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跟隨太子一同出京的, 有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

    太子和三皇子兒時跟隨皇帝去各地巡遊過幾次,對沿途風景不甚稀奇。

    二皇子宅了二十年,根本不在意自己修道精舍以外的風景,一路上都很淡定。

    所以, 最激動的就數六皇子了。

    運河兩岸,有不少農民們圍觀浩浩蕩蕩的朝廷糧船。

    六皇子也好奇地站在船頭,與農民們遙相對望。

    “他們怎都穿得如此儉樸?”六皇子問薛遙:“這是不是受災縣的農民?”

    薛遙哭笑不得, 這都到了山東地界了, 農民們哪能穿得跟京城老百姓一樣?

    況且這些農民穿的是不太鮮豔的粗布麻衣, 連補丁都沒有, 就說明生活條件還是過得去的。

    原本想如實解釋這是正常的人民生活,可一看六皇子憂國憂民的小臉,薛遙又不忍心打碎他對國富民強的想象,隻好哄他道:“這些農民白日裏都要下地幹活, 若是穿著絲綢錦衣下地,一不留神就會沾上泥濘甚至擦破衣裳,太糟蹋好料子了, 不如穿麻布方便。”

    “原來是這樣!”六皇子重又開心起來。

    信息不流通的時代,沒有閱曆的少年小皇子, 就是這麽好騙。

    太子一行人打算去浙江收購糧食, 因為金陵物價比杭州略高一些。

    薛遙和隨行的采購太監, 都勸太子要多方比價, 於是, 糧船就先在金陵登岸了。

    江南的風土人情與北方很有些差異。

    才子風流、佳人婀娜。

    金陵城裏的百姓, 生活步調仿佛比京城百姓慢了一個節拍,到處都透著閑適的慵懶氣息。

    秦淮河兩岸林立的酒樓裏,不時會傳出琵琶古琴伴奏,和女人悠揚歌聲。

    三皇子聽著那撩人歌聲,想像歌姬的容貌,趕忙要求靠岸,說是要在金陵城裏待上幾日,跟當地糧商談價錢。

    但他一下船,就去最富盛名的青樓談價錢去了。

    太子派遣采購太監,隨薛遙去糧行探探口風,六皇子也積極萬分的要求同行。

    薛遙自重生以來,第一次踏上金陵故土,這是他前世的南京老家。

    故土的山水風光,與他那個時代截然不同。

    多的是明媚無塵的藍天,清可見底的綠水,古樸幽雅的酒樓商鋪,少的是未來林立的高樓大廈。

    鄉音依然親切。

    在薛遙看來,南京的方言不太難懂,至少沒有蘇州浙江那種簡直像外語般的差異。

    沒想到,六皇子居然聽不懂,一路上都好奇地問他周圍人在說些什麽。

    內廷采購的太監是地道的京城人,因為多年的公務,接觸過不少地方商人,所以能聽得懂金陵方言,不過太監自己不會說金陵方言。

    這讓薛遙有點頭疼。

    他帶著一群京城老爺們,找金陵的糧商講價,六皇子時不時好奇地問兩句“那老板在講什麽”,這麽著肯定容易被奸商坑宰。

    就算挑起幾家糧商的競爭,起始價要高了,要軟磨硬泡的時間自然就多了。

    薛遙根本耗不起。

    小胖崽那邊的安全感數值,跟定時.炸.彈一樣,時不時在他腦子裏炸一下,沒準哪天就跳樓式下跌了。

    他必須速戰速決,辦完事,趕緊迴京,伺候沒安全感的小慫包龍傲天胖崽。

    稍作思索,薛遙便對六皇子笑道:“殿下頭一次來金陵作客,不如先去酒樓點一出戲,品一品咱秦淮風韻,公事就交給我和劉公公去談。”

    六皇子滿腔抱負,當然沒心思玩樂,可又心念一轉,想到自己年少又毫無經驗,很可能會影響薛遙他們談生意。

    他猜到了,薛遙可能隻是委婉地勸他不要摻和談生意。

    六皇子興奮的心情頓時被澆滅了,但也知道自己確實沒有這方麵經驗,可能會耽誤正事。

    於是他撓了撓後腦勺,挑眉笑道:“正巧,我也想去酒樓瞧瞧呢,那正事就都交給你了,我偷個懶,先去看場戲,不許告訴大哥噢!”

    薛遙敏銳地捕捉到了六皇子臉上從興奮到失落,再到故作欣喜地輕微轉變,心裏立即自責起來。

    暖寶寶跟小胖崽那個粗神經的家夥,完全不一樣。

    這種時候找借口支開六皇子,他肯定能猜到原因,以為薛遙嫌他礙事。

    可反悔已經來不及了,薛遙分了一隊喬裝的侍從護衛,陪六皇子去街市玩樂,自己領著有經驗的采購太監,前往“戰場”。

    去大糧行之前,一行人先去集市上的小糧鋪試探了市場價。

    上等的米,散售價格是九百文一石,中等的六百五十文上下,下等米四百到五百文不等。

    還有劣等的陳米蟲米,那價格幾乎是半賣半送。

    買中等米十石以上,送一石劣等米,可以用來喂牲口家禽。

    太子這趟,要收購一百萬石糧食。

    薛遙的打算是,用下等米的價格收中等米。

    如果實在砍不到這個價格,就按比例混合,收購中等米和下等米。

    畢竟受災縣老百姓不太挑大米的質量,餓不死才是最重要的,糧食的份量必須放在第一位。

    在船上的時候,薛遙已經打聽到了受災縣的老百姓數量。

    演算了幾遍草稿,他打算用五百文的價格,收購中等米。

    這樣就足夠受災縣老百姓度過一年半的災年,可以說綽綽有餘,比原著中太子收購到的糧食多了整整四十萬石。

    帶著這樣的目標,薛遙頭一個拜訪了金陵排行第三的糧行,打算先練練嘴皮子,再去跟最大的糧行談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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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糧行談大生意之前,一般需要當地中介幫忙搭橋。

    中介要按照生意份額拿提成,所以會主動站在客商這一邊,提防奸商坑騙外地人。

    但太子這筆生意太大,給中間人的提成是一筆巨款。

    想著反正采購太監有經驗,就省去了找中介這一步,薛遙自個兒初生牛犢不怕虎,就這麽單幹了。

    帶著一隊人走進糧行,夥計立即滿臉堆笑迎上來。

    薛遙剛要開口,一旁經驗老道的劉公公就板著臉吩咐那夥計:“咱家老爺有一筆大生意要跟貴行談,請你們東家出來罷。”

    夥計被劉公公的氣勢壓了一頭,點頭哈腰地迴道:“咱東家不在店裏,小的給您請掌櫃的來!”

    “嗯——”劉公公麵無表情地長長應了聲。

    薛遙有些佩服這胖太監的氣勢。

    到底是正經幹采購的老太監,這派頭,一口京腔,卻半點不顯外來客的局促,頗有反客為主的氣勢。

    談生意的時候,該擺的架子還是得擺,謙遜有禮的君子風度,並不適合所有場合。

    糧行掌櫃很快來到一樓大廳,請眾人落坐。

    聽說是京城口音的商人,掌櫃就猜到來了筆大生意,否則不會跑這麽遠來做買賣。

    讓薛遙意外的是,掌櫃待客態度雖然禮貌,卻並不特別積極,隻是笑容和煦的請他們用茶,聊些糧行的瑣事,等他們自己開口說出生意的事。

    薛遙也不耽擱時間,半杯茶下肚,就用地道的金陵口音跟掌櫃的說:“我府上接待的是京城來的貴客,要來江浙談一筆大生意。”

    掌櫃地笑道:“在下已經看出來了,承蒙諸位爺台照顧咱們明方糧行的生意,未免耽誤爺台們的時間,在下就實話實說了。”

    “前些時日,浙江來了一批糧商,把咱們蘇州倉的糧食收走大半!看諸位爺台通身的氣派,要談的生意恐怕比浙商更大,隻怕咱們糧行存貨不足。”

    薛遙心裏一咯噔,有種不詳的預感。

    浙商收糧?

    怪不得原著中,太子的糧食全部都是從杭州收購的,原來江蘇糧行被浙商先一步“洗劫”了。

    兩地都是魚米之鄉,多少有點競爭關係,浙江商人照理說,不可能來照顧江蘇商人生意。

    收那麽多糧萬一賣不完,過期限,可就都是下等米劣等米了。

    那浙江商人為什麽要來江蘇收糧呢?

    薛遙直覺這件事有蹊蹺,但還是淡定地詢問:“貴行如今一共能拿出多少糧食?”

    掌櫃也不拖泥帶水,直接給薛遙算了一筆賬:“咱們糧倉裏的存貨,恰好足夠咱們一年的散售生意,賣給老百姓的市價,公子想必已經打聽過了。如果諸位有需要,我們糧行最多可以提供五萬石糧食——兩成上等米,八成中等米,全部都按五百七十文的價格給你們!隻盼諸位爺明年若是還要購糧,務必照顧咱們明方的生意。”

    這話說得是很實在的,糧行的存貨隻夠今年的生意,照理說可以實打實按照市價出售。

    願意拿出五萬石糧,按照中等米價賣給他們,確實是很夠意思了。

    然而,劉公公卻不領這份情,不陰不陽地冷笑一聲道:“五萬石?你也太小看咱們的生意了!既然貴行拿不出太多糧食,咱們就先去別家看看。”

    “先生——”薛遙急忙起身,請劉公公借一步說話。

    原著中最後高價收購一百二十萬石糧食,看似很奇怪,可薛遙此刻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

    劉公公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原著中,他肯定是把金陵各家糧行的東家得罪了個遍,心想浙江既然收了那麽多糧,不怕買不到。

    結果就是越走越窄,最終連累太子被浙江糧商狠狠宰了一頓。

    薛遙百感交集,原本還覺得這位采購太監有經驗、有派頭,現在才發現,經驗和派頭,恐怕影響了他的判斷。

    目前的狀況,江蘇糧行囤積的糧食,已經被收走一半,當地商人自然不會再低於市場價售賣糧食。

    而這家掌櫃願意給出這樣的優惠價格,可以說是虧大了,完全是為了以後的長期生意。

    原著中,太子爺收購的糧食價格將近六百七十文一石,而且大半都是下等米。

    就是說,太子用中等米的價格,收了一堆下等米。

    而這家糧行掌櫃,用下等米的價格賣給他們中上等米,實在是夠義氣,隻不過存貨有限,份量少了點。

    劉公公此刻這麽冷嘲熱諷,實在太欠思考。

    薛遙把他拉到一邊分析了狀況,表示:“五百七十文,絕對是良心價,這掌櫃的咱們得結交,五萬石糧食也一定得買下來。”

    劉公公卻一臉不屑的笑著擺擺手,說:“公子稍安勿躁,別被這些奸商給唬了!咱們這筆生意多大來頭?還怕拿不到良心價?咱家也不是第一次替朝廷收購糧米,一百萬石糧食,咱們去備貨充足的糧行拿貨,中等米,頂多五百文,何必領他這點皮毛的情分?”

    薛遙知道他是看自己年紀小沒經驗,便耐心勸道:“公公,咱們現在不確定別家有沒有充足的備貨,最好有價格合算的糧食,我們就都收下來,以防萬一。”

    劉公公笑得跟彌勒佛似的:“哎呀我說小公子啊,你這也太怕事兒了,皇上福澤萬方,各地豐收,哪裏就能短了太子殿下這區區一百萬石糧食?您就瞧好罷!”

    薛遙簡直想一巴掌唿醒這胖太監,估計原著中就是因為這采購太監盲目自大,害的太子爺最終虧了四十多萬石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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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今天看見一位讀者君畫了七崽幼年人設,因為發了外站連接,被晉江審核刪除找不到了啊啊啊啊!

    如果這位小天使有微博,可以去微博@我吖!我還沒來得及好好欣賞你畫的七崽,我微博名字叫“卷卷貓520”~~~

    另外,感謝“隔壁家的阿少”兩篇超萌長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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