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神駕馭著烏鴉飛入寮院中,許道並沒有急著交接任務,他準備先結識一番墨紋道徒,然後再交接任務。


    如此或許能暫時壓下方小山已死的消息。


    因為道徒們的洞府都隱蔽,非親近之人無從得知,許道若是想要見到墨紋道徒,隻能先在寮院中遞條子,由雜役們負責通報。


    若是其他人想要聯係許道,同樣也是這個辦法。不過如果道徒們約定了飛鴉傳書、小鬼投遞等私下的聯絡方式,也就大可不必如此。


    許道就此徘徊在寮院中,等候著墨紋道徒的消息。


    他心裏有準備,知道若是自個的運氣不好,可能會碰上對方恰好在閉關修行,一年半載都難以聯係上。


    但是時間過去五六日,許道也快失去耐心,他心底裏琢磨著是不是要放棄這一門路。


    好在十來天的功夫對於道人來說算是短暫,影響不大。


    忽有一日,許道再次來到寮院中,他喚過寮院雜役後,對方連忙取出一截條子,恭敬的遞給他。


    許道持著此條,臉上露出喜色,笑道:“善。”


    此條正是墨紋道徒所留,上麵寫的內容是對方約定今日夜間,在符院中見他。


    符院者,白骨觀五院之一,是觀中符咒、符錢、陣法等物的產出之地,如寮院一般在觀中亦占有一片建築,其中的大小事務由觀中善於布陣畫符的道徒擔當。


    不過想要進入符院中做事,亦有條件,首先得在觀中有人,能得人賞識,其次得在畫符一道上有點潛質,能勝任得了符院的差事。


    其中關係,前者最重要,後者次之。


    一旦入了符院中當差,不僅俸祿會多多,還能中飽私囊,借助符院的差事搜刮、積攢錢財,並且其中的天資聰穎者,還有可能會被院主看上,收為己用。


    而符院院主是觀中九道士之一,築基境界的道人,若是被這樣的人物看上,定然是前途廣大、道途光明的。


    話說許道的畫符資質平平無常,但他有無字符籙在,能加速符種的凝結,隻要他凝結出相應的符種,他在繪製相應的符咒時,自然是遠超常人,可以和符道天才相提並論。


    因此他也起過進入符院中當差的想法,但是他剛入煉氣境界不久,上頭也無人,因此就還未去過。


    如今墨紋道徒既然肯見他,許道的心思自然就活泛了起來。


    他心道:“何必夜間,現在就去院中候著。”禮多人不怪,他即刻走出寮院。


    正想飛去符院中時,許道定神想了會兒,他先折返迴到了自己的洞府中。


    道徒間的交際雖然多以陰神、陰獸的形式往來,但是並非不會用肉身,並且其中使用肉身登門拜訪,還有以示尊重的意思。


    許道要借著“報恩”的名義結識對方,自然表麵上功夫要做到家。他在洞府中準備了一下,便用肉身走出洞府,親自往符院中趕去。


    信步走入白骨觀符院中,許道經由雜役小廝的引導,不一會兒就來到一處清雅的建築。


    雜役小廝解釋說:“墨紋老爺說過今晚會有客人來訪,但不知客人您白日就來了。老爺還未到,隻能先讓您在這裏等候一下了。”


    許道點頭應聲,說了句“知道”,便讓對方離去,他則自己盤坐在房中一蒲團上麵,兀自打坐起來。


    雖是打坐,但許道也沒有就此進入修行的狀態。此地非是他的洞府,還是警惕一二比較好。


    並且許道驚訝的發現,房中隱隱有靈氣流轉,雖然不多,但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靈氣。他若是修行起來吞吐掉房中的靈氣,未免太過占便宜,容易讓人小覷。


    許道環顧四周,發現堂房四壁掛有橫幅丹青,其中有篆書字畫、花鳥魚蟲,亦有陣法符文,個個都很別致,還有靈光閃爍,似乎不僅僅是作為裝飾之用。


    許道就此微眯起眼簾,也不知是在閉目養神,還是在觀賞字畫。


    不知何時,房中響起了推門聲,一人出現在房中。


    此人麵生刺文,頭頸手足無一不有蝌蚪樣的符文印記,並且是赤腳而來,和屋內雅致的布置有些不相契合。


    但此人正是許道要拜訪的墨紋道徒,觀中的十八頭之一。


    許道察覺到對方出現,當即站起身子,朝對方作揖行禮,唿到:“見過墨紋道徒。”


    對方臉色平淡的走進來,瞥了許道一樣,略微訝然的說:“當真是你。半年前不過一胎息的道童,如今果真步入煉氣,看起來還道行不淺!”


    許道當即恭敬說:“此事還要多謝墨紋前輩當日贈給的紅雲鬆脂一物。”


    “晚輩得了鬆脂,以此物畫符,因符墨上佳,試驗數次終於製出月華吐納符咒……有此總結符籙經驗,這才參悟了太陰月華吐納法的奧妙,成功凝結出符種,步入煉氣。”


    墨紋道徒聽見許道的說法,臉上緩和許多,輕笑說:“先畫符,再結符種,此法可取!但能成此事,成功以符入道,看來你在符道上的天資是不錯的。”


    許道自然是在誆騙對方,但他有無字符籙在,學起法術、符籙十分迅速,也不虛於承認自己的符道天資。


    於是他含笑拱手說:“晚輩今日前來,便是特意來感謝當日的贈墨之恩。”


    墨紋道徒擺擺手,隨意說:“當日不過一買賣而已,你也付過符錢,錢貨兩訖矣。”


    話雖如此,但此人當日是將靈材低價賣給了許道,還幫許道解過一圍,也算是恩情。


    兩人又互相寒暄幾句,墨紋道徒得了他的感激,笑著喝到:“勿要再多言!既已成就煉氣,你我現在結交便是。”


    此人見許道特意來感謝他,又觀察到許道氣質幽玄,靈光也濃鬱,暗暗判斷許道的天資不俗,心中也就起了結交之意。


    並且即便許道隻是一個普通的道徒,他能得一新道徒的依附,也是一件好事。


    須知白骨觀中每年新晉的道徒不過才十指之數,多交好一人便能少交一敵。


    並且道人們有“財侶法地”之說,其中“侶”便是指的同道好友,朋友越多,路子也就越廣。


    見對方也有結交之意,許道心中大喜。他向對方溫言幾句,說了幾句仰慕之話,言語上就稱唿對方為“墨兄”了。


    墨紋道徒也是稱許道為“道友”,拿許道作為友人對待。


    兩人相談甚歡,許道見時間差不多後,也就不藏著掖著。


    他忽地向墨紋道徒躬身一拜,說:


    “墨兄,在下憂慮一事,不知具體該如何是好,還望墨兄能指點迷津!”


    墨紋道徒聞言,頷首說:“道友請講。”


    許道當即說:“在下突破到煉氣後,先是閉關修行了半年,連拜訪兄長的事情都耽擱了,後來不得不履行觀中的義務,因此就接下了一外出任務。”


    細細的,許道將“姑獲鳥”一事講述出來,他隱瞞了其中關鍵信息,隻是九真一假的說出情況,並說同行三人僅僅他一人得活。


    墨紋道徒聽見,眼中略微訝然,但並未太過驚愕。


    在墨紋看來,煉氣前期的道徒因為初學法術、手段不多的緣故,相比於積年的老道徒而言也就更容易身消道死。


    這同樣是他願意和許道交結的一個原因。


    許道身上的氣質鋒銳,明顯是與勁敵廝殺過,並且是得勝而歸,如此才會氣質幽玄,毫無新晉道徒的稚氣。


    隻不過他見許道三人下山做個任務罷了,三個道徒居然能死掉兩個,也是少見。


    墨紋道徒起了興趣,等他聽到妖物身上帶有煞氣時,眼睛微眯起來。


    許道談到正事,說觀中的“槽頭”是方小山的舅舅,憂慮對方會報複於他。


    墨紋道徒思索一下,說:


    “‘槽頭’此人我知道,名字叫做‘方觀海’,其在獸院中當差,有一隻三足鬼火鴉作為陰獸,實力不容小覷。”


    又說:“你擔憂的不錯,方觀海性子陰鬱,睚眥必報。他的外甥既死而你獨活,必定會遷怒於你,甚至是直接拿你是問。”


    墨紋道徒還盯著許道,眼中露出玩味之色,顯然不相信方小山隻是死在了妖物手中。


    許道沒有避開對方的眼神,他坦然視之,然後長揖一拜,衝墨紋道徒說:“敢問墨兄,為之奈何?”


    墨紋道徒聽見,沉吟不語起來。


    這時許道解下腰間的一個囊當,恭敬的推到對方跟前,說:“此囊袋是墨兄當日裝狐血所贈,今日送還給墨兄。”


    墨紋道徒沒有作聲,他摸起囊袋,手指上幽光一閃,頓時眼簾睜開,口中輕咦到:“這是?”


    許道適時介紹說:“姑獲鳥身帶煞氣,其渾身血肉被煞氣所汙,唯血液中煞氣最濃,墨兄或可用於繪製符咒……”


    許道還沒說完,墨紋聽見,麵上略動容,他當即拿起囊袋,打開口子一瞧,脫口而出:“果真是煞氣!”


    墨紋辨認一下,眉毛一挑,還說:“是子母陰煞!”


    許道垂著眼神,拱手迴到:“正是。”


    墨紋道徒聞言,嘿嘿一笑,說:“難怪你尚且不知方觀海是何人物,便擔心對方會報複於你。”


    許道隻是低頭不語。先天嬰氣已經被他煉化掉,許道並不懼於會被他人知曉煞氣的名稱。


    隻不過一被其他人知道,對方多半就會猜測他們三人是因為寶物起了爭執,這才導致兩死一活。


    而許道活了下來,自然極有可能就是罪魁禍首!


    墨紋道徒見許道不說話,掂量掂量手中的囊袋,突地笑說:“此物為煞血,正合適我修行秘法使用,於我有奇效,我就不客氣了。”


    許道聞言,頓時心中喜悅。對方既然願意收下他的東西,那自然也就是肯為他出謀劃策,或者是庇護於他。


    果然不出許道所料,墨紋道徒略微思考,隨手一招,拿過一牌子放在許道的身前。


    墨紋指著牌子說:“此為符牌,在符院中當差所用。你既然在符道上麵頗有天賦,自然要入符院中做工,有此符牌在,你今後無須去寮院中接取任務了。”


    許道聞言,心中更喜。對方是要推他進符院,在符院中當差,並且看意思是要照顧他。


    許道連忙收下符牌,拱手道謝。


    墨紋道徒又出聲:“收你入符院後,除非你是自願,無人能再讓你出觀做任務,這也就能避開方觀海的暗算。”


    白骨觀中有規矩,觀內嚴禁道徒們廝殺,不用下山,隻要許道再謹小慎微些,方觀海也就無從下手。


    “但你運氣不好,少則一年,多則兩年,到時候道徒都要下山一場,就隻能靠你自己注意了。”


    許道聞言微怔,他發問到:“敢問墨兄是何大事,竟然道徒們都要下山?”


    墨紋道徒聞言,隻是笑而不語。


    他見許道苦苦思索著,瞥了眼裝滿妖血的囊袋,也就提點一句說:“若是想要有所準備,多學著會煉製符錢,要是到時候能行,你興許也能得個好活計。”


    話說到這裏,墨紋道徒當著許道的麵,直接喚來一個雜役小廝,令其將許道的身份掛靠在符院中。


    最後,墨紋道徒擺擺手說:“好了。今後你直接就來符院廝混罷。”


    見對方送客,許道也就站起身感謝幾句,恭敬的告辭離去。


    等走出符院,許道摸著袖中的符牌,梳理著剛才的對話,頓時唿出了一口氣。


    墨紋道徒這關係算是抱上了,有了對方的照顧,許道暫時不用擔心方小山的舅舅會為難於他,隻不過期限最多兩年罷了。


    許道心中暗自琢磨:“白骨觀對道徒的管控不嚴,但也能直接驅使眾道徒,不過究竟是什麽大事,竟需要號令全觀的道徒……還是須得早做準備。”


    但他思來想去,發現自己能做的準備隻是好好修行,多練法術,提升實力罷了。


    於是許道將這些心思壓下,他望著寮院所在的方向,灑然一笑說:“也該去交接任務,領取道功了。”


    姑獲鳥一事價值三十道功,原本各分十道功,但如今方喻二人已經身死,三十道功自然也就全部該許道所得。


    這也是一筆收獲,他當即大踏步往寮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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