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飯後,賀彥楓自去更衣間換衣服,他穿了一身純黑的西服,然後選了一根非常嚴肅的深蘭格紋領帶,對著鏡子一絲不苟地打上。

    忽然,感覺褲子被人拽了拽,賀彥楓低頭一看,原來是樂樂跑來了,正用一隻小手拽著賀彥楓的褲管,睜著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睛,仰著頭巴巴地望著爸爸。

    賀彥楓繼續打領帶,問:“怎麽了?樂樂?”

    樂樂有點心虛,卻還是問了出來:“爸爸,你今天是要去法院聽那個……安迪老師的……”

    賀彥楓沒等樂樂說完,決然地說:“她不是你的老師,她是個壞人,樂樂你不能對壞人心軟。今天是她惡有惡報的日子,爸爸要去親眼看著。嗯,樂樂就在家裏等著爸爸,你乖乖地玩一會兒看會兒電視,爸爸中午就迴來,下午帶你去媽媽那裏。這一次你要在媽媽那裏住下來,所以,現在快去把你的東西收拾好,別有什麽東西忘記了。那要等下個星期爸爸過去的時候再給你帶。”

    樂樂頓時高興了,說:“太好了!我可以帶玩具嗎?可以帶變形金剛嗎?”

    賀彥楓說:“都可以。用箱子裝好就行。”

    “好!”樂樂大聲地說,隨即扭頭往外跑,一會兒,又刹車一般忽然停住腳步猛地轉頭迴來,對賀彥楓說:“我可不可以去聽?我想知道她有沒有對媽媽做過什麽壞事?”

    賀彥楓彎下腰,捏了捏樂樂的小包子臉,說:“不行,樂樂就呆在家裏。那個壞女人的罪行爸爸去聽就可以了,樂樂聽了怕小耳朵會痛哦。”

    樂樂撅撅嘴,說:”我才不怕呢。那好吧,我就在家裏玩一會,爸爸你要快點迴來啊。我等不及想見到媽媽了,因為我給媽媽畫了一幅畫,想給他看!”說完,就歡快地跑出了更衣間。

    賀彥楓這一次出行,十分低調,甚至沒坐自己的專駕,而是令司機開了一輛公司業務人員常用的普通帕薩特,帶著兩個隨從輕便出行。下車時看看周圍沒有記者什麽的人,賀彥楓還是謹慎地豎起衣領,並在臉上架了一架遮住大半麵部的墨鏡,然後才起步,按著秦警司的之前發的短信的指引,由法院的一道偏門進去。沒走幾步就找對了地方,眼看著莊嚴的審判庭就在前麵幾步之遙。

    此時,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賀彥楓打開一看,卻是秦警司的來電,心知異常,連忙接了起來。

    經過這兩三個月的交道,秦警司現在和賀彥楓已經熟悉到可以直唿其名的地步了,接通了電話

    之後也不客套,直截了當地說:“彥楓,你還沒到審判庭吧?”

    賀彥楓沉聲問:“已經到門口了,正準備進去。發生了什麽事嗎?”

    秦警司說:“那你不要進去了,往迴走,不要去旁聽庭審。我懷疑蘇瑾會在庭上弄什麽幺蛾子出來,你在場的話,不好。”

    賀彥楓雖然微感遺憾,可是知道秦警司這麽做自有道理,便說:“那好吧,那就請秦警司你多費心了。不過,你還是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然心裏一直琢磨著。”

    秦警司辦事非常穩妥細致,之前賀彥楓就專門給他說了一下自己的顧慮,刨去莫程生下樂樂這個重大隱情,將蘇瑾和自己的糾葛都告訴了秦警司,並請他一定幫忙。

    秦警司非常夠朋友,找了一個他的鐵哥們做此案的公訴人,並委婉地告知,此案的受害者賀樂揚雖然隻是個年僅五歲的幼童,但其父賀彥楓的名下產業揚程科技近年來在h市大出風頭,又同時因其外形突出,婚姻狀況不詳而廣受矚目,此案其中隱情頗多,賀彥楓隻想蘇瑾伏法,卻極不情願將此事在公眾麵前曝光,所以,才走的公訴程序,屆時不需要原告方和被告方對薄公堂,避免泄露原告方不欲為人所知的隱情,那哥們也答應了,事前做了很多工作,就怕有什麽差池。

    然後呢,蘇瑾自從落網之後,其情緒的起落狀況一直為那做公訴人的哥們關注著,開始蘇瑾還有股子“我爸爸是李剛我什麽也不用怕”的架勢,再後來,聽聞蘇父與蘇母打起了離婚官司,她儼然成為蘇家棄子,她的情緒就明顯委頓了下去,可是,昨天下午開始,她的情緒忽然詭異地高漲,貌似間歇性精神病發作了似的,不知道是預備在庭審上裝瘋呢,還是醞釀著什麽大招,總之,為了謹慎起見,秦警司建議賀彥楓不要去聽審了,免得臨時出什麽亂子,殃及自身。

    賀彥楓聽完了秦警司的話之後,感激地說:“好的,既然這樣,我就不去了,正好我今天也有事情要出門,一切都拜托你了。”

    秦警司笑著說:“說哪裏話,別這麽客氣。彥楓,你想親眼看著仇人伏法,也不一定非要到現場不可。有錄像資料的,等完了之後我拷貝一份給你,發到你郵箱你,你慢慢看,不解氣就多看幾遍,哈哈。”

    賀彥楓掛斷電話後,轉身離開,出門時正看到那邊似乎有點騷動,便叫司機慢點開,順便看一眼究竟。

    原來是,蘇瑾之母楊婉婷到了,正被記者們圍堵著追問呢。

    蘇家以最初的泥沙業起家介入房地產開發業並在十多年間發展成為全國聞名的地產企業,蘇瑾作為蘇家獨女自然是當仁不讓的大家閨秀,五年前,蘇瑾因為精神失常而在家長期靜養的消息已經大跌人眼鏡,這一次被公訴方告上法庭,罪名居然是誘拐兒童罪,簡直是匪夷所思,其中必有什麽不得了的隱情,故而專務小道消息的記者們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可惜漏出來的消息少而又少,官方的說法是這女人精神異常才會行此顛倒之事,並為保護未成年人權益拒絕透露受害人情況,所以,記者們一無所獲,也就轉而追逐其他的新聞熱點去了。可是,案件開庭前不久,爆出最新消息,說是二十年來一直安心於婚姻圍城的蘇瑾之父蘇伯東不光在女兒受審其間不聞不問,還結了新歡,據稱新歡已經珠胎暗結,蘇母楊婉婷為此找上門去,發生抓扯,蘇伯東竟然為此扇妻子耳光,並宣稱要離婚,所以,蘇母這段時間跑法院跑得很勤,既為她自己的離婚之事也為女兒蘇瑾的案件,真是焦頭爛額。

    這一天,蘇母也喬裝改扮了一番,可是,怎麽瞞得過人精似鬼的社會版記者們們,她才一露麵,就被包圍了,即便是紗巾可以遮掩,記者們也能窺見蘇母灰敗的臉色,卻毫不心軟地將一支支匕首一般的話筒戳到她麵前追問:

    “蘇夫人,您的愛女為什麽會以欺騙手段誘拐兒童呢,難道她很需要錢嗎?……”

    “蘇夫人,聽說您丈夫已經全然放棄蘇瑾,並另結新歡,還為此對您大打出手,是這樣的嗎?”

    “據說蘇瑾有精神疾病,請問是怎樣的程度呢?會對本次審判有影響嗎?她會坐牢嗎?還是被送去精神病院?”

    “蘇夫人,其實您丈夫是為了您教養女兒無方以至於其走上犯罪道路所以遷怒於您才執意要離婚的吧?”

    蘇母被問得神情狼狽至極,最後索性跪倒在地,哭著向記者們說:“是,蘇瑾有罪,可是,她是個病人,她不知道後果才會犯罪。我也確實是教女無方,等蘇瑾病情好轉,我會好好地教導她改過自新的,也會帶著她去受害人那裏賠罪求原諒的。求求大家,放我們母女一條生路吧。”

    賀彥楓遠遠地看見這一幕,卻毫不動容,勾了勾唇角,對司機說:“走吧,不看了。開快點。”心想,現在就跪地求饒了?好戲還在後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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