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雖是覺得古怪,但卻沒有說出來。隻是雖然不說,那事情卻是在自己的腦子裏打轉,怎麽都趕不出去,直到送走了周木一家,自己也迴了李家,夏荷還在想呢。

    他一心在琢磨小雨說的所謂的“更親昵的事”。照夏荷打小從蘭娘那兒聽到的叮囑,那該被衣裳蓋著的地方是不能給人碰的,隔著衣服都不行,除非是家裏人。尤其是胸前那處,更是得最最親的人,才能給碰一下,素日裏女子要放東西在那兒,一是為了填肚子,二也是防著人碰到。

    在夏荷心裏頭,作為相公的李慕是在“家裏人”這個位置上的。但夏荷能認的最最親的人,不過是張十一、蘭娘和金寶三個罷了。就是大姐冬梅,也是著實許久未見過,才會高興得抱上一下。

    然而今日他卻在林子裏瞧見了小雨和她家當家的摟在一塊兒,仿佛是想生成一個人似的,不願意分開的模樣。夏荷覺得,哪怕是跟蘭娘,他也不會去這麽做啊。

    但這在夏荷眼裏夠過火了的動作,照小雨的意思,這還不是夫婦兩個該幹的最親昵的事呢。

    那,那還能怎麽樣,才能更……?夏荷未曾被引教過這方麵的事,使勁兒去設想,琢磨出了個他自己都不敢信的念頭,難不成是把衣裳給脫了?

    這個想法叫夏荷把自己給嚇到了,頭一個反應是確認周圍沒旁人看著,感覺自己雙頰在燒。但一想那畫麵,無論是同李慕相擁,還是幹脆赤誠相待,他似乎……並沒有覺得不能接受。

    這與他打小被耳提麵命的男女大防相違背,夏荷有點怕張十一知道了自己此時的這點想法,恐怕都不是挨罵那麽簡單了。

    夏荷決定把這個可怕的念頭趕出自己的腦子,他幹脆去院子裏幹活,然而這地裏的活對他而言完全是得心應手,無需多作思索的,他這腦袋裏仍有餘地去想旁的事情,那個念頭仍是趕不走。這時候,他倒是念起讀書的好處來了,幹脆丟下農具,去了李慕的書房,隨意地翻書來看。

    擺在桌子上的均是夏荷早已誦讀過的,夏荷隨手一翻,就覺得膩味得慌,幹脆便站起來,到身後書架,尋些旁的書看。

    李家最為富有的可不是他們家那滿堆的糧倉,而正是這書架上擺的滿滿的藏書,可謂是卷帙浩繁,就連李慕自己都不敢說自己均已通讀過了,這其中不少隻是每年拿出來,翻曬一番罷了。夏荷先是掃了眼李慕常用的那一櫃書,覺得無趣,便開始往旁邊找。

    他這才猛地察覺,有個角落裏

    ,似乎堆了厚厚的一層灰。

    李慕這些書素日裏都是由他親自照看,一本本地都歸整得有條有理,每一迴旬休歸家,更是要清理一遍書架上的灰塵。夏荷是見過他對書的愛惜勁兒的,正因如此,這角落裏薄薄的幾本小冊子才讓他覺得奇怪。

    小冊子草草地疊摞在一起,半點都不整齊,又使勁兒地往書架的最角落裏塞,似乎是被刻意遺忘了,那灰層厚得,已經遮住了書的名字。夏荷好奇,這裏麵是寫了什麽,才能叫一向愛書護書的李慕將他們棄如敝履?於是伸手撈出了最上頭的一本,一手捂著口鼻,另一手將最外層的灰抹去,露出書名,乃是《龍陽圖經》四字。

    夏荷不知“龍陽”二字是什麽典故,毫不設防地翻開了第一頁,隻掃一眼,嚇得他將書丟在了地上。

    這一摔叫塵土再卷,夏荷被嗆得連連咳嗽,驚動了林嬸,遠遠問道:“夫人?是出了什麽事了?”

    夏荷心底裏一慌,生怕林嬸進來探看,也不顧地上還有灰在亂飛,忙將那本書合上,丟迴角落,嘴巴上說道:“沒、沒事!就是這書房該打掃下了,拿書的時候往下落灰!”

    林嬸一想,大概是老爺昨兒個被夫人帶去山上了,沒來得及清理自己的書架吧。有十多天了呢,是該落灰了,於是問道:“那要我打掃下不?”

    “不必了,我來吧!”夏荷忙推掉。

    他說完後就去尋了塊幹布,一頭紮進書房忙活了起來,先將那些小冊子堆迴角落,心底裏想,若是被李慕察覺了自己動了這冊子,正好可以說是自己見積灰頗多,清掃了一迴書櫃呢,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翻開過一頁的!

    夏荷是不想去再看那本《龍陽圖經》第二眼了,但那明明隻瞧過一眼的畫麵,卻仿佛是在他腦袋裏紮了根似的,揮之不去。夏荷這一晚發了夢,夢中他果然與李慕赤誠著,胸膛緊緊貼著對方的胸膛,他攬著李慕的脖子,眼睛隻能看見李慕的眼睛。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清清楚楚地記得李慕的眼睛的模樣,那雙眼,在瞧著自己的時候,有與看別人所不同的水一般的東西。

    那叫做溫柔。

    夏荷第二日一起,便覺得褻褲上粘粘糊糊。偷偷一瞄,隻見是些不知道什麽的東西,沾了一手,味道一點都不招人喜歡。夏荷皺眉,趕緊洗換了褻褲。

    有了這麽一出,他這一早溜進廚房的時辰便晚了些。

    剛拿出兩個饅頭,一轉頭,夏荷就瞧見了林嬸。

    林嬸見夏荷這輕車熟路的樣子,想必這一大早跑來摸饅頭的事,自家夫人可沒少做。她皺著眉頭,歎道句:“夫人要是餓了,叫我來給你拿便是。你可是以後的官太太,怎麽能自個兒整日往廚房裏跑呢?”

    夏荷咧嘴,幹笑。他以為林嬸也是來拿饅頭的,便道:“不必不必,我自己來便是了。嗬嗬,咱們家的精麵饅頭,可好吃了。”

    “那是,這村子裏能天天□□麵的,也就咱們一家。”林嬸自豪道是。

    夏荷趁著這功夫,腳底抹油,開溜。

    留下林嬸琢磨了片刻,今兒個夫人前襟那兒怎麽咣裏咣當的,好像沒個東西似的?

    夏荷被昨日瞧見的那本書弄得,頗有些不好意思再進李慕書房。他這一整日又去地裏做活了,拖到日頭落了西才迴來,卻見林嬸捧著盞燈,一聲不吭地站在門口,直把他送到書房裏,把那挑得亮橙橙的油燈擱在桌子上,衝著那攤子書,一努嘴。

    夏荷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坐下了,把頭埋在書裏,開始神遊。

    他這就著昏暗的等瞧書上的字,就覺得眼花似的,那些小字變作了畫,忽然間眼前就出現了李慕坐在這兒的時候的樣子,腰板筆挺,手中握筆。想著想著,那想象中的李慕便抬起了頭,衝著他笑了笑。

    正想著呢,夏荷隻覺桌子一震,抬頭,見林嬸正站在他麵前,使勁兒地拍了桌子,問道:“夫人,看書呢,怎麽做起美夢了?”

    夏荷瞪眼:“我哪兒有做夢了?!我又沒睡著。”

    “那我怎麽瞧你神遊天外似的,還樂得不行?”林嬸問。

    夏荷眨眨眼睛,他有樂嗎?

    被林嬸這麽盯著,夏荷可不敢再走神了,老老實實地看完書,夏荷趕緊把手中的書一合,屁股著火似的跑走了。林嬸將桌子上的書給擺整齊了後,望著夏荷跑走的方向,琢磨著,怎麽夫人這日怪怪的,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李慕一迴來,就發現他塞在角落裏的那幾本圖冊有人給動過了。

    直到李老太爺過世、李家小叔又進了京,這書房徹底地歸於李慕一人之後,他才從頭至尾地將這幾櫃子的書重新整理過,分門別類地放好。李家這麽多代傳承下來,列祖列宗喜好什麽的都有,曲譜、話本、遊記、詩詞甚至農學。

    還有,這四冊春/宮/圖。

    其中一本,甚至是講兩個男子之間的。

    不知道是哪位

    先祖買迴來的,還被李老太爺毫不在意地丟在書架上,李慕翻開後,想都不想,便將它扔在了角落裏,再也沒動過,就連平日裏打掃、每年一迴的曬書,都會特地避開。

    等到李慕已經忘了角落裏還塞著幾本春/宮/圖的時候,這日一迴家,卻見那處攢了多年的灰塵已被拂去。書房中的景致年年如一,這偶有一處的不同,立時驚醒了他腦中一如那畫冊一般被塵封起來的這件事,這兒還擺著幾本春/宮/圖呢。

    不用說就知道是誰看了去。林嬸是被自己囑咐過的,並不會來翻動自己的書。李老太太年輕時還愛看個話本,如今眼睛卻大不如前,瞧書頁上的字吃力得很,早便不來了。唯有夏荷,是被自己哄著要每日裏讀書的。

    李慕這一想,便紅了雙頰,背過身去,不瞧那薄薄的四本圖冊。想去尋夏荷解釋一番,這不是自己買的東西,卻又邁不開腿。

    夏荷那兒呢,算計著今日李慕該迴來了,雖說是早便盤算好了借口用以搪塞那幾冊圖冊的事,可事到了眼前,他卻又磨磨唧唧開了,給自己找了一堆活兒拖著。

    倒叫林嬸奇怪了,明明每迴李慕迴家,見過李老太太後,都會喊夏荷抱著金寶去看看的。怎麽今兒個,這小夫妻各自做各自的,一點沒有碰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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