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翻滾,許道望過去,瞬間心驚肉跳,他當即知道,這一幕當是龍宮的蜃蛟出洞了!


    至於此物為何要出來……許道掃視一眼,望著場中幾十仍舊沉浸在修行中的道徒,目光陰沉下來。


    此等兇物出洞,自然是出來覓食,吞吃餌料的。


    幾乎是下一刻,許道就穿上了衣物,將心態調整好,準備應對即將遊走出現的蜃蛟。


    倒是蘇玖依舊同四周其他的道徒一般,被更加濃重的蜃氣迷惑,整個人還沉浸在幻覺中,不知自我。


    但這個也好應對,許道口中告罪一聲:“得罪了。”然後他持著幡子,直接將蘇玖給裝進了蚍蜉幡裏麵,一如之前囚禁黃狗道人似的。


    這樣一來,苦是苦了點,但蘇玖既不會拖累許道,安危也得到了保障。


    若非法器持有者不可肉身進入法器中,否則容易受製於他人之手,許道自己都想鑽進幡子裏麵,徹底的掩飾住自己的身形。


    處理好這些,許道站在石桌上麵,琢磨著該當如何從蜃蛟口下逃生,他並沒有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在龍宮中亂竄,而是一邊喚過提前放出的蚍蜉,辨別四周有哪些地方是險境,一邊瞥向場中的其他道徒,特別是那八個“築基”中的舍詔道徒。


    “按道士的談話,此地並非徹徹底底的險境,而這八個道徒進入龍宮後,也沒有直接被蜃氣迷惑住,反而頗有目的,其應是對蜃蛟出沒有所準備。”


    心中默默梳理著,當來來迴迴的蚍蜉告知他危險巨物離他隻剩下七八百丈的距離時,許道終究是沉不住氣起來,他腳步挪動,考慮著要不要先向後退步,和蜃蛟拉開距離。


    好在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被他注意著的那八個道徒終於有了動作,隻見其中五人瞬間從修行中驚醒過來。


    他們睜開眼睛,目中放出猩綠色的怪異光芒,整個人變得邪氣森森,皮肉驟縮,仿佛變成了枯木皮般。


    個個端坐在石桌上麵,搖晃著腦袋,頭大身子小,十分怪異。


    瞧見五人如此狀況,許道心中一驚,皆因他們的模樣讓許道感覺有些眼熟。


    細細一思,五人的模樣赫然與之前升仙果變化成的鬼嬰極為相似。


    “桀桀!”當中有人厲笑起來:“長老們誠不欺我,這果子當真是秘寶,隻需要融進身子裏麵,便能提升法力,改換肉身,進而築基。”


    旁邊又有人開口:“哈哈!是極、是極!這果子能和老夫的蜈蚣相互融合,令蠱蟲脫胎換骨!一旦蠱蟲築基成功,老蜈蚣我也就築基了!”


    聽見這人的聲音,許道微挑眉頭。


    這自稱老蜈蚣之人,正是當初他在黑山中碰見過的有一個舍詔道徒,當日其與許道做過一場,最後卻是靠著撞死,以及方觀海來到才留得了一條性命。


    沒想到如今在湖底龍宮當中,又碰見了老蜈蚣此人,而且對方還在黑山中另有際遇,得到了一顆升仙果。


    許道抬眼望過去,發現老蜈蚣獨自盤坐在一張石桌上麵,他赤裸著上身,皮肉枯槁,脊背上正有一蜈蚣形狀的東西在他的皮肉下拱動,十分驚悚,也不知修行的是哪一方邪門法術,竟然是將蠱蟲養在肉身中。


    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這些人的變化和許道無甚關係,令他在意是,五人從修行中醒過來後,絲毫都不驚慌,反而望著巨物遊走而來方向談笑自若,明顯有所準備,一點都不怕。


    但是他們不擔心,許道擔心。


    許道在心間暗想到:“這幾人手中是否有東西,能避開那蜃蛟?”他抬眼望向五五人,眼神閃爍起來。


    若是五人手裏麵當真有護身的東西,那麽即便對方個個法力大漲,他也要從衝上前去,砍死對方,將東西搶過來。


    隨著礫礫的摩擦聲越來越大,許道繃著的心神也越來越緊張,他突地聽見那五個舍詔道徒當中有人說:


    “蛟龍即將到來,諸位可是慌張?”


    老蜈蚣聽見同伴說出這話,口中笑道:“慌甚麽!我等又沒有被下藥,身上也沒那騷味,它又不會吃了你我!”


    一番哄笑聲響起。


    許道偷聽著,心中明悟過來。


    原來之前令狐道士在外麵潑灑的紅雨,乃是一種秘藥,其和白骨觀中的帝流漿類似。


    活人服之,身上氣血通暢、舒筋活絡,整個人都會散發出誘人香味,最令妖物喜歡,七日七夜都不會散掉。


    若是服藥者再與人行房,氣血澎湃間,其味道會又發生變化,對於蛇、蛟這等性子本淫的妖物來說,最是誘人。


    而眼下龍宮當中遍地都是淋了紅雨,且受蜃氣刺激的男女,數目不下於十萬,他們幾個落在其中自然顯得安全。


    同時十萬人當中也會有批幸運兒,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其身上沒有香味、騷味,有可能會從蛟龍口中活下來。


    許道偷偷聽著,他下意識的在自己身上聞了聞,心中略微放鬆下來。


    他和蘇玖進入龍宮時,都運轉真氣,卸下了落在身上的紅雨,不僅體內無有,衣服上麵也沒,應是不會散發出引誘蛟龍的香味。


    按捺著心神,許道捏著斂息玉鉤,趴在石桌上將五個道徒的談話全都聽進了耳朵裏麵。


    最後,五人的談話又落在了三個尚未醒來的道徒身上,話題又隱隱說到了他們進入龍宮的真實目的。


    可這時,許道通過蚍蜉察覺到龐大的身軀距離他僅剩下百丈不到,他雖然還想傾聽幾人的談話,但是不得不趕緊從石桌上麵跳下,往後身後溜去。


    雖然照幾個舍詔道徒口中說的,許道多半無甚危險,不會引來蛟龍的注意,但是他不會直接相信對方的談話,自然還是先和蛟龍保持距離,在遠處遙遙窺視一番。


    捏著斂息玉鉤,許道收斂著自己身上的氣機,悄悄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虧得整座龍宮中蜃氣蒙蒙,落在地上都堆積成了雲霧狀,否則即便有斂息玉鉤遮掩身形,但許道又不會隱身法術,其會直接被其他人用肉眼瞧見。


    就這樣的,許道悄悄離開,耳中的陣陣呻吟聲和談笑聲都消失,他藏在了一尊巨大的魚骨後麵,望著森百的祭壇,以及石桌上的一個個道徒。


    雙方相距百丈遠,就算發生異變,他也有機會比祭壇上麵的道徒先一步溜走,再尋生機。


    哢哢!一陣骨骼被碾碎的聲音傳來,鱗甲嚓嚓,在許道的目光中,有一巨物自霧氣中出現。


    其高數丈,周身灰霧滾滾,吞雲吐霧般,彰顯的其聲勢赫赫,好似有十幾丈高大。


    同時一股濃鬱的屍臭味從前方傳來,腥臭惡心,令人直欲嘔吐。許道連連閉緊自個的鼻竅,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唿入腐臭味,以及泄了自己的氣息。


    他揚起頭顱,眺看著目中漸漸清晰的巨物,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一時間還是心中和駭然。


    一堆宛如山脈般的肉堆從霧氣中擠出,其上有巨口,口同身寬,內裏長滿利牙,身長多少未可知,僅僅有頭顱鑽出,其餘的龐大身軀依舊藏在霧氣當中。


    “蜃蛟!”許道盯著出現這的這條巨物,腦中跳出這個詞。


    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著這條蛟龍真實的模樣,原來此物通體就像是沒有一條張眼睛的怪蛇。


    但它身上的鱗甲掉落,東一塊西一塊的,露出了身下腐敗的傷口,其中真有肉芽生長著,又好似一條長了鱗片和口器的大蚯蚓,遊走中,身上還會又腐肉掉下。


    此物進行至祭壇上,巨大的口器張開,在霧氣中捕捉著什麽,然後對準了石桌上一具具鮮活的肉身。


    許道遠遠望著,心間了然的想到:“難怪那五人會說出剛才那般話語,原來這條蜃蛟無目,是靠氣味在覓食。”


    蜃妖乃是從蛤蜊、蚌類修行而來,此類東西無有眼珠,獵食也多靠誘捕,應是都無目。


    祭壇之上,一張張石桌立著,上麵有道徒依舊在翻滾,好似盛放在石盤中的肉蟲一般,等待著蜃蛟吞食。


    隻有先前談話的五個道徒端坐著,他們也都仰頭望著朝著自己撲來的巨物,大小相對比間,更加顯得蜃蛟聲勢赫赫。


    許道盯著幾人,發現他們雖然沒有逃走,但是身形都輕微的顫抖著,明顯也是感覺到了恐懼。


    而場上的實際情況也確實正如許道想到,五個醒來的道徒麵容呆滯的望著撲到的身前的蜃蛟,剛才談笑自若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


    其中那老蜈蚣哆嗦著身子,口中說到:“知道此物龐大,可也沒想到它一條半死不活的東西,氣勢依舊如此兇猛啊,嚇煞老夫了!”


    旁邊又有道徒強笑著說:“勿怕勿怕,區區龍屍而已。”


    可下一刻,蜃蛟的尋著氣味,將口器對準了祭壇,嚇得他們紛紛閉緊嘴巴,連連收斂身上的氣息,唯恐惹得蜃蛟的注意。


    其中有人因為距離蜃蛟太近,嚇得差點就昏死過去,全然沒有道人氣度,好似小兒一般。


    果如他們剛才談論的,蜃蛟略過了幾人,它低著猙獰可怖的頭顱,在石桌上麵一一吞食起來。


    巨大的口器將石桌一吞,便將桌麵上的道徒吞入到了腹中,一口一個,其動作雖然遲緩,但是吞食效率可不低。


    除此之外,它的身軀擠進祭壇中,壓著石桌,身上冒著的肉芽也繚繞起來,幫助其捕食,將周圍的血肉全都卷到了身上。


    有醒來的道徒嚇得動作僵硬,避之不及,差點也被蜃蛟纏繞到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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