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是一個講究證據的地方。當沐良看到對方律師,遞交給法庭的證據後,就已經知道傅晉臣早就準備充分。


    以前在傅家,沐良見過藺識,也曾聽傅晉臣談起過他。他一直都是傅家禦用律師,平時並不會輕易出麵,除非有重大事情才能抬出他來。


    沐良低低輕笑,看起來這次的事情,對於傅家來說,又要掀起波瀾。


    藺識遞交的第一份證據,就是親子鑒定書。這份證據,完全證實傅晉臣與沐果果之間的親子關係,無容置疑。


    隨後他們又陸續提交出關於傅晉臣的資產評估、收入證明,還有他目前的生活情況。這幾年,傅晉臣沒有任何花邊新聞,沒有任何不良記錄,也沒有任何惡習,這所有的證據對他來說,都是很有利的。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沐良眼睜睜看到這一切的時候,還是覺得手腳發冷。垂在腿間的五指狠狠收緊,她抬起頭,瞪著對麵的男人,眼神複雜。


    自始至終,傅晉臣都沒有說話。他端坐在椅子裏,雙手微微交叉,身上的黑色西裝熨燙筆挺,那張令人眩目的臉龐表情平靜,看不出半點起伏。


    庭審持續的時間不算長,被告律師隻能無奈苦笑。這場官司,他們本來就沒得可打,如今更有藺識親自出麵,他覺得就連爭取探視權都有問題。


    推開法庭的大門,一行人陸陸續續往外走。盛銘湛聽到動靜迴頭,立刻丟掉手裏的水杯,抬腳跑過去。


    “良良!”


    盛銘湛走到沐良麵前,急聲問道:“怎麽樣?”


    聽到他的話,沐良眼底的神情黯淡無關。怎麽樣?肯定是不怎麽樣!


    “盛總,”律師提著公文包,為難的開口:“我一定會盡力爭取探視權。”


    身邊陸續走過來一行人,傅晉臣走在最前麵,眼角的餘光瞥見邊上的那兩個人,腳步並未有絲毫停留。


    藺識走在後麵,他經過沐良身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轉頭對著她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唿,隨後便走遠。


    沐良望著他胸有成竹的那副模樣,心底的緊張更甚。


    迴到傅氏大廈,傅晉臣親自動手搬開椅子,道:“藺叔,您坐。”


    “四少客氣了。”藺識放下手裏的公文包,轉身坐下。


    “倒茶進來。”傅晉臣坐在辦公桌後的轉椅裏,吩咐道。


    秘書立刻去準備,隨後將茶碗放在藺識麵前。


    “四少。”


    藺識輕啜了口茶,讚賞的笑了笑,道:“今天的局麵,你也看到了,我們勝券在握。”


    頓了下,他挑起眉,盯著傅晉臣試探的問,“依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甚至就連女方的探視權,我們都可以不給。”


    聞言,傅晉臣好看的劍眉緊蹙,他薄唇勾了勾,語氣沉下來,“藺叔,我知道讓您來打這種官司,對您來說太小兒科了。不過我隻是想要兒子的監護權,並不希望,孩子見不到媽媽。”


    藺識怔了下,很快笑道:“好,那我就明白四少的心意了。”


    “關於我爸那邊,還請藺叔周旋一下。”傅晉臣拉開抽屜,拿出一個錦盒,那裏麵是從香港拍賣會上買來的一塊上好羊脂玉,“我知道您喜歡,看看合心意嗎?”


    “四少太客氣了。”藺識伸手接過去,托在手中仔細瞧了瞧,點頭道:“果然是好東西。”


    須臾,藺識將錦盒收起來,“既然四少還想留有餘地,那我肯定幫你在董事長麵前周旋,務必讓你滿意。”


    “謝謝藺叔。”


    傅晉臣道了聲謝,起身將他送走,眼見他直接走進電梯,往最頂層而去。


    錢響恰好過來,眼見藺識美滋滋的離開,他立刻皺眉:“四哥,你上周費盡托人找到的那塊玉,就是為了孝敬他的啊?”


    “你覺得呢?”傅晉臣沉著臉坐在椅子裏。


    “董事長派藺叔出麵,不就是想要一了百了,可你在後麵做小動作,不怕他發現?!”錢響倚在桌前,笑著問他。


    “話真多!”傅晉臣不耐煩的皺眉。


    錢響歎了口氣,道:“你說你何必呢?人家生了兒子都不告訴你,你還在這裏費盡心思幫她周旋,她也不會念你的情!”


    傅晉臣俊臉的線條緊繃,冷聲問他:“讓你查的事情,查到沒有?”


    “這不是來給你迴信嗎?”錢響委屈的拉開椅子,道:“你跟孩子的照片,確實是某家雜誌社的小記者拍的,不過究竟是不是跟宋愛瑜串通演戲的,也未可知。”


    “嘶——”


    錢響壞笑著咂咂嘴,故意逗弄他,“其實四哥啊,宋愛瑜人長得挺漂亮,家世又好,還是你掛名的未婚妻,你怎麽就白白浪費了呢?”


    “你是想死的更快點?”傅晉臣沉下臉。


    錢響撇撇嘴,識相的往外走,“行了,我去讓人盯緊宋愛瑜。”


    辦公室的大門關上,呱噪的聲音也都安靜下來。


    傅晉臣上半身靠近座椅裏,拿起邊上的一個病例袋,抽出裏麵的孕檢履曆。他抬起手,一張張翻看沐良懷孕時的檢查記錄,看到其中的b超單子,眼神不禁動了動。


    八個月的寶寶,在媽媽的肚子裏,竟然是這樣的嗎?那張四維彩超單子,圖像比較清晰,傅晉臣能夠清楚的看到,寶寶蜷縮的身體,還有輪廓清晰的臉部表情。他好像是閉著眼睛,正在吸允他的大拇指。


    “嗬嗬——”


    傅晉臣忍不住輕笑了聲,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寶寶在孕育期,也可以有很多豐富的表情,有很多誇張的動作,甚至還能做夢。


    寶貝,你在媽媽肚子裏做夢的時候,有沒有夢到過爸爸?


    窗外的陽光明媚,傅晉臣雙手捧著那些東西,一張張詳細的翻看。有太多時光他已經錯過,來不及參與,所以他看得格外認真。


    黑色轉椅裏的男人,俊臉低垂,那雙深邃的眸子裏,隱隱透著笑意。此時此刻,他全身散發的氣息分外柔和,他攤開手掌與出生證明的寶寶手印相比,那個小小的印記,隻有他掌心大小。


    傍晚,沐果果看到媽媽和盛銘湛一起來接他,高興的跑過來。


    “超人爸爸!”


    盛銘湛雙手托起他,將他扛在肩膀上,“小超人,你好像變胖了。”


    沐果果撇撇嘴,故意扭著小屁屁在盛銘湛的肩上蹭啊蹭,咯咯的笑。


    望著坐在盛銘湛肩頭的兒子,沐良眼眶一陣發酸,差點落下淚來。


    帶著兒子迴到家,沐良拿起買好的菜走進廚房。盛銘湛跟著進來想要幫忙,但被他推開,“我自己來。”


    她打開袋子,將裏麵的菜一樣樣挑揀出來。盛銘湛眼神暗了暗,心情也很沉重。


    “你去陪果果玩吧。”沐良動作麻利的將菜洗好,笑道。


    盛銘湛微微歎了口氣,不想看她強顏歡笑的模樣。他轉身離開廚房,帶著果果在客廳裏玩遊戲。


    聽著客廳不時傳來的笑聲,沐良緊緊抿著唇,眼底一片濕潤。


    晚餐桌上,氣氛莫名壓抑。沐果果捧著飯碗,看看媽媽,又看看盛銘湛,瞥著小嘴沒敢開口,低頭吃著他碗裏的飯。


    不多時候,盛銘湛便離開。沐果果站在樓梯口,眼見他走遠才迴到屋裏。


    將浴室的浴缸裏放好水,沐良把兒子放進去,自己蹲在邊上給他清洗。水麵上漂浮著很多玩具,沐果果小頭發濕漉漉的,臉蛋發紅,模樣很是好玩。


    沐良拿起滿是泡沫的浴球給他擦洗,眼底的神情溫柔。


    “媽媽,”沐果果站在浴缸裏,忽然開口,“壞大叔說,他才是我爸爸。”


    沐良抬起頭,盯著兒子的眼睛,卻見他撅著嘴,說道:“可是我不喜歡壞大叔噯,他好兇,還會給我打針,我喜歡超人爸爸。”


    “果果……”沐良動了動嘴,心底一片酸澀。


    “媽媽!”


    沐果果張開雙手圈住她的脖子,道:“媽媽,果果不喜歡他。”


    聽到兒子的話,沐良眼底的神情越加複雜。她快速給兒子衝洗好,用浴巾把他裹住抱迴臥室,動作麻利的給他穿好睡衣。


    收拾好兒子,她才轉去浴室清洗。等她洗好澡迴來,沐果果竟然自己倒在床上睡著了。


    難得今晚不用她哄,兒子自己就睡熟。沐良掀開被子給他蓋好,翻身躺在他的身邊。這一晚,她睡的很不好,天還沒亮就睜開眼睛。


    早起將兒子送去幼兒園,沐良沒去酒吧,而是直接坐車迴到名海市。


    這座熟悉的城市,曾經帶給她太多的傷痛。可她選擇離開,卻並不能將所有都擺脫。有些事情,注定要糾纏一輩子。


    走到傅氏大廈的外麵,沐良仰起頭,注視著這座全市最高的寫字樓,心頭的滋味淒涼。無論承認或者不承認,現實就是殘酷的。站在底層的人,永遠都要仰視這裏的一切。


    旋轉玻璃門內,辛歆正要上樓,眼角的餘光瞥見外麵那抹熟悉的身影,立刻快步朝她走過來。


    “良良?”


    沐良挑眉,眼底也染上笑意,“辛姐。”


    有種久違重逢的喜悅,淡淡在心間縈繞。辛歆拉著她進來,銳利的雙眸閃了閃,“你來找傅總的嗎?”


    汗!


    沐良尷尬的低下頭,這麽多年沒見,辛姐還是如此火眼金睛。她點了點頭,並不想迴避。


    “我帶你上去。”辛歆大概猜到她來的目的,這幾天報紙上的新聞都在報道豪門奪子案,她就算不想知道都難。


    坐電梯來到五十六層,辛歆拉著沐良出來。


    “辛經理,您來找總裁有事嗎”


    辦公室外的秘書看到辛歆帶人過來,立刻攔了下。


    “等等。”辛歆拍了拍沐良的肩膀,先一步走進辦公室。


    沐良提著包等在原地。


    “傅總。”


    辛歆進去時,傅晉臣正在開視頻會議,看到她來,伸手往對麵的椅子裏指了指,“先坐,稍等一會兒。”


    辛歆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大概五分鍾後,傅晉臣關掉視頻,偏過頭看向她,“有事?”


    辛歆抿起唇,道:“有人要見您。”


    聽到她的話,傅晉臣瞬間眯起眸子。他微微側目朝著門外掃了眼,心中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傅總?”


    “讓她進來。”


    辛歆應了聲,起身往外走。


    男人右手放在桌上,握著簽字筆的手指緊了緊,他目光不自覺緊盯著大門的方向,情緒明顯帶著幾分欣喜。


    啪——


    沐良推門進來,走到傅晉臣的對麵,“我想跟你談談。”


    “坐。”傅晉臣薄唇輕抿。


    總部的辦公室,確實比以前的地方講究。沐良拉開椅子坐下,直接開門見山,“傅晉臣,果果的撫養權,我不能給你。”


    “為什麽不能?”傅晉臣瞬間蹙眉。


    “因為兒子離不開我,”沐良握著皮包的五指用力到指尖泛白,“我也離不開兒子!”


    窗外的陽光燦爛,順著大片的落地窗照射進來。沐良緩緩抬起頭,盯著對麵的男人,沉聲道:“果果是我的全部,這四年我們母子相依為命。傅晉臣,你沒有資格帶走兒子!”


    傅晉臣劍眉輕佻,他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她的身邊,單手撐在桌麵,微微彎下腰盯著她的臉,道:“當初你懷孕,為什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沐良驀然輕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聽到她的話,傅晉臣心頭一陣火起。他伸手捏著沐良的下顎,俊臉染怒,“你偷偷把我的孩子生下來,卻瞞著我,不讓我知道孩子的存在,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


    “如果我沒有發現孩子,你真要瞞我一輩子?”傅晉臣盯著她的眼睛,心底的怒火翻湧。


    一把推開他的手,沐良別開目光。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想過,並不想隱瞞孩子一輩子,但至少要等孩子懂事。


    沐良緩了口氣,聲音沉下來,“果果太小了,他還不懂大人間的那些糾葛。我不想讓兒子受傷,隻想讓他快樂的長大。”


    “他也是我的兒子!”


    傅晉臣沉下臉,道:“我也想讓他快樂!”


    “那你的意思,一定要跟我爭果果?!”沐良咻的抬起臉,望著他深邃的黑眸。


    傅晉臣眉頭動了動,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我不能看著我的兒子,喊別的男人爸爸!”


    “你……”沐良臉色鐵青。


    望著她含怒的小臉,傅晉臣忽然笑了笑,道:“你放心,兒子跟著我,我是不會讓他喊別的女人媽媽。”


    “傅晉臣!”沐良氣炸,她難道還要感激他?


    “你還有一個選擇。”


    “說!”沐良冷著臉,眼中的怒火簡直可以燒死他。


    在她發怒的前一刻,傅晉臣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黑沉的眼眸眯了眯,“迴到我身邊來,兒子不會離開你,其他的事情都由我來處理。”


    沐良雙眸猛然收縮,垂在身側的五指狠狠收緊,“迴到你身邊?”她揚起手腕,狠狠朝著麵前的那張俊臉煽過去。


    幸好傅晉臣早有防備,要不然這一次肯定中招。他沉著臉將沐良拉進懷裏,轉身將她抱到辦公桌上,雙臂扣在她的腰間。


    “還是這麽暴力?”傅晉臣健碩的身軀壓下來,好不容易壓製住她掙紮的身體。男女的力氣到底懸殊,沐良掙動不開,額頭已經滲出一層薄汗。


    “放開我!”


    懷裏的人沉著一張臉,那眼神恨不得咬死他。傅晉臣心口莫名軟了下,有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久到讓他此時的心顫抖不已。


    “不放!”傅晉臣微微垂著頭,好整以暇的看她做無用功。


    沐良仰起頭,明亮的黑眸盯著他嘴角的那抹笑,心尖不住收緊。此情此景,曾經是多麽的熟悉,甚至就連對話台詞都是一模一樣的。


    隻可惜,當初的心境與此刻,卻有種天差地別的感覺。


    “傅晉臣,我不會迴到你身邊,永遠都不會!”


    男人含笑的嘴角,瞬間沉下去。


    “就算你用兒子要挾我,我也不會!”沐良紅唇輕抿,迴答的擲地有聲。


    她卯足全身的力氣推開他,提著包從桌上站起身,“傅晉臣,你給我聽好了,如果這次我輸掉兒子的撫養權,你也用不著得意!我不會放棄我的兒子,一輩子都不會!”


    撂下這句話,沐良大步離開,決然的背影不禁讓傅晉臣失神。


    走出傅氏大廈,迎麵的陽光刺眼。沐良抬手擋在眼前,眼睛本能的眯了眯。她忍住喉間的酸澀,忽然發覺自己來這一趟,根本就是錯誤的。


    為什麽,還要心存僥幸?以為他會放過自己,放過兒子嗎?


    不!


    他是傅晉臣,是當初狠狠將她傷透的那個男人!


    一周後法庭宣判,判決結果並沒有太大意外。沐果果的撫養權,被判為男方,即是傅晉臣成為孩子的監護人。


    而沐良隻有探視權。


    法庭的大門打開,傅晉臣沉著臉往外走,立刻被外麵蜂擁的記者們包圍住。大家紛紛舉著話筒圍攏過來,討要最新訊息。


    有人出麵簡單的介紹一下,傅晉臣抿唇站在人群中,目光深邃。


    沐良盯著他的側臉,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人群中,高森快步往這邊跑過來,語氣頗為恭敬,“沐小姐,四少讓我來問,什麽時候……接孩子?”


    沐良怔了怔,緊緊咬著唇唇瓣。


    瞥見她的臉色,高森眉頭緊蹙,卻又不得不問。


    “明天吧。”沐良緩了口氣。


    “是。”高森點頭離開。


    不少記者轉而朝著沐良過來,盛銘湛眼疾手快拉起她,急忙護著她離開。


    安靜的車廂裏,隻有車輪碾壓地麵的聲響。盛銘湛單手握著方向盤,頹然道:“別擔心,雖然我們敗訴,但律師也說過,隻要我們有新的證據,隨時都能再起訴的。”


    沐良腦袋靠著車窗,定定望著窗外閃過的風景,沒有說話。


    “別讓我爸媽知道,”沐良艱澀的開口,叮囑他:“先瞞著他們,讓我慢慢跟他們說。”


    “我明白。”


    盛銘湛將車開到幼兒園外,沐良下車去接兒子,然後帶他在外麵吃的漢堡。


    “哇,今晚可以吃漢堡哦!”


    坐在車裏,沐果果已經開始興奮。他伸手圈住沐良的脖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細縫:“媽媽最好了,果果最愛媽媽了。”


    沐良勉強笑了笑,急忙將臉轉向窗外,生怕讓兒子看到她發紅的眼圈。


    盛銘湛單手握著方向盤,透著後視鏡看到沐良隱忍的表情,劍眉越蹙越緊。


    晚飯吃得很開心,雖然平時沐良不讓孩子吃這些東西,但今晚她並沒有限製兒子。


    “媽媽你也吃。”沐果果拿起一個炸雞腿,放在沐良的麵前,然後又拿起一個雞翅膀,遞給盛銘湛,照顧的很全麵,“超人爸爸也吃。”


    “謝謝。”盛銘湛揉了揉他的小腦袋。


    沐果果吸了口可樂,滿足的咬著炸雞,吃的不亦樂乎。吃完晚飯,沐良帶他在兒童樂園玩了一會兒,然後才迴家。


    “超人爸爸,你明天要送我去幼兒園嗎?”沐果果站在樓梯口,笑著問身邊的男人。


    盛銘湛抱著他的動作僵硬了下,明早八點,傅晉臣就會過來接孩子。


    伸手將兒子抱過去,沐良笑了笑,道:“果果明天不去幼兒園了。”


    “不去了嗎?”沐果果立刻露出笑臉,歡唿道:“好耶,明天可以跟媽媽玩了。”


    孩子單純的以為,不去幼兒園就能跟媽媽在一起。


    “你迴去吧。”沐良抱著兒子,盛銘湛臉色也不怎麽好看,“我明早過來。”


    沐良沒有說話,拉開門帶著兒子進去。


    迴到家,沐良依舊先給兒子洗澡,隻是今晚洗澡的時候,她特別用手機給兒子拍了很多張照片,每一張都是他笑的模樣。


    “媽媽,我們明天不去幼兒園,要去玩嗎?”沐果果坐在床上,沐良正用吹風機給他吹幹頭發。


    “嗯,”沐良跪在床上,眼眶漸漸發紅,“明天有人帶果果玩。”


    “有人?”沐果果似乎發現什麽,轉頭問她:“誰啊?”


    伸手將兒子抱到被子裏,沐良抿起唇,笑道:“乖,你先睡覺,媽媽明天告訴你。”


    沐果果幻想著明天可以去玩的畫麵,很快合上眼睛。等到兒子睡熟後,沐良走到衣櫃前,拿出一個小皮箱,開始為兒子收拾東西。


    將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折疊好裝進箱子裏。沐良又把兒子的畫筆畫紙都收拾好,他喜歡每晚睡前畫一幅畫,還有他的玩具變形金剛,走到哪裏都要帶著。


    畫本的最上麵那頁,還是沐良的畫像。那是前幾天兒子為她畫的,她還來不及裝裱起來。她抬起手,沿著折線輕輕撕下來,想著明天一定要裝好。


    吧嗒——


    眼角滾出的熱淚,不期然落在畫紙上。沐良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那些抑製不住的淚水洶湧襲來,將她徹底擊垮。


    “唔!”


    沐良跪在床邊,望著兒子睡著的小臉,顫著雙手輕輕撫摸,隻覺得心如刀絞。


    第二天早上起來,沐果果吃過早餐後,就坐在沙發裏等著出門。沐良提著東西走出來,他看到自己的行李箱後,驚喜道:“媽媽,我們要去旅遊嗎?”


    不過,他沒有找到媽媽的行李箱,不禁蹙眉:“怎麽隻有果果的,沒有媽媽的箱子?”


    沐良將東西放在邊上,緩緩蹲在兒子麵前,道:“媽媽有件事要告訴你,那個壞大叔,他是你爸爸。”


    沐果果撇撇嘴,小眉頭緊蹙,“可是果果有超人爸爸呀。”


    “果果,爸爸和超人爸爸不一樣,”沐良盡量保持微笑,慢慢的跟兒子解釋,“他是……生你的爸爸。”


    生他的爸爸?


    沐果果霎時反應過來,“是不是跟妞妞的爸爸一樣?”


    沐良點點頭,拉起兒子的手,道:“果果,今天爸爸來接你,你去爸爸家玩好不好?”


    “不要!”


    兒子霎時變臉,一把摟緊沐良的脖子,“我不要!”


    “果果,”沐良伸手擁住兒子的小身子,哽咽道:“爸爸家有很多玩具,有很多好玩的東西,你會很喜歡的。”


    “我不要!”


    沐果果立刻撅起嘴,哇的一聲就哭了,“媽媽,果果不要去玩,果果要去幼兒園!”


    孩子好像忽然就明白了什麽,他使勁拽著沐良的手,往門邊走,“我們去幼兒園!”


    盛銘湛推開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超人爸爸!”


    沐果果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裏,哭道:“果果不要去別的地方玩,果果要跟媽媽和超人爸爸在一起!”


    懷裏的小身子瑟瑟發抖,盛銘湛薄唇霎時收緊。他用力摟著懷裏的孩子,卻見沐良早已淚流滿麵。


    “沐果果!”


    沐良反手將他抱下來,怒聲道:“不許任性!”


    “媽媽——”


    沐果果一個勁搖頭,小臉上淚痕滿布,“果果不要離開媽媽!”


    他哭著撲在沐良的懷裏,雙手緊緊摟住她的脖子不肯散手:“果果不要爸爸,果果要媽媽!果果要媽媽!”


    “果果!”


    沐良雙手捧著兒子的小臉,哽咽道:“媽媽也不會離開果果,我們隻是暫時分開一下,媽媽保證,很快就會把你接迴來。”


    “不可以!”


    沐果果什麽都聽不進去,依舊死死拽著她的脖子,哭道:“我不要!”


    這孩子任性起來,是很倔強的。沐良顫著雙手擁住兒子的小身子,整顆心都在收緊,痛的喘不過氣來。


    扣扣——


    高森上來敲門,眼見這陣勢,壓根沒敢進屋。


    盛銘湛銳利的眸子掃射過去,他隻能幹巴巴等在外麵。


    再多的糾纏,終究都要分開。如果可以,沐良情願帶著兒子逃到天涯海角,可是那終究不切合實際。


    現在她終於明白,逃跑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抱著兒子走到樓下,沐果果看到對麵那輛黑色轎車,立刻緊揪住沐良的衣服,繼續扯著嗓子哭,“媽媽,我不要去!”


    傅晉臣穿著一套白色休閑服,他站在車前,看到那對緊緊相擁的母子,眼底的神情沉下去。


    “良良。”


    同來的還有傅歡顏,她歎了口氣,道:“你放心好了,以後有我在,保證可以照顧好果果。”


    沐良用力抱緊兒子,舍不得鬆開。


    “嗚嗚嗚嗚——”


    沐果果一張小臉憋得通紅,眼淚鼻涕都掛在臉上,他抗拒的推開傅歡顏,轉而又跑迴沐良的身邊,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媽媽不要果果了嗎?”


    “不會!”


    沐良伸手將兒子抱起來,流著淚保證道:“媽媽永遠都不會不要果果!記住媽媽的話,我們隻是暫時分開,很快媽媽就會把你接迴家的。”


    傅歡顏想要伸手抱孩子,卻被沐果果一把推開。其實她心裏也很難受,可事情已經這樣了,總要往前走才行。


    “果果!”


    傅晉臣邁步走過來,彎下腰對他伸出手,“來爸爸這裏。”


    “不要!”


    沐果果絕對不給麵子,狠狠拍掉他的手。他轉身就要朝著盛銘湛撲過去,但傅晉臣動作更快,一把圈住他的腰,轉而將他扣在懷裏。


    “媽媽——”


    沐果果神色大驚,被傅晉臣抱在懷裏,手腳不停地蹬踹,“我討厭你!我要找媽媽!”


    討厭?!


    傅晉臣低下頭,盯著懷裏的兒子,薄唇狠狠收緊。他夾緊胡亂掙紮的孩子,大步朝著車子走過去。


    “果果!”


    沐良本能的要去追,卻被盛銘湛一把拉住。


    傅晉臣打開車門,將孩子放在後座,傅歡顏提著東西跑上來,立刻也坐進車裏。她微微轉過頭,丟給沐良一個安心的眼神。


    傅晉臣把車廂鎖上,沐果果並不老實,他小手拚命拍打著玻璃,哭喊道:“媽媽,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離開媽媽!”


    傅晉臣坐在駕駛的位置,銳利的眼眸透過後視鏡,緊緊盯著不遠處的沐良,卻不見她有任何迴轉的心思。


    發動引擎,將腳下的油門踩到底。傅晉臣冷著臉將車開走,絕塵而去。


    “媽媽——”


    沐果果的尖叫聲一閃而過,沐良下意識掙脫開盛銘湛的手,猛然往前追出去,“果果!”


    “沐良!”


    盛銘湛大驚失色,生怕她摔倒,立刻上前圈住她的腰,硬是將她按在懷裏,“良良,你別這樣,這樣會把果果嚇壞的。”


    “果果……”


    沐良緊咬著唇,怔怔看著前麵遠去的車身,眼底的淚水翻滾。傅晉臣,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須臾,盛銘湛拉著沐良迴到樓上。推門進去,滿屋子裏都還縈繞著兒子的氣息,他說話的聲音也仿佛近在耳邊。


    變形金剛掉在地上,盛銘湛彎腰拾起來,轉手放在茶幾上,道:“這個沒帶走,不知道果果會不會鬧?”


    聽到他的話,沐良喉間的酸澀難抑。


    “良良,”盛銘湛握緊她的手,不住安慰她,“別難過,我們還有探視權,每個月我們可以把果果接迴來兩次。”


    頓了下,他眼神堅定,道:“我問過律師,隻要我們準備充足,隨時都能再起訴的。”


    準備充足?


    垂在身側雙手狠狠攥緊,沐良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家門就被敲響。


    “果果呢?”


    盛銘湛打開門,沐良看到趕來的父母,霎時變臉,“爸媽,你們怎麽來了?”


    蔡永芬神色焦急,打量了下四周,厲聲道:“良良,孩子呢?”


    沐良用力吸吸鼻子,覺得眼眶再度發酸。


    “孩子被他們帶走了?”沐占年沉著臉,臉色氣的煞白。


    他最近身體都不太好,沐良不敢讓他們操心,可終究還是隱瞞不了。


    “真是欺人太甚!”


    沐占年臉色憤怒,罵道:“我去找他們!”


    蔡永芬急忙阻攔,卻被他大力推開。


    “爸!”


    沐良眼見父親腳步虛浮了下,整個人白著臉靠在牆邊。


    盛銘湛立刻拿起車鑰匙,反手將沐占年背起來,快步往樓下走:“去醫院。”


    沐良攙扶著蔡永芬跟著跑下樓,動作迅速趕往醫院。


    來到醫院檢查,幸好送來及時,沐占年倒是沒有大礙。不過他血壓直線上升,醫院不敢讓病人立刻出院,必須要留院觀察。


    醫生對病人家屬交代完注意事項後,隨後離開。盛銘湛跟醫院打過招唿,所以病房雖不是vip,但也比較安靜,適合修養。


    沐占年還沒醒過來,蔡永芬坐在床頭守著丈夫,一個勁偷偷抹眼淚。


    沐良坐在病房外的長椅裏,眼神沉寂。


    不多久,盛銘湛提著吃的東西迴來,先送去病房,然後拿出一份給沐良,“吃點東西。”


    沐良搖搖頭。她怎麽可能有胃口吃的下?


    “良良,”盛銘湛盯著她疲憊的臉龐,道:“我盯著就行,你迴去休息一會兒。”


    沐良拒絕,她背靠著椅背,眼底的神情動了動,“銘湛,有件事我一直都沒告訴過你。”


    “什麽?”盛銘湛擰開瓶蓋,仰頭喝了口水。


    “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沐良微微低著頭,眼睛盯著腳尖,道:“其實我是宋家不要的孩子,是被宋清華丟掉的女兒。”


    她一口氣說完,卻看到盛銘湛異常平靜的眼神,立刻明白過來:“你知道了?”


    盛銘湛應了聲,道:“宋老爺子臨終前,曾經告訴過我關於你的身世。”


    沐良動了動嘴,有些驚訝。


    盛銘湛俊臉微抬,盯著她的眼睛,道:“沐良,我答應你,一定幫你把果果帶迴來。”


    “不!”


    沐良抬起頭,含淚的目光異常堅定,“我要自己贏迴我的兒子!”


    “你打算怎麽做?”盛銘湛劍眉輕蹙。


    半響,他看著沐良沉寂的神情,似乎明白過來,“良良,無論你選擇怎麽做,我都會幫你。盡我所能!”


    沐良緩緩勾起唇,望向他的笑容溫柔。對,她也要竭盡所能!


    林薔接到沐良的電話時,並不算意外。她站在窗前,神色分外冷靜:“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沐良輕握著手機,望著遠處漸漸垂落的夕陽,沉聲道:“我可以接替宋氏董事長的位置,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沐良微微側過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我依舊還是沐良,是沐家的女兒,跟宋家毫無關係。”


    “良良?”林薔霎時皺眉。


    “如果你不答應,那我們就免談。”沐良就要掛斷電話。


    “等等!”


    林薔無奈的撇嘴,長舒了口氣,“我答應你。”


    頓了下,她抿著唇,道:“明天早上九點,你準時來宋氏。”


    “好。”沐良掛斷電話。


    林薔丟開手機,煩躁的坐進轉椅裏。這孩子的脾氣真是倔強,不過好在她已經願意接手宋氏,這就是好的開端,後麵的事情慢慢來。


    推開病房的門,沐良輕輕走到病床前,彎腰握住父親的手,“爸爸,你覺得怎麽樣?”


    沐占年動了動嘴,眼神發空,“爸爸沒事,還死不了!可是我們的果果要怎麽辦?”


    蔡永芬用濕毛巾給丈夫擦了擦臉,眼眶紅腫。


    “爸媽!”


    沐良忽然拉住他們的手,目光沉下來:“我剛才做了一個決定,沒有經過你們的允許。”


    她低著頭,聲音艱澀,“我答應接手宋氏。”


    聽到女兒的話,沐占年同妻子對望一眼,說:“良良,爸媽早就說過,這些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東西,你不用顧忌我們。”


    “爸爸……”


    沐良輕托起父母的雙手,將臉枕在他們的手背上,“我知道,在這個世上,無論我做什麽,你們都會永遠支持我!”


    蔡永芬抹了把眼淚,掌心輕柔的落在女兒的頭頂。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爸媽,她才更加不能辜負父母這份深刻濃烈的愛。


    “你們放心,我們不會失去果果的!”沐良張開雙臂,緊緊擁住父母,鄭重承諾,“最多半年,我一定會把果果帶迴你們的身邊。”


    這句承諾,沐良不單是對父母的保證,更是對她和兒子的保證!


    半年,最多半年,她一定要把兒子贏迴來!


    得到父母的支持,沐良再也沒有任何負擔。她從病房出來,一眼就看到盛銘湛靠在椅子裏,閉上眼睛睡著。


    從病房裏拿了條毯子出來,沐良輕輕蓋在盛銘湛的身上。這麽多年,每次在她需要依靠的時候,盛銘湛都會在她身邊,不離不棄。沐良坐在他的身邊,眼底的神色溫柔。


    醫院的走廊安靜,沐良盯著窗外暗沉的夜色,眼眶酸了酸。這個時間,果果在做什麽?


    彼時,傅家大宅。


    客廳的沙發裏,團坐著一道小身影。沐果果盤著腿,挺著腰,自從進門就是這個姿勢,幾個小時都沒有動過。


    沙發的對麵,傅晉臣雙腿交疊,俊臉陰沉。這父子兩人幾乎如出一轍的表情,明顯對峙,偏偏誰都不服誰!


    “啊——”


    凡是有人企圖靠近,都會被沐果果一聲尖叫震懾。


    眾人無奈的蹙起眉,傅晉臣冷著臉站起身,朝著兒子走過去。


    “沐果果!”


    “我數到三,你自己下來!”傅晉臣薄唇緊抿,冷聲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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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是親媽,會對果果和良良好的!不過親媽覺得,傅老四很有必要嚐嚐被兒子折磨的滋味,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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