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硯朝旁邊看了眼,果斷點頭應答。


    魏折星淡淡一笑,心道,這個家沒我得散。


    等鍋裏的東西好了,她把燙好的串串放進調好的料汁裏麵,捧著一大碗缽缽雞出去了。


    段硯把水和藥放在他手邊,把蓋在他臉上的帽子拿開之後,看了兩眼就走了。


    魏折星低聲道:“舅舅,你們倆聊聊啊。”


    “沒什麽好聊的,大家都是男人,太矯情了。”段硯笑了笑,“我去把雞切了。”


    “哦。”魏折星沒忍住笑下,然後發自內心的感慨道,“舅舅,你跟裴雲一樣,都是特別可愛的人。”


    段硯擺擺手,朝著魏折星使了個眼色:“嗨呀,你倆年輕人聊,我老年人走開些為好。”


    魏折星一時間還沒接住段硯拋來的話,她愣了愣,起身往裴雲那邊走了過去。


    此時他聽見動靜已經醒了,就是臉色有些不對勁,他撐著藤椅起身,不料沒站穩險些摔倒,還好魏折星快步上前扶住他。


    “你怎麽了?”魏折星抱住他的腰詢問,裴雲擺擺手緩了一下又坐迴椅子上。


    魏折星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跟脖頸,被嚇了一跳:“怎麽那麽燙啊。”


    她又試了試他手臂上的溫度,手臂溫度又跟他額頭和脖頸上的不成正比。


    “等我。”魏折星快速進屋拿了自己的車鑰匙,跟段硯說了聲:“舅舅,我先帶裴雲去醫院,他發燒了,站不穩了都。”


    上了車,裴雲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魏折星給他係上安全帶,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她抿唇,不知不覺心疼更甚。


    半夢半醒間,裴雲喊了兩聲楊依依,他是有意識的。


    裴雲垂眼笑了笑,依舊啞著嗓音道:“真是,麻煩你了。”


    “沒什麽麻煩不麻煩的。”魏折星側頭看了他一眼,“你先別說話了,睡會兒,還有二十分鍾到醫院。”


    這一次裴雲燒到近四十一度,本來早上迴來那會兒都還在發低燒,後麵又發生了一係列事情,許是精神壓力太大導致的。


    裴雲這會兒頭疼的來沒有睡意,魏折星給段硯發了條消息說明現在的情況,又過去給裴雲倒了兩杯熱水。


    “睡會兒吧。”魏折星說。


    裴雲闔上雙眼。


    魏折星看了眼屋內的空調溫度,拿起遙控器把溫度開到24度。


    “下午我做了一個夢。”裴雲忽然說。


    魏折星問他:“什麽夢。”


    裴雲動了動唇淡淡一笑:“我夢見了我爸媽。”


    魏折星望著他笑,聽得很認真,他隻有在自己發燒的時候,才會跟自己說這些矯情的秘密。


    “他們長白頭發,臉上長了挺多皺紋的。”裴雲微微歎了一口氣說,“他們老了。我說我要去照顧他們,他們罵我,說我要是敢去,他們就再也不來我的夢裏了。有一瞬間,我好像看見了他們生活的那個地方。”


    “你胡說。”魏折星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你燒糊塗了,快呸呸呸。”


    裴雲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拿開,笑道:“後來我肯定不敢去啊。我又夢見我小時候,玩累了我就躺在搖搖椅上睡著了,奶奶拿著大蒲扇給我扇風,爺爺在院子裏給我用竹子編蜻蜓,說等我醒來一定會有一隻很漂亮的竹蜻蜓。”


    魏折星靜靜地聽著他平淡的講述出他夢裏的世界,她感覺他是燒糊塗了,估計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他說出來的這些或許是他幼年時的經曆。


    裴雲繼續平靜的講述著:“但是夢裏的我醒來什麽也沒有,隻有一條很深很深的裂縫,爺爺奶奶掉進了裂縫中,我想去救他們,我往下跳時,有一隻手抓住了我,那是我舅舅,他見我有這種想法,拿著棍子打我,他說,說。”


    講著講著,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他說他隻有我一個親人了。”


    魏折星轉過身去,不敢再看他。


    “他哭著求我,求我好好活下去。”裴雲緊緊捏著她的手,一字一句地刺痛她的心。


    “剛剛在夢裏麵,我媽她說,說你很好。”裴雲笑了笑,“她跟舅舅一樣,覺得你很乖很漂亮,覺得你很大方,說我看朋友的眼光不錯。”


    “別,別說話了。”魏折星哽咽著,“你燒懵了,快睡,睡會兒就好了。”


    還沒說完這句話,魏折星繃不住把頭埋在他手邊的被子裏,嗚咽起來。


    “你,怎麽那麽討厭。”魏折星伸手輕輕捶了他一拳,帶著哭腔道,“偏偏要說一些,讓人心疼的話。”


    “別哭。”裴雲愣了下,抬起紮著針的手放在她的頭上,啞著嗓子笑道,“別哭啊。”


    魏折星抽動著身子,嗚咽聲小了點兒。


    “可是你說的。”裴雲摸摸她的頭,語氣意味不明,“有些難過的事情……可以說給星星聽。”


    此話一出,仿佛世界被按下靜音鍵那般。


    裴雲側過頭看向窗外,魏折星鼻頭心尖不知名的酸,澀。


    他講述的這些或許是夢,或許又不是,因為此前他經曆的,隻有他自己知道,而她那個時候隻知道,她喜歡的這個人叫裴雲。


    一瓶水輸完了他還是很燙,渾身都在燙,魏折星有些慌亂的摸了摸他的脖子,臉,額頭,起身出去喊醫生。


    醫生檢查了一下,給了她一顆定心丸,說沒有什麽大事情,已經在慢慢退燒了。


    魏折星強迫著裴雲閉上眼睛,二十多分鍾之後他才睡著的,她把頭埋在被子裏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


    如果有一台時光機就好了,她可以穿越到過去,看一看八歲的他是什麽樣的,她也會抱一抱八歲的他,安慰他說,未來的你會很優秀很強大。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裴雲,他能很平靜的講述這些事情,說明他內心足夠強大,她再多安慰的話語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而她很脆弱,明明自己說的,有些難過的事情可以說出來的,說給她聽,但她忍不住心疼,憋不住自己的情緒,到頭來還要他來安慰。


    哭了好久好久,魏折星見那一瓶液體到了底,她擦了擦眼淚起身給他換了另一瓶。


    魏折星蹲了下來,伸手試了試他的體溫,雙手捧起他的左手,自己垂下了頭,把自己的側臉挨了上去,不久,她吻了吻他的手背,深吸一口氣道:“裴雲,今天想祝你……算了,我每一天都想祝你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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