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恭看著班定邊,卻是輕聲一歎。

    這個弟子,性格敦厚,尚有赤子之心,可以說宗門長老,都對他很是青睞。

    可是他的這種性子,卻並不適合在險惡的修行界廝混,看來是時候教教他了……孟恭輕聲笑道:“你這個小子,若不是看在我是你長輩的份上,隻怕是已經破口大罵了吧?”

    班定邊神色一滯,卻是咬牙點了點頭,說道。

    “若你不是我的師叔,別說是罵你,殺你的心都有了!”

    他滿麵怒容,胸膛劇烈起伏,激烈道。

    “我答應了柳兄,會帶師門長輩前去為他療傷,可是你,卻讓我陷入了不仁不義的境地!”

    “柳兄對我有救命之恩,怎麽能這樣背棄他?”

    “孟師叔,你為什麽會這樣做?”

    他仰起頭,想要一個說法。

    外表來看,他憤怒到了極致。

    可是他的內心之中,卻充滿了悲愴……

    浩然宗可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宗門啊……

    宗門裏的一草一木,他都很喜歡,在今日之前,孟恭更是他非常尊敬的長輩之一。

    可是,就在方才,孟恭卻出賣了他的救命恩人,而其他宗門長輩,卻是為虎作倀,默許了此事。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宗門長輩們的冷漠。

    這種冷漠,讓他不寒而栗。

    “為什麽這樣做?”孟恭柔和的看著班定邊,淡淡說道:“你真的不知道我這麽做的原因嗎?”

    一句反問,卻是讓班定邊愣住,他咬牙說道。

    “蓬萊是德高望重的聖地,怎麽會混淆黑白呢?薑凡今日將責任全部推給我們,明顯是他誣賴,我們找到證據,前去找蓬萊前輩辯論,我就不信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

    “哈哈哈……”

    不止是孟恭,浩然宗眾人全部都大笑了起來。

    他們的笑聲,讓班定邊有些茫然。

    “德高望重這四個字,什麽時候和蓬萊有過聯係呢?”有個長老走了出來,輕輕拍了拍班定邊的肩膀,說道:“蓬萊的威名,可從來都不是靠講道理,而是靠著殺戮,靠著霸道,靠著不講道理,一點點積攢出來的!”

    “聖地,什麽是聖地?聖地就是可以無視任何道理的存在,他們可以混淆黑白,他們可以指鹿為馬!”另一個長老沉聲說道。

    “你要搜集證據,你要去找蓬萊前輩辯論,何其可笑?我告訴你,若你真的找上門去,那麽迎接你的,必然是蓬萊的殺戮,他們會像捏死一隻臭蟲一樣,將你狠狠的捏死!”又有人說道。

    浩然宗的長老們,頭一迴將修行界的殘酷,赤裸裸的展現在了班定邊的眼前。

    “會,會是這樣嗎?”班定邊的世界觀受到了衝擊,滿目都是呆滯。

    “你在浩然宗生活了二十多年,你的生活,過的太過於安逸了,這一次,我們為什麽要帶你來這裏,為的,就是要讓你親眼看看,什麽是真正的修行界!”孟恭深吸一口氣,撫摸著班定邊的腦袋:“蓬萊霸道,靈山偽善,瑤池高傲,三座聖地,便是天底下三個最不講道理的地方,可是,沒有人會說他們做的不對,因為他們有著絕對的力量!”

    “癡兒,你以為師叔怕的是薑凡嗎?我真正怕的是,薑凡背後的蓬萊!”

    “被這種小人惦記上,會是一件無比麻煩的事情,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整個浩然宗考慮!”

    他的聲音,在班定邊的腦海中久久迴蕩。

    他想到了自己在衡蕪洞天之中的所見所聞,想到了薑超的搶奪,想到了柳兄說過的話,想到了想要漁翁得利的太一宮,還有跋扈囂張的薑凡……一些固有的觀念,終於被打破。

    這一瞬間,他好像突然間成熟了許多。

    “可是,柳兄對我有救命之恩,就這樣出賣他,還是太過分了些,我認為,總有別的辦法,可以化解與薑凡之間的恩怨。”班定邊喃喃說道。

    “沒錯,當然有辦法,若是我舍得讓出靈器,丹藥,那薑凡,想必也不會與我們為難,可是,我不願。”孟恭眼中劃過了一抹冷厲之色:“我們顧忌宗門,無法對薑凡出手,可是這世間,卻是不乏無懼聖地之人!”

    “誰?”班定邊一怔。

    “那柳白,便是其中之一!”孟恭淡淡說道:“還有一人,東州張屠夫,他也不懼聖地,早在通天城,便於那薑凡結仇!”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借刀殺人,故意騙薑凡過去,讓柳兄對付他……”班定邊並不愚蠢,他略微一思忖,立即反應了過來:“可是柳兄現在身受重傷,如何是薑凡的對手?”

    “他要是不受傷,你以為薑凡就敢過去找他麻煩嗎?正因為他受傷,薑凡這才趨之若鶩,原因嘛,很簡單,殺了柳白,可以讓他名聲大噪,這是其一,至於其二,則是柳白自身的價值,他所修行的神通功法,所使用的靈器等等,都讓那薑凡很是動心!”

    孟恭露出老奸巨猾的笑容。

    “而且,我隱瞞了很多事情,我隻是說他受傷了,卻沒有說他和冷若霜兩敗俱傷,薑凡會怎麽想?他會下意識的認為,柳白是被冷若霜單方麵的打傷!”

    “如此,他就更不會有忌憚之心了,若是他知道實情,隻怕是他根本就不敢去找柳白的麻煩!”

    聽了這一番話,班定邊心中翻江倒海,卻是突然間學到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難怪,難怪師叔方才那麽謙卑,就是為了要讓薑凡放鬆警惕,認為你不敢騙他……”

    他吞了吞口水,沒有想到孟恭居然還有這樣的思量,可是緊接著,他又有了新的疑問。

    “師叔怎麽就能斷定,受了重傷的柳兄,就一定是薑凡的對手呢?要知道他身邊,還有一個金丹後期的大修士守護!”

    “很簡單,通過你之前的描述,那柳白很不簡單,他的傷勢,絕對沒有你想的那麽重,如今已經過去了幾日,他想必已經恢複了不少,就算是現在沒有痊愈,對付區區一個薑凡,沒有任何的問題,唯一需要顧慮的,便是那金丹後期的大修士……”孟恭眯起眼睛,說道:“這就要看他運氣了,如果他能恢複一半,想必那大修士也不是他的對手,如果他能恢複七成,我敢斷然,薑凡也好,大修士也罷,都是死路一條!”

    他的心中,有一種預感,恐怕今日之後,世界上就再也沒有薑凡此人了!

    薑凡自然不知道方才那個謙卑的老家夥,居然給他挖了一個大坑。

    他按照孟恭所指的方位,找到了那一處偏僻的山穀。

    “那家夥就在這裏閉關吧?”薑超左顧右盼,試圖找尋蹤跡。

    “那個老家夥不敢欺騙我,柳白若是沒走,定然在此!”薑凡眼中滿是嘲諷之色:“此人真是得了失心瘋,比那張恆還要癲狂,居然敢去招惹大圓滿的修士,能逃得性命,還真的是天大的幸運!”

    “嘿嘿,不幸的是,他遇到了表哥你,若是殺了柳白,表哥一定可以名聲大噪,讓天下人傳誦!”薑超笑著恭維。

    “殺他不難,可是我不會這麽輕鬆殺他,先逼問出他的功法和神通,之後再廢他修為,將他一直帶在身邊,做我的奴仆,這才是最完美的做法!”薑凡得意說道。

    要知道柳白現在可不是什麽小人物,他一人一劍斬殺天河劍派強者,奪走第二十一座石台,已經名動天下,許多人都拿他與張屠夫對比。

    這樣前途無量的新星,若是做他的奴仆,那麽他的威嚴,定然能讓世人戰栗!

    “做你的奴仆?薑凡,你的口氣不小啊。”

    忽然之間,山穀之中,迴蕩起一個冷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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