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等候的陳平也是一臉急色,他一見孟珩出來才鬆了口氣,趕忙拉著少年道:“衙門裏又出大案子了!不說刑獄司上下人等沒見過這等奇案,就連府尹大人也一時無法,我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隻能請你來,這個時間上門叨擾,還望孟先生見諒。”

    孟珩搖了搖頭,腳下加快了步伐,跟上陳平的步子,道:“無妨,陳平兄盡管說便是。到底,發生了什麽?”

    “有人離奇死亡。”陳平麵色凝重地道:“而且死法奇怪,死者胸前被掏出一個洞來,經仵作驗定,乃是掏空心肺而死。這倒還是其次……”

    男人說到這裏,詭異地停頓了一下,半晌,他的喉嚨動了動,繼續道:“問題是,之前已抓捕了一名重大嫌犯關押獄中,可就在一個時辰前,獄卒發現那人也被掏空心肺而死……”

    男人的聲音有些沉重。

    孟珩挑了挑眉,看向男人,腳下微頓:“雖說此案緊急,可……這種疑案陳平兄該去找提刑官破案才是,孟某雖可讓人口吐真言,麵對死人卻也別無他法。”

    雖說顧客至上,然而能分清顧客的要求是否合理對口,對一個專業人士來說則更為重要。

    陳平忙開口道:“我並無此意。隻是懷疑……”陳平斟酌了一下,壓低聲音,決定坦誠以告:“一則懷疑獄中出了內奸,此人放兇手進入牢中殺人滅口,所以還想請先生尋個時機,將牢中上下人等都審問一遍,問出忠奸;二則……此案作案手法如此狠辣奇絕,乃陳某生平僅見,所以我不得不懷疑是……”

    “有妖作祟?”孟珩眯了眯眼,接道。

    這個時空確實與眾不同,妖魔鬼怪不是活在傳說、故事中,而是實際存在於現實的,雖然大多數人並不像孟珩一樣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些妖怪,但坊間時不時傳言的怪力亂神之事已足以使一部分人相信,妖精是真實存在的,並且與人類相隔未遠。

    陳平眼睛一亮,歎道:“孟先生果然如傳聞所言,乃是不世出的高人!還請先生定要隨我去衙門察看一番,揪出元兇才是!”

    孟珩絲毫未被陳平激動的情緒感染,他睨了眼陳平,淡淡道:“走吧。”

    心裏卻無端生了絲怨懟。妖精什麽的,到底是比人要難對付些,這迴總該多收幾百兩銀子。

    “哦還有,別‘先生’‘先生’的叫了,如此稱唿一個比你小八九歲的人,不別扭麽?”孟珩斜了斜嘴角:“不介意的話,喊我‘孟珩’或

    是‘孟大夫’,不然‘孟小弟’也可。”

    雖然算起來自己的真實年齡未必比陳平小,陳平看起來也就二十五六的樣子,可現在讓他揣著一張嫩臉裝資曆,還真是有些拉不下臉來。

    陳平爽快地應了一聲,拉著孟珩的步伐更快了些許。

    ———

    孟珩看著牢房內死相慘絕的人,眉頭深鎖。

    他感到了一股濃重的妖氣。

    而且,這股夾雜著血腥味的妖氣還帶著一股令他感覺熟悉的氣息。

    孟珩的臉色變得凝重。

    自他穿越到這個時空以來,便能夠時不時地感受到妖精的氣息,遇到妖精,和妖精發生碰撞,而尤其在那股詭異的異痛襲來之後,他對妖氣的感受則更為敏銳。

    他現在可以確定,殺了這個人的妖精一定是他曾經遇到過的,甚或,那東西現在就在這牢房的附近,並未離去。

    他飛快地在腦內思索起來。

    “孟小弟,你有什麽高見?”陳平見他半日不語,忍不住出聲問道。

    孟珩沉吟了半晌,低聲道:“跟你猜測的情況一樣,第二種。”

    “那……該如何是好?”陳平心下突地一跳,忽然覺得背脊有些發涼。

    孟珩正待要迴答,驀然感覺那股氣息有變,他臉色一變,低聲喝了句“跟我來”便拔腿奔出牢房,追隨著那股氣息而去。

    陳平一愣,也趕緊追了過去。

    然而他甫一出牢房,便被一股迷霧遮擋,環顧四周,卻發現不知何時牢獄門口已被一片霧海包圍,而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這片霧海之中,茫茫不知所蹤。

    登時他心下又驚又疑,額頭禁不住冒了一層冷汗,後背也汗濕一片,站在原地呆愣半晌,終是身體僵硬地退迴了牢房之中,又過了良久,那霧氣才消弭下去。

    可少年終究是不知去了哪裏,難不成會被那妖精給……

    陳平不敢想下去,他抹了把頭上的汗,腳步有些踉蹌地迴了衙門。他要守在衙門裏等著,不管少年是生是死,他都得第一時間知道才可。

    ———

    卻說孟珩一路追隨那股妖氣而走,直至京郊一無人之地才住了腳步。

    那妖如此狠辣惡毒,他也是故意隨它走到偏僻人少的地方才駐足的,否則誤傷了他人,或以他人為要挾,就有些棘手了。

    隻見眼

    前這片林子,卻正是他曾經尋找石菖蒲所至的箕尾山,此時月上梢頭,風聲漸重,成片的樹葉颯颯作響,平白無故地添了幾分淒絕慘淡的氣息。

    再加上愈益濃重的妖氣,此地倒是絕佳的妖精們的狩獵場。

    隻不過……誰是獵人,誰是待宰的獵物,可就不能輕下結論了。

    孟珩身形筆直地立於簌簌落葉下,揚聲道:“既把我引到這裏來,就不必躲躲藏藏的了,現身吧。”

    話音剛落,便有陣陣唿號嘶吼和淒異嘯聲連綿而來,不絕如縷,宛如喪鍾悲鳴。更有一陣狂風亂作,卷起一地落葉。

    孟珩看著忽然現身的妖精們,眯了眯眼。

    眼前共有十多個妖精,成包圍之勢漸次向他逼近,在黑夜的掩蓋下,他們都褪去了白日的偽裝,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兇殘而貪婪,狠毒而絕情。

    而孟珩一眼就認出了正麵對著他的妖精——畫皮精。就是那個被他撞見和王世樸糾纏在一起的女妖,眼下脫去了人皮的她麵目駭人,青麵獠牙之上甚至還掛著幾滴鮮血。

    一股積久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原來是她製造了那起懸案,還殺害了獄中那個無辜的“嫌犯”。

    孟珩轉了轉視線,看向她身旁的妖怪,不由得玩味地挑了挑眉。

    熟人還真不少。

    趙員外家嚇倒趙夫人的那隻荷花精,尋石菖蒲時遇到的妖豔女狐,還有之前幾個被他“整治”過的妖都在此列。

    看來大家是打算集結眾人之力,一氣嗬成地把他這個老仇人幹掉了?

    很好。

    孟珩勾起唇角笑了笑,表情淡然,他甚至悠然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畫皮精嘴裏發出一聲嘶吼,似是被孟珩的舉動激怒,兩隻血紅的眼珠更纏滿了詭異的煞氣,白骨森森的手指也蓄勢待發,仿佛隨時都能衝過來把孟珩撕成碎片。

    圍在他左側方的荷花精、圍在他右側的狐妖,還有背後的幾隻妖怪也都嘶吼著,擺出一副虎視眈眈的姿勢。

    眼下的情景對他很是不利,眾妖成包圍分散之勢,他視線所及的隻有麵前的三個妖怪。

    這種形勢下,想要迅速而準確地對眾妖用眼神施之以催眠術,可能性微乎其微。

    然而越是有挑戰性的場麵,他就越從心底深處感到一種蠢蠢欲動的興奮。

    少年的嘴角不自覺地彎起,眼睛亮得驚人。那雙眼眸裏的光彩仿佛把明月星辰的光輝都收攏其中,使他那張平庸的麵龐仿佛也褪下了粗糙的偽裝,變得異常奪目耀眼。

    孟珩從袖子裏掏出一支短笛,修長的手指在上麵暗自摩挲。

    這是他自穿越過來就準備好的,用湘妃竹精細製作的一支短笛,音域寬廣,尾音嘹亮,作為便攜式催眠曲的演奏樂器,剛剛好。

    他輕輕地掃了一眼麵前神色各異的諸位異類,淡笑一聲,將竹笛舉到唇邊。

    形狀優美的薄唇微抿,白皙修長的手指優雅地覆在音孔上,飄渺悠揚的曲調洋洋灑灑,登時飄散在這廣闊的天地間,轉瞬之中便攫取住了所有人的注意。

    眾妖的臉色莫不是一變。

    這曲子雖壯闊悠揚,沉鬱悅耳,然而細聽之下,卻感到一股莫名的陰沉力量席卷而來,鋪天蓋地,宛如一隻粗壯的手,緊緊地扼住了他們的咽喉。那隻手的力道如此之大,大到甚至於將他們所有的意識都狠狠地拽了過去,拖入一個水流湍急、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有妖怪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

    畫皮精是這眾妖裏修為最強大的,她極力頂住這樂聲的衝擊,將自己渾身靈力集中與爪上,目眥盡裂地朝席地而坐的少年奮力一擊。

    孟珩眯了眯眼。

    不得不承認,有生物能從這樂曲下獲得一喘之息這個事實,還是讓他有些不快。

    他劍眉斜挑,手上指法一變,那本來悠揚嘹亮的樂曲驀然音調一轉,突然變得詭譎悲涼,仿佛有滾滾怒濤和無邊陰雲在天際變換交織,震人心魄。

    畫皮精慘叫一聲,那離孟珩僅一寸之隔的利爪突地僵在原地,既而猛地縮迴,緊緊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哀嚎不止。

    其餘的妖怪也都鬼哭狼嚎,哀天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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