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從心裏還是惦記暗月的,或許隻有他才能了解一些草原上生命的意義,因為他單純,因為他沒有欲望。

    整個冬天沒有見到暗月影子的巴特有些無精打采,執拗的父親今年隻弄了有限的一些牛羊,工作實在沒什麽可做的。他開始想念自己的影子,那匹為了暗月可以去死的美麗的姑娘。

    早春的陽光有些耀眼,大地開始泛綠,遠遠看過去,美妙得讓人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境。

    暗月再次出現在了巴特的視線,巴特興奮地差點教出來,但是機靈得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知道,如果別人知道暗月的存在,那麽暗月是危險的,但是他不知道,草原上的牧民大多看到了久違的暗月。

    巴特的父親一邊整理牛車,一邊看著遠方。當他看到暗月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再像往常一樣熱血沸騰,他很驚訝,最後歸為自己老了。冬天的時候他也這樣想過,為什麽現在的自己不再像以前那麽兇狠好鬥?最後他總結出來一個結論,草原上的老一輩都差不多走了,自己需要將草原上的生命保護起來,保護草原就是保護牧民自己,他必須成熟地思考問題,因為沒有人可以再為他收拾爛攤子,沒有人在他背後撐腰了。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好,這麽多年來,人與狼相處得很好,而如今卻勢如水火。他深知,沒有狼的草原是可怕的,沒有了狼,野兔,田鼠,過路的黃羊,羚羊等等將會無休止地糟蹋草原,直到這裏變成一片荒漠。然而,現在的年輕人都沒有長遠眼光,隻能看到自己眼前巴掌的利益。想到這些,他不禁搖搖頭,草原啊,或許草原拋棄了背棄草原盟約的人類。

    但是,每次看到兒子巴特。這個男人的心會再次熱起來,兒子從小就跟他們傳統的草原人不一樣,或者說他比任何一個草原人都更加虔誠。他熱愛每一個草原上的生命,刀子,影子,暗月,那頭鬼一樣出沒的狐狸,甚至驕陽,烈日,甚至草棵子裏蹲著的野兔,喜歡挖洞的田鼠,肮髒的鬣狗,成群的黃羊,悠閑地野牛。巴特不貪心,巴特的父親有些羞愧的是,兒子的不貪心都是自己教的,而自己卻從沒有一刻能抑製自己心內壓製的欲望。

    暗月這次不知為何又迴到了這片草原,它隻是緩緩前行。

    不止一次下決心徹底離開,可是又不止一次的迴頭。暗月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自己的猶豫不決。它知道自己在這塊土地上有些東西永遠也放不下,但這不是它迴來流連的原因。有些東西,放在心底是最好的選擇。

    春日的陽光溫柔,妖豔。

    金色的光芒沿著起伏的草原伸展,在遙遠的峽穀那一側躲過了殘酷冬季的草食動物們,又開始大量的遷徙,流水般慢慢劃過草原。這個美麗充滿希望的季節,這個綠色的溫暖的季節,這個讓他們容光煥發的季節。雖然路上還是有大量的獵手埋伏,但是希望就在不遠方,不是麽?

    暗月石跟在散落在草原的野牛一起過來的,野牛們在這個季節越發顯得悠閑自在,慢悠悠地邁著四方步,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休息。反正憋了一冬,眼睛發紅的獵手有其他生物區填滿他們的肚子。

    暗月走在略顯空曠的草原上,頗有些失落。

    曾經雷霆閃電般劃破草原的馬群幾乎絕跡,越來越大的羊群在狗兒們的看護下咩咩著走向草原深處。這是草原上最懦弱的生物,卻也是人們食物與錢財的主要來源。現在這個世界,好像神駿的馬不再是人們的寵兒了。

    這一天,暗月經過一條有點深的河床。這個地方因為有河水的滋養,土壤肥沃。長了一些藤類植物,這些植物多刺,堅韌。暗月當然不會讓自己落入這個東西裏麵,它曾經眼睜睜看著一隻狼被這些樹藤纏住,直到死去。

    不知為何,它有些欲望再去看一眼。它小心翼翼下了河岸,這個季節河床大部分是幹涸的。一隻巨大的鹿角吸引了暗月的目光。它認得,這是鹿王絕鋒的鹿角。那頭一下能挑死一隻大狼,麵對花豹雄獅的夾擊絲毫不畏懼的絕鋒竟然在這樣的地方喪命。它最為犀利的武器,最終成為了它喪命的罪魁禍首。

    暗月心裏空空的,有些茫然地走在草原上,盲目地跟著野牛向前,不知何處是目標,不知何處是終點。

    見到巴特家的嫋嫋炊煙,它有些驚醒,四處看看,神色黯然,影子,精靈,雷馬,驕陽,烈日,這些它曾經的愛人,恩人,夥伴都永遠消失了。它看到了巴特再朝這邊望,於是站定了,迴望過去。

    巴特有些激動,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

    卻見早有一些牧民騎馬,拿著繩索悄悄繞過去了,一些靈巧的狗兒也包抄過去。巴特不由得大叫:跑!跑!

    暗月似乎沒有反應,除了被春風吹起的毛發,一動不動,猶如泥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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