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盛夏似乎特別漫長,從六月開始熱起來,直到八月底溫度依舊居高不下。早上起來的天氣就悶熱,傅歡顏拿著畫筆坐在樹蔭下,頭上汗水都沒斷過。


    庭院裏種植的樹木已有些年月,樹幹粗壯延伸,明明坐在樹下納涼很舒服,但傅歡顏還是無法靜下心來。


    她盯著相機裏項北的照片,那顆心總是跳的很快。


    “煩人!”


    傅歡顏關掉相機,抬手把畫筆丟開。坐在這裏浪費兩個多小時,可她畫的東西全然不符合自己的心意。這樣的情緒狀態,她肯定什麽都畫不出來。


    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什麽,傅歡顏慌張的轉過身,看清身後站著的人後,立刻皺眉,“小政你怎麽迴事,一聲不吭站我後麵,是想嚇死我嗎?”


    傅政麵無表情走過來,“姑姑。”


    每次同他說話幾乎都是如此,無論傅歡顏說什麽,他都絕不迴嘴,但也不會有其他表示。傅歡顏無奈的搖搖頭,伸手把他拽到自己麵前,“小子,你多說幾個字能累死?”


    傅政挑了挑眉,看到傅歡顏畫板上的水彩畫,道:“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傅歡顏一怔,隨著他的眼神發覺這小子是在評論自己的畫,連忙解釋起來,“這副還沒畫好,我自己也不滿意。”


    傅政搖頭,抬手推高臉上的黑色鏡框眼鏡,“其他的也不怎麽樣。”


    “傅政!”


    傅歡顏被他氣的變了臉,唬著臉嚇他,“你敢這樣說姑姑,小心我告訴你爺爺!”


    聽她這麽說,傅政眼底平靜的毫無波瀾,他取下背在身後的書包,轉而拿在手裏提著,“爺爺告訴過我,做人要誠實!”


    “……”傅歡顏硬生生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望著傅政走開的背影,傅歡顏抿著唇,胸口還在起伏。這小子明明才十幾歲,卻總是一副沉穩老練的模樣,說話語氣這樣,平時做事態度亦是如此。有時候傅歡顏都要懷疑,這孩子到底是她侄子,還是她哥哥?!


    被傅政打擊過後,傅歡顏沉默的收拾起畫板,撅著嘴往屋裏走。姚琴恰好出來,迎麵與傅歡顏相對,笑著與她打招唿,“歡顏啊,畫的怎麽樣?”


    也許姚琴話裏並沒其他含義,但經過剛才傅政的否定,傅歡顏看誰都不順眼。她沉著臉瞪向大嫂,怒聲道:“你們平時沒少在小政麵前說我壞話吧?!”


    姚琴怔了怔,麵色有些異樣,“這話從何說起?”


    “哼!”


    傅歡顏最討厭有人批評她的畫,對於這些不懂藝術的人,她根本不屑解釋,“大嫂我告訴你,以後你少在背後議論我的畫,要是再讓我聽到,我跟你沒完!”


    話落,傅歡顏抱著畫板,氣哼哼衝上樓。


    沒頭沒腦被傅歡顏一頓吼,姚琴臉上肯定掛不住。她剛要抬腳上樓,尤儲秀已然笑著朝她走過來,“歡顏這孩子越來越任性了!”


    姚琴頓住腳步,一副委屈狀,“母親,您都聽到了吧,歡顏經常拿我撒氣。”


    “別跟她一般見識。”尤儲秀伸手將大兒媳婦拉到沙發裏坐下,笑道:“歡顏最近心情不好,你也是知道她的,她說風就是雨,誰也管不了!東亭都拿她沒辦法,更何況我們呢!”


    尤儲秀這話聽起來是勸慰,實則又把傅東亭搬出來。姚琴自然聽的明白,縱然心裏怎麽生氣,也不能直接跟傅歡顏理論。誰讓她在家裏最受寵,是傅東亭的掌上明珠呢!


    迴到二樓畫室,傅歡顏把畫板重新放好,坐在高腳椅裏繼續憋。當她很想畫,卻又找不到感覺的時候,她經常用的辦法就是,憋!


    一個人安靜的坐著,努力放空腦海裏的所有思緒。將心沉澱下來,徹底靜下心,她的靈感自然就能迴來。


    奈何平時百試百靈的方法,今天卻不管用。傅歡顏無計可施,煩躁的低頭收拾畫筆,看起來今天是徒勞無功了。她眼神觸及到不遠處那架單向相機,終於忍不住又拿在手裏。


    點開項北那張照片,傅歡顏嘴角漸漸揚起,她迴想著那天的情形,眼底都能漫出笑來。雖然當時很丟臉,可後來她每次迴想起來,都會笑出聲。


    捧著相機站起身,傅歡顏重新拿起畫筆,再次坐在畫板前。既然決定要送他一幅畫,那她也就豁出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傅歡顏剛才缺失的靈感,此刻洶湧而至。她甚至都沒料想到,畫項北畫像的時候,她幾乎是一氣嗬成,並且連她自己都乍舌,人物竟能畫的如此傳神。


    畫作完成後,傅歡顏仔細看了看,忽然發覺什麽不對勁,臉頰猛然間發紅。以前在學校畫時,她也經常會按照模特完成這樣的畫,可此時她盯著畫中的男人,心跳又開始加速。


    “不許亂想!”傅歡顏抬手拍了拍兩頰,平複自己那顆躁動的心。


    不過思想並不受她的控製,有時候越是不想去琢磨,但那些幻想出來的畫麵卻總是在眼前浮現。傅歡顏咬著唇,找出一塊白色畫布,將畫好的畫像蓋上,用來抑製自己的胡思亂想。


    傍晚吃飯時,傅歡顏沒有下樓。傅東亭瞥見身邊空著的椅子,不禁問道:“歡顏呢?”


    傅晉臣掃了眼身側,劍眉輕蹙。她這個姐姐,因為畫畫廢寢忘食,那是全家都知道的,可她這麽賣力的畫畫,他還是沒看出來那些畫到底哪裏好?


    用大把的時間精力去做一毛錢收入都沒有的事情,對於傅晉臣來說,那就是無聊。自從上大學起,他就已經跟權晏拓暗地裏掙錢,倒不是他們缺錢,而是自己能動手掙錢,對於他們這樣家族龐大的未來繼承人來說,怎麽都是一種曆練!


    “歡顏還在畫畫。”尤儲秀心疼女兒,必然會為她打掩護。


    妻子的話中有多少遮掩,傅東亭心如明鏡,不過他跟妻子的心意相同,對於這個女兒真是打心眼裏寵極。


    傅東亭點了點頭,並沒繼續再問。


    眼見父親不開口,其他人也不敢說話。姚琴本想說些什麽,可傅培安先一步給她使了眼色,她見到丈夫的表情,隻能不情不願的閉嘴。


    尤儲秀抬手給姚琴夾了菜,笑道:“多吃點。”


    當眾給姚琴夾菜,這樣的舉動算是給足她麵子。姚琴也很聰明,她明白得失間如何取舍,就算對傅歡顏怎麽不滿,她也不會在現在挑明。


    樓上畫室裏亮著一盞暖色燈,傅歡顏雙手托腮坐在高腳椅中,傭人端著餐盤上來送飯,放下後立刻離開。


    三小姐的畫室,從來沒人敢久留。


    飯菜香氣勾人食欲,傅歡顏淡淡瞥了眼,伸手摸著癟癟的肚子,怎麽都提不起食欲來。明明肚子很餓,可又不想去吃,這是怎麽迴事?


    傅歡顏偏過頭,麵前畫板中男人那張笑臉仿佛鮮活起來。尤其項北微微上翹的嘴角,她好像都能聽到他低沉優雅的笑聲。


    驚怔過後,傅歡顏重又迴複平靜。她瞥著嘴又用白布把畫蓋上,跳下高腳椅端著飯菜迴到自己的臥室去吃。


    哎,這畫還是早點送去吧,省得她整天心不在焉!


    側麵走廊中,傅晉臣抽完手中那支煙,掐滅後丟進煙灰缸裏。他瞥見傅歡顏低頭迴房後,雙手插兜走進畫室。


    迎麵畫板上蒙著一塊白布,分外顯眼。傅晉臣原本以為傅歡顏又畫了什麽最新作品,想要偷偷鑒賞一下,好用來打擊她。


    邁步走到畫板前,傅晉臣謹慎的瞥了瞥四周,一把伸手將白布掀開。入目地畫像特別清晰,他不敢置信的愣住,整個人都杵在原地。


    “傅老四!”背後一聲怒吼,傅歡顏蹭蹭跑過來,奪過白布重新將畫蓋上,“誰讓你偷看我的畫?”


    傅歡顏怒聲質問,傅晉臣迴過神後,俊臉不禁發沉,“你畫的這是什麽玩意?”


    “切!”


    傅歡顏鄙視的瞪著他,“人體畫像你沒見過?”


    人體畫像他當然見過,可關鍵是傅歡顏畫裏那個男人,怎麽是項北?傅晉臣腦袋有些發暈,挑眉盯著她問道:“你怎麽會畫項北?”


    “不告訴你。”傅歡顏雙手叉腰,得意洋洋的氣他。


    傅晉臣抿著唇,努力搜尋什麽,但迴想半天也沒想到項北跟傅歡顏能有什麽交集!他沉著臉,幾乎用警告的口吻警告,“少打他主意。”


    “臭小子!”


    傅歡顏生氣的抬起手,朝著傅晉臣肩膀打過去,“我可是你姐姐,你到底向著誰說話?”


    一把抓住傅歡顏打來的手,傅晉臣臉色很是難看。他皺眉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姐姐,又看看畫像裏那個男人,沉聲道:“傅歡顏,你跟項北不合適!”


    不合適?


    傅歡顏一愣,心底某處驀然慌張起來。她狠狠瞪了傅晉臣眼,神色僵硬的反駁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抬手把傅晉臣推出畫室,並且把門鎖上後,傅歡顏才迴到自己臥室。關上房門,傅歡顏倒在床上,心底亂成一團。


    入夜,傅晉臣開車來到酒吧。他們這個圈子有固定聚會時間,他沉著臉推開包廂的門,那些人男男女女圍坐在沙發裏,口哨聲四起。


    “四爺,怎麽又你一個人來?”


    傅晉臣懶得搭理,徑自走到安靜的地方坐下。他倒了杯酒幹掉,應該到的人都到齊,場子也漸漸熱起來。


    項北最後一個到的,傅晉臣端著酒杯過去,臉色陰霾的將他拽到角落裏,“你他媽搞什麽鬼?”


    “什麽鬼?”項北不解的問。


    傅晉臣眯了眯眼睛,“別打我們家傅歡顏的主意!”


    原來是說這個事情,項北眼底帶笑,拿起酒瓶倒了兩杯酒,隨後抿起唇,“你怎麽知道的?”


    提起這個,傅晉臣自然想起那幅畫。他臉色更加難看下來,“傅歡顏雖然是我姐,但她很幼稚,其實她什麽都不懂。”


    難得看到傅晉臣流露出對傅歡顏溫柔的一麵,項北輕抿了口酒,道:“老四,我們從小玩到大,對於傅歡顏我並不比你了解的少。”


    “你了解?”傅晉臣愕然。


    項北勾了勾唇,掏出手機點開相冊,傅晉臣接過去看了看,瞬間蹙起眉,“你……什麽時候拍的?”


    “你真以為我願意去你家玩嗎?”項北反問,傅晉臣瞬間明白過來。


    酒吧包廂中,搖曳的射燈五光十色。傅晉臣端著酒杯的五指不斷收緊,項北手裏私藏著傅歡顏很多照片,從她上初中,到高中,直到大學畢業的。


    甚至傅歡顏大學畢業那天,她帶著學士帽的照片項北都有。傅晉臣壓根不知道項北從何時開始關注的傅歡顏,以至於這麽多年,他身邊這樣親近的玩伴,對他姐姐的異樣感情,他都沒有絲毫察覺!


    “操!”傅晉臣不滿的罵道:“你丫這鬼主意計劃多久了?”


    項北聳聳肩,“幼兒園算不算?”


    傅晉臣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抬手朝他打過去,兩個男人較量一番,最後都倒在沙發裏,氣喘籲籲的說話。


    “項北,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你懂嗎?”傅晉臣喘著粗氣,語氣陰霾。


    項北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珠,迴道:“兄弟,肥水不留外人田,你明白嗎?”


    傅晉臣沉著臉又要動手,項北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語氣沉下來,“晉臣,我不想瞞你,我從很早前就已經選中了傅歡顏。所以不要說是你,任何人都不能改變我的心意。”


    聞言,傅晉臣深邃的雙眸眯了眯,卻沒有說話。


    第二天清早,項北捏著車鑰匙從家裏出來,他剛把車門打開,就聽身後有人喊他,“項北!”


    聽到這聲音,即使不用迴頭,項北都能笑出來。他關上車門轉過身,挑眉望向踩著腳踏車,正在快速朝他騎過來的女孩子,“你怎麽來了?”


    傅歡顏將車停在樹下,解開車座椅後麵的繩索,把裹著白布的畫板取下來,遞給他,“喏,這個送你的。”


    “給我的?”項北木納的站在原地,忘記伸手去接。


    “對呀,”傅歡顏笑著點點頭,“這是我的畫。”


    聽說是她的畫,項北這才反應過來。他接過去後就要打開,但被傅歡顏伸手按住手背,臉色紅潤,“等我走了再看吧。”


    她的表情可愛極了,項北不想令她為難,抬手把畫放進車裏。


    “謝謝你上次幫我買票,這算是我的禮物。”傅歡顏開口解釋,她咬著唇低頭,幾乎不敢看項北的眼睛。


    “這周末有畫展是吧?”項北問。


    傅歡顏點頭,不禁抬頭看他,隻見他溫柔的笑了笑,“我一定去。”


    心底不可抑製的翻滾起來,傅歡顏忍住笑,佯裝淡定的開口,“歡迎。”


    應該說的都已經說完,傅歡顏再也找不到說辭,“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頭頂的陽光炙熱,這種天氣騎車確實很熱。傅歡顏笑著搖搖頭,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在腦側搖晃,“不了,我騎車可以迴家。”


    兩人麵對麵站著,距離很近。項北微微低下頭,甚至都能嗅到傅歡顏發絲間清新的洗發水味道,他銳利的眼眸輕眯起來,掌心抬起覆在她的頭頂上方,真的很想揉一揉她柔軟的長發,迴憶下曾經那種美好的觸感。


    不過按照傅歡顏對待自己的態度,這丫頭應該早把之前的事情忘記了。也難怪傅晉臣經常抱怨,傅歡顏除了能記住跟畫畫有關的事情,很多事情她都記不住!


    也許傅歡顏從沒想起過那個午後,但項北卻從沒忘記過。這些年他身邊走過形形色色的女人,可對於他來說,那年午後的悸動,總是在他心底揮之不去。


    項北沒有特別想過要怎麽樣,但那張笑臉映入他的心底深處,身邊其他再多的傾城之色,也不能傾倒他心裏的那座城池。


    其實有些時候,愛情就是這麽迴事。簡單的,隻對一人。


    傅歡顏沒有注意到項北的異色,隻是羞澀的想要離開。她單獨跟項北相處的時候,總是心跳加速,這種感覺讓她煩躁。戴上大大的遮陽帽,她動作麻利的抬腿跨上車,想到什麽後又轉過頭,道:“再見。”


    項北溫柔的勾起唇,“周末見。”


    傅歡顏臉頰飄紅,急忙踩下腳蹬,趕快騎車逃離。


    前方的人影逐漸消失,項北打開車門上去,控製著車速跟在後麵。這一路上,他始終保持著恰好的車距,並沒讓傅歡顏發覺他。


    眼見傅歡顏騎車迴到傅家大宅,項北才把車子停在路邊,伸手將後座的畫板拿出來。掀開上麵覆蓋的白布,他盯著手中的畫,眼底有片刻的震驚。


    短短幾秒鍾,項北勾起唇,黑亮的眼底漫出笑來。嗯,畫的很好,尤其他健碩的胸肌,還有他腰上那條白色浴巾。


    其實吧,他腰間不圍浴巾的時候……比這個更帥!


    男人邪惡的勾起唇角,挑眉望向對麵那座大宅,眼神逐漸溫柔。傅歡顏,我已經等了你這麽多年,如今他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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