觸及其目光,當即打了個擺子,牙關打顫,他又迴頭看了看鐵棺材,麵上露出恍然之色。


    “該死的家夥!”賴姓道徒直接跳起來,狠狠甩了手下各一個巴掌,口中厲叫到:“叫你們兩個不要玩、非要糟蹋貨物,如今可是惡了道長心情!”


    他打完後,哈著腰諂笑,搓手說:“道長老爺勿要生氣,這兩個畜人隻是身子髒了汙了,洗洗就好,小的這就給它沐浴更衣。”


    “但說老實話,小的們誠信公道,從不販賣病弱,其魂魄一點也沒有損害,無論是煉丹、煉兵、喂給鬼兵……效果都是不打半點折扣的。”


    說話間,鐵棺材中的道徒也醒來過來,她的五官精致而蒼白,目中一片麻木,比之第二層中雞鴨般的凡人,更是絕望。


    其麵孔和肉體上,皆是遍布紅痕、青紫、汙垢,白紅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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