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雄沒有感受這個季節,春風的溫柔,陽光的明媚,新綠的纏綿,似乎是在不經意間,一個花紅柳綠的夏天,像滿天亂飛的蝴蝶,眼花繚亂地撲過來。

    這段時間,腎結石病痛很頻繁。現在,派出所跟白翠花都給他足夠時間,讓他泡在醫院。

    在這次事件後,楊強更不分派給他什麽工作,吳英雄除每天一個小時辦戶口,其他基本沒有業務。這個月白翠花到縣裏去進修,準備晉升中級職稱。

    鄉衛生院是個方方正正的院子,青條石的院牆, 紅磚灰瓦的房子,掩映在大牆四周的白楊綠柳間。院心有個菱形花壇,紅花綠葉, 葳蕤而生。

    蝴蝶翩躚在花葉中間,蜻蜓穿梭在屋簷頂上, 柳絮飄飛在白雲之間。

    院長到省裏去學習,衛生院就剩林葵花一個人。

    吳英雄躺在床上,林葵花坐在旁邊。

    吳英雄覺得,這女人很特別, 一件毛衣織個生生世世。多少愁苦,多少憂傷,編織在千針萬線裏。 當痛苦和憂傷被這雙纖纖巧手,從最隱私處挑揀出來, 夾進針腳裏,編在衣花上,內心將是一種怎樣的解脫和安逸。

    近一個時期以來, 一種無形的東西,攫住吳英雄的心神,令他鬱悶不樂。

    在楊強麵前,他很自卑。過去,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而這種與生俱來的自卑感,一但在潛意識裏泛濫,就像一劑發黴的膏藥,浸進他的肌膚和骨髓裏。

    記得,有天閑來無事, 楊強有意或無意間,探討柳條邊人口起源問題。柳條邊是省劃的滿族自治鄉,吳英雄等土生土長的柳條邊人,都是滿族戶口。

    他彬彬有禮地問吳英雄:“請問府上是,八旗子弟的哪一旗?”

    吳英雄說:“我們哪一旗也不是,土生土長在這裏住。”

    楊強說:“不對,看來你們對自己的老祖宗,都不了解。 ”

    他拿本當地的縣誌,縣誌上寫著“我縣的滿族人口,大抵是土著滿族,以及駐防旗軍官兵、漢軍站丁、台丁和移民墾殖者的後裔。其中,明朝柳條邊、石河子兩地的滿族人口屬葉赫部(海西女真扈倫四部之一),明萬曆四十七年,努爾哈赤征葉赫,盡焚所屬各城。”

    楊強說:“從這段縣誌記載,不難推斷,你們在曆史上曾經和慈禧太後一個部落, 屬於清朝的皇親國戚呢。”

    抱拳說道:“恭喜!恭喜!”

    柳條邊地名的來曆, 吳英雄聽老輩子講過。

    說滿清建國後,為了把滿人和漢人區分開, 就掘壕為界,插柳為屏。於是就有了邊裏邊外之分,就有了柳條邊這個地名。

    老人說現在在柳條邊,還能找到當年的壕溝和柳樹來。

    吳英雄不清楚楊強的問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不過他還是覺得很悲哀,歸咎他們屬於一個被征服的部落, 與當年縱橫天下,牧馬江南的八旗子弟,沒有多大關係。

    柳條邊人的低能和弱智,不是退化,而是遺傳。

    林葵花的醫生辦公室小巧精致,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張床,床前一個點滴架。

    窗台兩個小巧精致的細瓷蘭花盆,盆中兩株同樣文弱的文竹。窗上掛著白色的紗窗,夏季的山風從細密的紗窗吹進,溫涼和煦給人種體貼入微的感受。“嘩嘩”的風吹樹葉的聲浪,從打開的窗子傳來,像小河流水那樣淺淡。室內有股流動的來蘇兒和脂粉香,恬靜安寧,欲醉欲睡。

    林葵花穿著乳白色薄紗套裙,矮領短袖上衣, 更能襯出玲瓏的體態,豐滿的韻致。長發盤頭,明眸潔齒, 竹筍一樣尖銳的下頦,俏麗而又脫俗。

    吳英雄覺得林葵花安靜得有些虛妄,像屋子裏沒有她的存在。他用眼神瞟林葵花, 林葵花偶而也抬頭看吳英雄,當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時, 吳英雄總能出現心靈的顫栗。

    林葵花是黑龍江省人,嫁給了個在當地當兵的丈夫。

    早幾年,為了照顧丈夫年邁的寡母,隻身一人來到柳條邊。

    現今雖然已到隨軍年令,雖然公婆已經過世,但她還是孤身一人留在這裏。

    有傳言說,軍官丈夫要拋棄她,嫌她沒有生育能力。

    也有傳言說林葵花不走, 是和薑院長早就陳倉暗渡。

    吳英雄知道林葵花的名聲不好,更知道她跟薑院長的曖昧關係。林葵花就是這樣一個女人,擔著全鄉最美麗和最狼籍兩種名聲。

    在過去,吳英雄是很忌諱跟這個女人接觸的。白翠花在這方麵也神經質,白家大姐是開藥店的,她不會讓吳英雄找林葵花來買藥。

    白翠花對吳英雄雖說很不中意,但決不允許別的女人染指。吳英雄對白翠花真的就如一件衣服,穿出門去不合體,撒手不要又不舍。

    吳英雄的腎結石病很特別,這幾天裏每天早晚都要發作一次。白翠花去縣裏學習,家裏的藥品已經用盡,每天上午和下午吳英雄都找林葵花各打一個點滴。

    再說吳英雄現在還怕什麽呢,自己的名聲和處境能比林葵花強到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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