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罷多時,林則徐這才說道:“皇恩浩蕩,天子聖明,派兄弟來廣州查禁鴉片。還望公等相輔,同心協力為國除害,為民造福,切莫辜負聖意。”眾人躬身答道:“請大人放心,我等願效犬馬之勞。”“這就好。”林則徐略微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鴉片之害,為禍不淺哪!據本大臣所知,前二十年,我朝就有一億兩白銀流到外國,隻弄得朝廷空虛,財政拮據,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尤其這鴉片,乃是一種毒品,殘害人的體質,戕害人的壽命,一人吸毒,全家受害。天朝有多少人傾家蕩產,賣兒賣女呀!又有多少人斷送了性命?如若聽之任之,大清的江山就要斷送了!尤為甚者,在我輩為官的當中,吸食鴉片的就有十之八九!這成何體統,還有些膽大妄為的人,竟敢無視朝廷法令,包庇縱容鴉片走私,從中受賄,損公肥己,甘願為洋夷充當走狗和幫兇。你們說,對這種人該不該嚴辦?”林則徐越說越氣憤,當說到“該不該嚴辦”時,“啪”的一聲,將公案一拍,把堂下文武官員嚇得直哆嗦。

    林則徐接著說道:“這種人做的是大清朝的官,吃的是天朝俸祿,卻不為皇上盡忠,更不為黎民除害,真是狼心狗肺,犬豕不如!本大臣公忠為國,執法如山,一定要按律行事!鴉片一日不絕,斷無中止之理。”林則徐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道:“今天兄弟把各位請來,一是表明本大臣禁煙的決心,再就是我想問問,在你們當中,誰包庇縱容過鴉片走私犯?誰給英夷包銷過鴉片?誰打著水師營的旗號,替洋夷偷運過鴉片?是誰利用海關的掩護,讓鴉片進口?是誰,是誰?你們倒是說呀?”

    林則徐這一席話,好像炸雷一樣,震撼著廳內許多人的心。他往底下看看,一個個垂手低頭,誰也不敢言語,有的連五官都挪位了。整個大廳,人人屏住唿吸,一片寂靜。

    林則徐停了一會兒,見無人開口,又厲聲叫道:“伍紹榮!”“在……在……”伍紹榮一聽叫他的名字,腦袋“嗡”了一聲,雙腿一軟,癱在地上,哆嗦成一團,臉色都變綠了。

    前文書說過:伍紹榮身為買辦,上下勾結,裏外串連,走私鴉片,發了橫財,還弄了個三品道員。他怕林則徐前來禁煙查辦到自己頭上,便狗急跳牆,向英商總頭目泄漏了真情,合謀刺殺欽差大臣,派趙疤六前去行刺未遂。為這件事兒,近幾天來,他坐臥不寧,吃喝不下,總以為大禍就要臨頭。他又聽說趙疤六被抓後當場被殺,便在暗中慶幸;但又聽說,趙疤六未死,還供出了真情,猶如沉雷擊頂。但是,其說不一,都不置信,他便暗中焚香許願,敬神拜佛,但求平安無事,林則徐一到廣州,他更如坐針氈、茶飯難進,拚命吸著大煙,用以支撐精神。時而像個喪家之犬,感到未日就要到來;時而又有一線希望,認為朝中有他的靠山,林則徐未必敢把自己怎樣!心情起伏迭宕,真魂時進時出。現在,伍紹榮一聽欽差唿喚他的名字,真魂就出竅了!隻聽伍紹榮聲音顫抖地說:“卑職……卑職……給大人……叩……頭。”

    林則徐厲聲問道:“你可知罪?”“這個……這個……有罪便知,無罪不曉!”林則徐冷笑了一聲:“你還敢拒不認罪嗎?我且問你,多年來,你替英夷包銷了多少鴉片?去年共賺贓銀多少?”“這個……卑職實在冤枉!”

    關天培一聽,“唿”地站起身來,指著他的鼻子問道:“伍紹榮,你還敢抵賴?據我查知,你給英夷包銷鴉片一萬餘箱,從中獲贓銀十二萬兩,這難道也冤枉嗎?”林則徐又問道:“我再問你,你既然心中無鬼,為什麽要派趙疤六行刺於我?”伍紹榮這迴可傻眼了,汗流如雨,跪在那兒活像一攤稀泥。

    林則徐為了叫他心服口服,立即吩咐:“帶刺客!”時間不長,趙疤六被押進議事廳,趕緊跪下:“罪犯趙疤六給欽差大人叩頭。”“趙疤六,你可認識他嗎?”趙疤六扭頭看了伍紹榮一眼,忙迴答道:“認識,認識,他就是我的老爺伍紹榮。”林則徐點點頭多“趙疤六,你當眾講一講,伍紹榮都幹了些什麽?”“遵命。”趙疤六答應一聲,放大了嗓門兒,便把伍紹榮叫他行刺林則徐的經過講了一遍,又揭發證實了其他罪行。

    文武官員們一聽,無不咋舌齜牙!心裏說:伍紹榮如此狗膽包天,幹出這種事來!

    林則徐見伍紹榮啞口無言,便命人把趙疤六帶下去,又問他說:“伍紹榮,你還有何話說?”

    這時,伍紹榮正在心裏罵趙疤六:趙疤六啊趙疤六,你真是狼心狗肺!我到了陰曹地府,當了死鬼,也要用不散的陰魂把你纏死,以解我心頭之恨!他正暗中咬牙,一聽林大人問他“有何話說”,就知道已經徹底完蛋了,便扯掉臉皮,拿出最後一招,不住地往上叩頭,又哭又喊:“卑職該死,卑職該死!大人饒命啊——”

    林則徐也不理他,吩咐左右:“叫他畫供。”師爺們早把口供錄好,一共四份,拿到伍紹榮的麵前:“你看一看,有出入沒有。這可都是你說的,把指紋按上吧!”伍紹榮瞅了一眼,也不細看,“嗐”了一聲,伸出右手食指,往口供上按了手印。

    這時,林則徐高聲說道:“伍紹榮身為朝廷命官,執法犯法,罪大惡極,人證、物證俱實,本人也供認不諱,本大臣言出法隨,按律辦事。來人哪,請尚方寶劍,把伍紹榮推出去斬首!”伍紹榮拚命唿嚎:“大人留情,大人開恩哪——”任憑他怎麽撒潑,武士們往上一闖,不容分說,摘掉他的花翎,扒掉他的袍褂,把他五花大綁捆上,像拖死狗似地拖出廳外。欽差大人的中軍參將李大綱,懷抱尚方天子劍跟了出去。

    伍紹榮被押出廳外,議事廳中人人大驚失色,連氣兒都喘不上來了。心裏都說:這位欽差大臣心可夠硬的,真開刀了!有的竟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脖頸。那些心裏沒有鬼的,也免不了心驚膽裂!

    兩廣總督鄧廷楨見把伍紹榮推了出去,也有點坐不住了,急忙走到林則徐麵前,俯耳低聲說道:“大人息怒,伍紹榮身犯不赦之罪,按律當斬;不過,在他背後的那些人,都大有權勢啊,大人是否從寬……”林則徐知道鄧廷楨出於一片好心,是替自己著想,但他毫不在意,一陣冷笑:“大人隻管放心,兄弟敢做敢當,怕他做甚!”鄧廷楨不好再往下說了,訕訕迴去坐下。

    過了片刻,中軍參將李大綱迴到大廳,把尚方寶劍高高舉過頭頂:“迴稟欽差大人,伍紹榮已被正法!”林則徐命人接過尚方寶劍,立即傳命:“傳我的命令,把伍紹榮的人頭掛到街上示眾,通知家屬收屍!”李大綱遵命退了出去。

    林則徐又高聲問道:“廣州水師副將梁必達來了嗎?”

    梁必達準知道跑不了他。因他多次替英國人接運鴉片、從中得利。方才林則徐說的“打著水師旗號替英夷接運鴉片”,就是指他而言,梁必達一聽叫他,“撲通”跪倒,免冠叩首:“卑職罪該萬死。”林則徐沒有理他,又繼續喚道:“廣州府知州巴顏山!”“在。”

    巴顏山係蒙古旗人,六十多歲。這家夥沒有什麽學問,文不能文,武不能武,就知道貪贓在法,當官兒發財。他也從鴉片上摟了許多銀子。別看他四六不懂,還看不起當官的漢人。過去連林則徐也沒看在眼裏。這迴呀,他才領教了林欽差的厲害,見林則徐點他的名字,也發傻了,跪在地上,不住地叩頭請罪。

    林則徐也不理他,又點名道:“參將劉成錄!”“卑職在!”立即跪下叩頭。“總督府護邊參軍李衝!”“在!”答應一聲,立即跪倒。“廣州海關協理副監督齊齊哈朗!”“在!”……

    書要簡短。林大人接二連三,一共點了二十一個人的名字,都是廣州的文武官員。嚄!你看:在下邊黑壓壓地跪了一大片,都哆嗦地聚成堆兒了。這些人都幾乎同時在想:伍紹榮哎,伍紹榮哎,等一會兒吧!咱們都是一路貨,結個伴兒吧!

    林則徐點完了名,又一一述說了他們的罪證,然後又問是否屬實。因為證據確鑿,想不承認也不行啊!林則徐便命他們一一畫供。

    畫供已畢,林則徐突然站起身來:“本欽差現在接律定罪……”林則徐喊了這一嗓子不要緊,把這幫玩藝兒嚇得異口同聲大叫:“完了!”再看他們,有的癱倒地上,有的休克過去;餘者麵如土色,呆若木雞。別看他們平時對老百姓作威作福,今天碰上林欽差這個硬茬,都成了熊包軟蛋怕死鬼。

    林大人一看此情,冷笑一聲,接著說道:“爾等身犯不赦之罪,按律當斬!本欽差姑念爾等還能認罪伏法,情有可原,暫免死刑,革職留用,以觀後效。”

    這幫半死不活的罪人一聽,愣了片刻,立即腦袋拱地,“咚咚咚咚”磕起響頭,邊磕邊說:“多謝大人恩典,多謝大人開恩。我等願意痛改前非,為林大人效力!”有幾位竟咧著大嘴哭起來了:“林大人對我等如此寬恩,真好比重生的爹媽,再造的父母啊!”

    林則徐讓他們退迴原位,然後,對兩旁人等說道:“本大臣殺了伍紹榮,免了他們的死罪,不外乎是殺一儆百。望眾位克己奉公,立功贖罪。如有抗拒禁煙者,唯王法從事!”眾人聽了,連連點頭稱是。

    這時,林則徐的麵色和緩下來,開始與眾文武官員商討禁煙事宜。大家一致認為:雖然內患已受重創,洋人卻很猖狂,不能坐視不理。林欽差認為很對,馬上以欽差大臣和兩廣總督的名義,給洋商下了一道通牒。並做好了和洋人較量的一切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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