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九眼前風景如飛梭般一一掠過,一陣暈眩過後,終於站定,發現自己正落在一九曲橋之上,那小黑猴不知何時已鑽到懷裏去了,四周擠著一群青年男子,個個衣著鮮豔,相貌俊美,看樣子均為富家子弟,正在交頭接耳討論著什麽,此時已是入暮時分,橋欄之上紅燭點點。

    “來了來了!”這時候人群裏一陣騷動,隻見前方水榭之內華燈初上,照的周圍湖麵一片朦朧,隨水波蕩漾著,一片如夢似幻的場景。

    “這位兄弟,為何這般熱鬧?”陳小九拉了拉旁邊一位白衣公子,問道。

    “哼,鄉巴佬也來湊什麽熱鬧。”那白衣公子搖著折扇,斜眼看了下陳小九,拍了拍衣袖,一副高傲的神情,不理會陳小九。

    陳小九氣的直想煽他個耳光,想想還是不要惹是生非了,暫且看看情況再說吧。

    這時候前麵人群前唿後擁著往水榭奔去,陳小九也好奇,混在人群之中,跟著進了水榭。

    水榭之中廳堂布置的詩情畫意,牆上掛著幾幅水墨丹青,室內點綴著些蘭草花卉,周圍布置了些青花瓷器,前方是一樓台,樓台之上掛了四個字:以詩會友。

    原來是個詩會,這主人也不知是何人物,看來頗有名望,才惹的這麽多風流公子前來觀摩。

    正在疑惑之時,突然眼前一亮,隻見樓台之後緩緩走出兩名提燈侍女,後麵跟著一曼妙女子,步履輕盈,粉麵朱唇,身材嬌小玲瓏,宛如天仙。

    那玲瓏女子走到樓台前,明眸四顧,隨後開口說道:“小女子蘇小小(注一),承蒙各位錯愛,今日能賞臉前來鏡閣小榭捧場。”

    底下眾人連忙齊聲鼓掌讚歎。

    “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蘇小小緩緩吟道,吟畢,一聲歎息。

    底下又是一陣交頭接耳。陳小九一聽,這詩似曾相識,象是在哪聽過,隨即閉目凝想起來。

    “湖邊有佳人,我等追尋來。良辰莫錯過,美人入我懷。”陳小九旁邊那白衣公子一搖折扇,隨口接上,頓時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蘇小小聽了,麵不改色,根本不抬眼看那白衣公子。

    “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陳小九猛然想起,正是那竹林七賢之一的阮籍所念之詩,便脫口而出。

    這時候蘇小小突然全身一震,隨即眼光向陳小九射來。

    “這位公子,請上樓小敘。”蘇小小雙眸一直盯著陳小九。

    這時候上來兩位侍女,請陳小九上了樓。

    “公子請隨我來。”蘇小小說完,轉身便向裏屋走去,扔下眾人不再理會,底下頓時一陣嘩然。

    “不公平!這個鄉巴佬怎麽也能對詩?一定是作弊耍賴!”那白衣公子甚是不服。

    “賈姨媽,幫我教訓教訓這個無賴之徒。”蘇小小頭也不迴,輕聲說道。

    這時候蘇小小身後的一位中年婦女突然一個飄身從樓台之上直飛而下,一眨眼到了那白衣公子跟前,衣袖一揮,那白衣公子未及反應,便直飛出窗外,撲通一聲掉到外麵湖中。

    陳小九跟著蘇小小進了內屋,蘇小小吩咐侍女掩上房門,兩人坐定。

    “這位公子貴姓?”

    “在下法號天相。”陳小九一抱拳。

    “天相公子認得阮郎?”

    “正是。”想必蘇小小說的阮郎就是阮籍了。

    “不知阮郎現在何處?”

    “說實話,這吟詩作對,我也不會,剛才看這裏熱鬧,才跟了過來的。隻是之前與阮前輩有過一麵之緣,阮前輩於在下有恩,曾聽他念及此詩,至於他現在哪,我倒確實不知。”也不知道這蘇小小跟阮籍是何關係,如果再去麻煩師公,恐怕不妥。

    “既然如此,那就不便麻煩天相公子了,公子不妨暫且在此小飲一杯吧。”蘇小小眼裏微微閃過一絲失望。

    “也好。”既來之,則安之,陳小九定了下神。

    “小小先敬天相公子一杯。”蘇小小拿起酒壺,給陳小九斟滿了酒,然後舉杯敬酒。

    陳小九想著上次在竹林七賢那裏飲酒感覺不錯,便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小女子先為陳公子彈奏一曲助興,可好?”

    “好。”

    蘇小小緩緩走到琴前,不一會,琴聲悠揚開來。

    “妾本錢塘江上住,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燕於銜將春色去,紗窗幾陣黃梅雨。斜插玉梳雲半吐,檀板輕敲,唱徹黃金縷。夢斷彩雲無覓處,夜涼明月生南浦。”蘇小小一邊彈琴,一邊輕聲吟唱起來,聲如鶯囀,聽的陳小九如癡如醉。

    一邊飲酒,一邊仔細打量起蘇小小。相術方麵陳小九也是略知皮毛,蘇小小名如其人,長的玲瓏秀美。細觀其額間飽滿圓潤,原本應是福祿之人;唇細而長,感情方麵應該受到不少挫折;而眉間緊促,似有哀怨難言之情。

    琴聲幽怨,一曲彈罷,蘇小小又起身迴到陳小九身旁。

    “不知蘇姑娘為何如此哀怨?”

    “陳公子真是高人,讓陳公子見笑了,小小罰酒一杯。”蘇小小說著,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陳小九一看連忙端起酒杯,也是陪著一飲而盡。“這酒口味如何?”蘇小小開口問道。

    “尚可。”陳小九其實也不會飲酒,隻是這酒味道還不錯,入口略帶甘甜。

    “此乃錢塘小酒,別處卻是喝不到的。”蘇小小宛然一笑。

    這時候陳小九懷裏的小黑猴突然竄了出來,一下跳到桌上,抓起酒杯仰頭就喝。

    蘇小小一驚,看是隻小猴,便也不在意。

    “蘇姑娘不要介意,此乃我一小玩意。”陳小九連忙打招唿。

    “這小猴倒是有幾分可愛。”蘇小小嫣然一笑。

    兩人你來我往,不一會,便喝了不少。陳小九卻不知這錢塘小酒入口容易,後勁卻是不小,酒喝多了,話自然也多了起來。

    蘇小小緩步走到窗台前,陳小九也跟著起身站到蘇小小身旁,看窗外月光輕輕灑落,微風拂過,湖麵一片波光粼粼,自是良辰美景。

    “不知蘇姑娘為何要找這阮前輩?”

    “說來話長,當年初春我與那阮郎在西湖之畔一見鍾情,朝朝暮暮相處多日,阮郎曾指門前鬆柏,說青鬆作證,願與小小同生死,隨後由賈姨媽做主,與其定下了終;後因其父病重,阮郎迴鄉探父,之後到夏末才收得其信,道其父原是騙他迴家,已為他另娶名門閨秀,小女子日夜思念,至今仍是念念不忘。”

    “蘇姑娘切莫傷心,男女之情往往薄似煙雲,短似朝露,還請蘇姑娘千萬要想得開,身體要緊。”看來這蘇小小倒是個重情女子,也不知那阮籍為何又跑到竹林之中去了。隨即又想起了胡燕,也不知她現在如何了。

    “賈姨媽也是如此說我,這個公子倒是多慮了。小小自幼酷愛山水,原本想以詩會友,結交些喜山樂水的知己,不想卻多是引來些衣冠楚楚的不學無術之徒。”

    “那些不學無術的公子哥誠然可惡,還請蘇姑娘莫放心上。”陳小九心裏不由暗暗讚歎這位奇女子。

    “不知天相公子從哪裏來,欲往何處?”

    “我本下山修煉,暫無固定處所。”

    “既如此,天相公子不如暫且在我這鏡閣小榭住下吧。”

    兩人徹夜一邊飲酒,一邊促膝長談,不知覺竟已天亮,蘇小小臉上已是紅暈陣陣,陳小九酒力不勝,此刻已是昏昏欲睡,徑直走到蘇小小閨床上躺下,蘇小小倒也不介意,也是走過去躺在陳小九身旁,兩人和衣而睡。

    注一:蘇小小,生平不詳,相傳是南齊時錢塘名妓。傳說死後葬於西泠橋畔,芳魂不散,常常出沒於山水花叢林間。“生在西泠,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負一生愛好山水”是蘇小小的遺願,西泠橋畔的埋香之所,既了卻了佳人遺願,又為西湖山水增色,曆代文人雅士皆有詩句流傳下來讚頌這位絕代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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