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本來就偏向中性,自從假扮王玉燕以後,更是刻意往女性化上靠攏,平時即便大聲說話,也都會稍微捏一點嗓子,如今又是窘迫又是生氣,竟然忘了這一點,直接吼了出來,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男孩子了。

    不是男人的聲音,但是也不是女人的聲音,更像是男孩子的那種,比中性偏男性一點的感覺。

    陸嘯昆覺得有些奇怪,可是這念頭轉瞬即逝,因為宋安非的指責那麽嚴肅,他自己也覺得有些窘迫,他確實是好色了一把,也怪不得對方斥責他。

    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於是就低著頭,沒吭氣。

    宋安非趕緊穿好衣服,把脫下來的衣服全都放到了一起,迴頭一看,陸嘯昆還背對著他坐著,這一會兒倒是老實了,他有些不滿意地說:“現在背過去了,剛才你幹嘛偷看呢。”

    陸嘯昆背對著他,也不說話,宋安非就說:“好了,你傳過來吧,我衣服都穿好了。”

    陸嘯昆轉過來,看到他,訕訕地咧開了嘴角。這一笑,倒是讓宋安非有些呆了。

    這陸嘯昆笑起來,也太好看了吧。

    陸嘯昆的長相,本來就是冷峻英武的那一種,看起來很嚴肅,沒想到一笑,完全變了一個樣,年輕了很多不說,那潔白整齊的牙齒露出來,感覺整個人都充滿了幹淨陽剛的氣息,實在讓人心動。

    “都是我不好,你沒摔著吧?”

    宋安非迴過神來,臉上有些熱,搖搖頭說:“……沒……”

    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轉身把髒衣服放進了木盆裏,打開房門,把盆子放在了屋簷下麵。屋簷流下的雨水落到盆子裏,浸濕了他的衣服。他想先泡一泡,等一會洗了。

    陸嘯昆下了炕,也走到了房門口,有些驚訝地說:“下這麽大。”

    院子裏積水到處都是,怪不得剛才宋安非要換衣服,肯定是滑倒了,那不遠處的地麵上,還有一道明顯的滑痕呢。

    “摔倒了?”

    宋安非點點頭;“不小心滑倒了,身上都濕透了。”

    陸嘯昆望了一會,忽然轉身去屋裏拿了把雨傘出來,撐著到了院子裏頭轉了一圈,然後又去了屋子後麵,不一會迴來了,將雨傘往旁邊一放,竟然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

    那光裸的上身肌肉結實,皮膚黝黑,有一種說不出的美感。這健壯的男人,身高必須要高,看起來才有美感,不然就隻是壯,沒有那種生

    龍活虎的氣息。宋安非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就一直盯著他看,隻看到陸嘯昆赤著膀子走到了雨裏頭,直接去了屋子後頭,不一會就搬著一摞磚頭出來了。

    “你幹什麽呢?”

    “我給你鋪條路,這樣你上茅廁就不怕滑了。”

    原來他是要鋪路,一塊磚一塊磚地放到地上,從屋簷下開始往茅廁那邊鋪。而水落在他光裸廣闊的背上,因為彎腰,肌肉顯露出非常漂亮的線條,雨珠就匯聚成水順著肌肉的紋路流下來,打濕了他的褲子。宋安非趕緊拿起門邊的雨傘,撐開走了過去:“你這樣淋雨,凍著了怎麽辦。”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一年到頭也沒生過病。”

    “不生病的人,一旦被病魔侵體,那才了不得呢。”宋安非一邊說著,一邊將傘朝他傾斜過去,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很吃力的地方。

    那就是陸嘯昆比他高了一個頭不止,他得用力往上舉著,才不至於讓陸嘯昆得彎著腰低著頭站在雨傘底下。陸嘯昆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說:“你不用給我撐傘,我一會就搬完了。”

    “你搬你的,不用管我。”

    陸嘯昆心裏頭是高興的,他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女人的體貼了,這滋味不賴,讓他心裏暖暖的。他就沒有說話,繼續搬磚鋪路。宋安非才發現,這些磚頭來自於後麵一個已經坍塌的屋子,陸嘯昆從泥裏把磚頭扒出來,一雙手全都是泥巴。陸嘯昆力氣大,每次都搬很多,所以沒用兩三趟,就把路給鋪好了。陸嘯昆站直了身體,把傘接過來,笑著對他說:“你試著踩上去走一遍看看。”

    宋安非就沿著磚鋪的路走了一遍,果然方便了很多,不滑了,而且不會踩到水。他覺得陸嘯昆很貼心。

    但是有一點他還是覺得需要改正,就是衛生問題,因為陸嘯昆搬了磚頭之後,兩隻手全是泥土,直接就拿住了傘。這倒還沒什麽,畢竟事出有因,可是等他們迴到屋裏,陸嘯昆洗了手去拿毛巾的時候,他卻發現陸嘯昆的手,根本沒有洗幹淨。

    “你手上都是泥,再洗洗。”

    陸嘯昆伸出手來看了看,他覺得自己的手洗的很幹淨了,自己伸手搓了搓,一點泥沒有。

    “指甲裏都是泥。”宋安非指出來,有些不好意思。

    他其實不想管這些事,顯得自己很多事,但是想到等會陸嘯昆還要做早飯,手指頭不幹淨,他就不能忍。

    陸嘯昆伸出手掌看了看,他指甲

    是很短的,但是指甲縫裏,確實有些黑泥。不過他們農家人,誰的手指頭會像宋安非的那樣白淨呢。身份不一樣,他一介農夫,整天和農田為伴,沒有一天不幹活的,又不像新媳婦這樣出身富貴,十指不沾陽春水。再說了,他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個孩子,能講究到哪裏去,湊湊合合過日子,也就夠了。

    可是當他在宋安非的麵前把手伸出來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些尷尬的。宋安非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說:“再洗洗。”

    陸嘯昆“哦”了一聲,走到外頭,就著屋簷留下來的雨水,用力地搓著自己的手指頭。宋安非在屋裏頭看著,有些後悔自己的要求,覺得這樣讓兩個人更尷尬。

    不過陸嘯昆倒是老實,洗完了,特意走到他跟前,伸出自己修長的雙手給他看:“你看看。”

    這下弄得宋安非臉上臊臊的,都不好意思說話了,他為自己找借口,說:“講衛生不容易生病。”

    但事實上,就衛生這一方麵來說,陸嘯昆不合格的地方還有很多。很多對一個農夫來說合格的地方,在愛幹淨的宋安非看來,都需要改。

    比如做飯的時候,他發現陸嘯昆隨便用水涮一遍鍋就算完事,他看了一眼,那鍋沿上明顯有很重的油漬,一看就是不經常仔細刷過留下來的。他怕兩個人再尷尬,於是自己偷偷又刷了一遍;再比如這房間裏東西的擺放,一片淩亂毫無章法,雖然家裏有個衣櫃,但是陸嘯昆和他兒子的衣服,全都是堆成一堆,他甚至分不清哪是洗過的,哪是沒洗的;洗腳的事情就不用說了,總之陸嘯昆這個人,就是個有些邋遢的單身漢。

    因為下雨的緣故,春兒來的很晚,他們都吃過早飯很久了,她才撐著油紙傘慢悠悠地過來了。走到院子門口就是一陣驚叫:“哎呀啊,這院子裏怎麽這麽多積水,怎麽過去呢!”

    宋安非正在廊下洗衣服,就見春兒拎著裙擺,站在大門外頭,隔著矮矮的土牆朝他們喊道:“院子裏這麽多水,你們怎麽也不收拾收拾,讓水流出去啊。”

    “下這麽大的雨怎麽收拾,等雨停了再弄。”宋安非喊道:“你怎麽過來了,下雨天就不要來了。”

    “就是閑著沒事,所以過來看看你,也看看姑爺。”春兒說著推開院子的大門,看著前頭的一汪積水,忽然看向陸嘯昆:“姑爺背我進去吧,我穿的新鞋子,不舍得弄濕了。”

    陸嘯昆倒是老實,應了一聲,將自己的鞋子脫了,赤著腳趟著水走了過去,走到大門口彎下

    腰來,春兒立即就爬了上去,摟住陸嘯昆的脖子,說:“姑爺身板就是寬。”

    陸嘯昆沒說話,將她背進了屋裏,春兒雙腳落了地,還抖了一下不小心被淋上的雨珠。宋安非立即對陸嘯昆說:“趕緊洗洗腳穿上鞋,多涼。”

    他說著就把外頭接雨水的木盆拿了過來,陸嘯昆找了個板凳坐下,將雙腳放進了盆子裏麵,宋安非問:“要不要加點熱水,鍋裏還有熱水呢,我給你加點。”

    他說著又趕緊去舀水,當著春兒的麵,陸嘯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那神色是很喜悅的,屬於老實人憋不住的喜悅,宋安非又慌忙去拿擦腳布,春兒笑著說:“姑爺真有福氣,我家小姐以前可沒這麽伺候過人。”

    被她這麽一說,宋安非費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似乎真的哼了陸嘯昆的媳婦,心裏也是臊臊的。陸嘯昆擦幹腳,重新穿上鞋子,春兒笑著說:“你看看姑爺的腳,腳板寬闊,腳背厚實,一看就是有力氣的人。”

    宋安非也發現了,雖然都是男人,他的腳和陸嘯昆的一比,那就跟個女人似的。他覺得陸嘯昆的腳很好看,很男人。

    被兩個女人圍著,陸嘯昆有些不自在,穿上鞋站起來,說:“你們說話,我出去轉轉。”

    春兒笑著說:“我一來你就走,好像我不該來似的。”

    “你知道他老師,還取笑他。”宋安非微微紅著臉,對陸嘯昆說:“你去吧,路上小心點。”

    陸嘯昆咧了咧嘴,打著傘出了門。宋安非忽然想起了什麽,趕緊叫道:“院子裏都是水,你怎麽出去?”

    陸嘯昆迴頭說:“沒事,我從後麵繞過去,走土坡。”

    春兒撈住了宋安非的手,目送著陸嘯昆去了屋子後麵這才拉著宋安非走到炕邊,說:“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宋安非有些納悶,就坐了下來,仰頭看著春兒,卻見春兒掐著腰,一副厲害小丫頭的氣勢:“你是怎麽迴事?”

    宋安非被她問的莫名其妙:“什麽怎麽迴事?”

    “我問你,你為什麽嫁過來的?”

    “因為張……”

    “你是代替我們家小姐嫁過來的,”春兒打斷了他:“這一點是最重要的,也就是說,你現在不是你,是我家小姐,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安非點頭,說:“這個我自然知道。”

    “我看你不知道。”春兒說:“你覺得我家小姐是一個

    什麽樣的人?”

    宋安非搖頭,提起王玉燕他的語氣有些冷漠:“我對她不了解。”

    “我家小姐的個性你或許不了解,但她的身份你總是知道的吧。她是這方圓百裏最有名的王氏家族出來的大小姐。那我問你,一個千金小姐,會像你現在這樣麽?我在院子門口隔著牆頭看見你在洗衣服我就生氣了,我家小姐怎麽可能洗衣服,還有,你對陸嘯昆那是什麽態度。還幫他端水洗腳,我伺候我家小姐都沒有這麽周到。你是在當我們家小姐呢,還是在當陸嘯昆的媳婦呢?”

    宋安非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心裏頭還有點愧疚:“我……”

    “你要時刻記著,你現在不是你,是我家小姐,姓王名玉燕。你現在的這些行為,還隻是讓陸嘯昆一個人看見,他多少算是咱們自己的人,也老實,可能看不出什麽。但是要讓外人看見,人家會不疑心?要是被人發現了,這所有的一切,可都算是白忙活了,不止王家要遭殃,你也脫不了幹係,連帶著你母親也會受連累,王家倒了,誰還有錢給她治病?”

    宋安非本來羞愧的臉色,聽到這些,卻忽然沉靜下來了,一張臉波瀾不驚,抬起頭,看著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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