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弼忬蹲守在校門口,現在已經是接近中午十二點了。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麽,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是的,他很清楚。

    褲子的後插袋裏有他的全部財產——七百二十三塊人民幣。

    左邊褲袋了有一個黑色皮夾,裏麵有他的身份證、幾張銀行卡——沒有一分錢在上麵——一張陳慧琳的藝術照和一張劉若英的藝術照——花了五塊錢在地攤上買的——還有,還有一張名片,對!一張名片。

    杜弼忬蹲在地上,身側是一個長方形的米黃色旅行包,包裏除了衣物,還有……還有一根從宿舍雙人鐵床上折下來的八十公分左右、中指粗細的實心鐵棍!此刻杜弼忬的右手正放在旅行包內,緊緊握著那根冰冷鐵棍。

    他明白自己將要麵對的是什麽,杜弼忬完全明白。他隻是覺得對不起自己的父母,養育之恩無以為報,若有機會,一定要多買幾盒xx堂龜鱉丸孝敬他們。

    然而,有些人必須麵對,有些事必須去做——自從阿新對他說“兄弟,是一輩子的事”那天起,今天的一切便已注定,一切,容不得他選擇。

    抬起頭,刺目的陽光。

    多好的天氣啊!自冷空氣襲來之後,這樣溫暖的天氣還是第一次、第一天。

    杜弼忬歎了一口氣。

    以後或許將過上亡命天涯的生活,就連這樣適意地看看天空的閑暇都沒有了吧。

    杜弼忬心想。

    杜弼忬剛低下頭,眼睛尚有些花,頭腦有些眩暈。這時,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了離杜弼忬六七米處的校門口。

    杜弼忬閉上了眼,讓眼睛適應一下,更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從容的站起,抬了抬因蹲太久而感覺酸麻地腳又蹲下,右手探進包裏摸到了那件東西,緊緊握了握,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站起,一個箭步猛竄過去。

    靠著校門這一邊的副駕駛剛打開車門,一個穿帶時髦的姑娘左腳剛落地,探出半個頭來,右腳尚停留在半空未曾著地。杜弼忬已經到了!

    杜弼忬看到了女孩眼神裏從茫然到驚慌再到恐懼的瞬間轉變,這眼神讓杜弼忬有著無限快感。

    他毫不猶豫地重重垂下,鐵棍擊打頭部的蒙響和傳到手心裏的震蕩向杜弼忬訴說著一切。

    血……血如泉湧!

    肮髒的血、下賤的血,從前額激射而出。

    沉寂幾秒後,尖叫!撕心裂肺的尖叫。

    杜弼忬懶得再多看她一眼,迅速繞過車頭來到主駕駛車門外,一把拉開車門。

    一個半禿的小老頭,看來五十六七歲的模樣,臃腫而肥胖的身子如一堆爛泥癱在座位上,驚恐的臉上不知是天生的紅臉還是因激動和恐懼而漲紅了臉。

    杜弼忬一把胸脯連拉帶拽將這坨肥肉拽出了車子拋在地上。

    “轟弟兄弟嘔法好桑郎啦有話好商量啦”老東西開口道。

    一嘴黑牙,不知道是劣等雪茄抽多了還是新鮮檳榔吃多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滿嘴芝麻糊呢。

    聽口音像是廣東那邊的啊,不會是台灣老癟三吧!媽的,在台灣搞那x獨也就算了,居然敢來大陸把馬子,欺我大陸無男啊!

    “操”

    杜弼忬大吼一聲,鐵棍化影無數,朝老家夥頭上,身上各個部位砸去。

    “轟弟好桑郎,好桑郎啦!勒要多曉錢偶給,偶給!”老家夥咦裏哇啦滿地打滾。

    杜弼忬哪管得這許多!

    聽著這老家夥哀嚎如殺豬般地叫聲,仿佛在做愛時聽著一個姑娘在你的摧殘下大喊救命,這種時候的唿喊隻會讓男人更起勁,更賣力!

    杜弼忬此刻便是如此!

    他越揍越興奮,越揍越用力,揮舞的手臂幅度越來越大,而老家夥的叫喊聲由嚎叫哀嚎變成了呻吟,由殺豬變成殺雞,最後變成蚊子叫。

    也不知道揍了多久,老家夥已徹底沒了聲響,杜弼忬隻感覺手上一點氣力也沒有了。

    看著肮髒的血自老家夥頭上,鼻子,嘴裏流出。杜弼忬沒有一絲不忍,半分恐慌。他環顧四周,雖感全身無力,疲憊萬分,他大口大口喘息著,然而心中不曾蕩起分毫漣漪。平靜,靜寂!連杜弼忬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自己的內心會如此的寂靜,心如止水,如死水!仿佛做了一件如吃飯穿衣嬉鬧一般平常的事,做了一件本就應該做的事,天經地義之事。

    四周許許多多的人在注目著,和杜弼忬保持著近百米距離。

    杜弼忬走到原先蹲著的地方,將鐵棍扔進環繞學校的“護校河”內,左手拎起旅行包大步流星離開了現場,往學校附近的小路和居民小區方向跑去。

    遠遠的聽到了唿喊聲,嘈雜而紛亂。

    “快報警,打相打打架哉”

    “快叫救護車救人要緊!”

    快……

    杜弼忬頭也不迴,他很清楚,從今以後要過的是沒有以後的日子,他知道。

    龜縮在電話亭裏,狼狽的杜弼忬沒有一絲後悔,隻覺得痛快——暢快淋漓。

    不曾出現一絲慌亂,未來艱險的逃亡生涯反而讓杜弼忬覺得無比刺激——仿佛進入兇險萬分的雨林裏探險般刺激!

    我他媽是不是有病啊!這時候居然還覺得刺激,我他媽一定是《古惑仔》看多了,把自己當成銅鑼灣扛把子陳浩南了吧!

    杜弼忬自嘲著。

    杜弼忬掏出了皮夾子,經過了一個下午的掙紮,他還是決定試試運氣,因為自己已經沒有可投靠之人,那個人是他唯一的出路,唯一的希望!

    穆劍離?假名字吧!管他呢。

    電話撥通了。

    “喂,穆先生嗎?”

    “是你啊,小夥子!嗬嗬嗬,最終你還是找我了啊!”

    “你知道我是誰?”

    杜弼忬覺得難以置信。

    “知道我這個號碼的不超過六個人,其中包括我自己和你!而剩餘的四個人的聲音我已經太熟悉,他們顯然不會隨意將我的號碼告訴任何人,若是陌生人打錯了電話,那自然不會叫我穆先生。怎麽,小夥子,想約我出來把我騙到小巷子裏打劫我嗎?嘿嘿嘿嘿”穆先生沙啞的喉嚨發出的笑聲說不出的難聽。

    杜弼忬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是上次自己跟蹤他的那件事。

    “我遇到麻煩了!”杜弼忬道。

    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向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近乎陌生的陌生人求助,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太荒唐了。

    “說吧!”穆先生在電話那頭道。

    “我……我可能殺人了!”

    電話那頭沒有聲響,沉默了十幾秒。

    “真的?”

    “是的,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杜弼忬說著,突然有股恐懼感襲向心頭,一直保持平靜的心再無法平靜下來。

    正如一個突然被砍掉手指的人,那瞬間是沒有痛覺的,要過很久才會從這麻痹中得到痛苦,然而一旦開始疼痛便如絕提洪水,無法抑製。

    此刻的杜弼忬便是如此。

    “我該怎麽辦?!”

    杜弼忬帶著哀求的口吻道。

    “這個號碼是哪裏的?”穆先生終於開口了。

    杜弼忬鬆了口氣——至少對方沒有立即掛掉電話。

    “我在公共電話亭打的!我不敢用手機打,怕被監聽了!我需要把手機扔掉嗎?聽說即便換了手機卡換掉號碼公安廳也能追查到的”杜弼忬小心的詢問。

    “哈哈哈哈哈哈哈!年輕人真是可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安廳!哈哈哈哈哈,你以為自己是拉登嗎!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在電話的聽筒裏爭先恐後的擠出來,杜弼忬貼著話筒的耳朵嗡嗡作響,杜弼忬立馬將聽筒移開了幾分,以免失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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