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恙麵朝著窗口,繼續說:「我以前看過一個瘸子的故事,他一直拄著一根拐杖,走到哪都拄著,醫生說他好了,他不信,直到有一天拐杖掉了,他試著走了幾步,有點痛,但多走幾步,就不痛了,後來那個那個拐杖突然又出現了,但瘸子已經不需要了,對我而言,你就是那根拐杖」。


    辛子翱胸腔裏火灼似得痛苦,他冷笑,「你的意思是這麽多年來都是因為我才讓你這麽痛苦是嗎,阮恙,你是不是太過分了,一句話否決我對你的好,我們的感情」。


    「是啊,我自私,可你又何嚐不自私呢」,阮恙苦笑,「子翱,你明知道這個地方是讓我這輩子最難堪、最痛苦的地方,可你為了讓我恢復記憶,阻止我和厲少彬在一起,你還是讓我來,你所想到的是你自己,我們之間的感情早就已經醜陋了,從趙姝指責我是第三者,你一句話也沒有站出來為我說的時候,我就已經死心了,我為了你付出多少,一身狼藉,走到街上甚至都會有人指著我鼻頭罵,父母不原諒我,我離開娛樂圈,隻能躲起來,白天不敢出門,可你呢,你依舊站在高高的雲端,你還是人人敬畏的辛總、辛少爺,感情的付出是相互的,對我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尊嗎,我為你拋棄了自尊,那你為我拋棄了什麽,你什麽都沒有」攖。


    辛子翱喉結劇烈的滾動,想說話,似乎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為了你…也頂了很大的壓力…」。


    阮恙笑了笑,下巴微微揚起,身上散發出一隻寂寞又倨傲的味道,「以後你都不會有壓力了,大家好聚好散吧,從今天開始,阮恙不再需要你辛子翱」。


    她說完往樓下走,辛子翱抓住她臂腕,眼眸刻畫著深深的傷痕,「阮恙,就最後一次,我們離開這裏,我隻對你一個人好」。


    「我不需要你對我好,現在還在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都比你對我好」,阮恙沖他扯了扯蒼白的唇,「我出車禍失憶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才是我值得去珍惜的」。


    她抽迴手臂,頭也不迴的離開。


    辛子翱僵硬的站在窗口,看著她穿著一件白色大衣,冬天的風吹得她大衣和髮絲飛揚,她雙手插在口袋裏,一次都沒有迴頭償。


    他眼睛莫名濕潤,在這裏的一切仿佛還歷歷在目。


    當年,他站在後麵,看到她一個人縮成一團想哭但是又拚命隱忍,驚惶卻強做鎮定,無助卻又假裝堅強的模樣讓他冰封的心破天荒的泛起一絲憐惜。


    他喜歡她的軟弱,喜歡她的堅強,喜歡她眼淚往肚子裏吞,麵對別人,永遠是明媚的笑臉…。


    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遇見第二個像她的女人。


    阮恙,是無可替代的。


    ……。


    阮恙走了很久,刺骨的冷風颳得她肌膚像開了一道口子,帶著鹽水的淚珠滾過去時,十分的刺痛。


    這麽多年的感情終於結束,悲傷之餘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一輛的士突然在路邊上踩了緊急剎車,厲少彬急急忙忙結帳下來,「阮恙…」。


    她迴頭,厲少彬從後麵大步追上來,隻是走的近了,看到她臉上的淚痕時,長腿不由自主的頓住。


    他看著幾米外距離的女人,她戴著厚重的墨鏡,眼睛看不清楚,但是卻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勁,同時,隻是這麽看著她,心裏不安的念頭卻越來越濃,「你…恢復記憶了」?


    阮恙淡淡的「嗯」了聲,轉過臉,把眼淚擦掉,臉色白淨的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厲少彬腦袋「嗡」了下,雖然早知道她會恢復的,但突然這麽快,沒有一點點防備。


    他抓抓後腦勺,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於他而言,曾經的阮恙是陌生的,失憶後的阮恙才是熟悉的。


    「你不是在廣州嗎」?阮恙打破了沉寂,喉嚨沙啞的開口。


    「你來杭州,又不知道你來幹嘛,就急匆匆放下那邊的事過來了」,厲少彬不是滋味的說:「而且聽說辛子翱也來杭州了…」。


    「你怕我們過來約會了」?阮恙問。


    「那倒不是」,厲少彬搖頭,「我怕他又會纏上你,你跟他…這樣糾纏著不會有好結果的,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來這裏」?


    「這裏是我以前拍…《名將》的地方」,阮恙心裏低嘆,「也是我活在陰影裏走不出來的地方,我過來看看,在這裏,都想起以前的一些事了」。


    厲少彬錯愕,《名將》他當然是知道的,對她來說,應該是不快樂的地方吧,「阮恙,你要恢復記憶有很多種方式,為什麽要找這種讓你最難堪、最痛苦的」。


    大冬天的,他隨口說的話卻猶如一陣暖流拂過人心坎裏。


    辛子翱寧願用撕開她傷口的方式恢復記憶。


    他卻認為可以用溫和的方式。


    這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區別吧。


    阮恙注視著他,自從兩人交往後,他的衣著都是由她來整理的,他也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就像一抹清晨黎明時升起來的旭日,張揚又溫暖。


    她是絕對沒想過自己會和他交往的,失憶之前,她和他的機會就算整個世界也隻剩下她們兩個了,估計也不會走到一起。


    但現在,他是她男朋友。


    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的。


    她笑了笑,「有句話不是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厲少彬蹙眉,唇微微翕動,「那你現在呢,不痛苦嗎,你看看你剛才都哭成什麽鬼樣子了」。


    「痛苦啊,不過現在也沒有那麽難受了,因為也還是想起了以前很多快樂的事情」,阮恙笑道:「以前總想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卻忘了自己也還是有開心的時候」。


    「你能這麽想就好」,厲少彬說不出心裏那股煩躁,他很想問,她現在是如何想他的,不過卻問不出口,索性不問,「那我們迴去吧,這裏太他媽冷了」。


    「…嗯」,阮恙漫不經心的點頭,「你不要迴廣州嗎,那邊的事忙完了」?


    厲少彬心想現在哪還有什麽心情管廣州那邊的事情,可偏偏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個沒完。


    阮恙也聽到了,看他眼,「為什麽不接」?


    厲少彬偏開臉,一隻手放進褲兜裏,幹脆調靜音,然後站路邊上攔的士。


    阮恙安靜的站在一邊,等了五六分鍾才攔到一輛的士,坐進去,厲少彬報了去機場的地址,然後用手機訂機票。


    「訂去廣東的機票吧」,阮恙突然說。


    厲少彬詫異的看向她。


    她望著窗外說:「你在那邊不是有事嗎」?


    「那你…別後悔啊」,厲少彬低聲說。


    「後悔什麽呀,又不是去地獄」,阮恙笑:「我有個堂弟在香港工作,我們好幾年沒見麵了,順道去看看他」。


    「噢,那等我忙完陪你一起去吧」,厲少彬忙說。


    阮恙深思了會兒,搖頭,「不用啦,我想單獨冷靜一會兒」。


    厲少彬幽怨的看她眼,嘴唇蠕了蠕,想到前麵有司機在,終究沒開口了。


    ……。


    晚上七點多,兩人下榻在厲少彬睡得酒店裏,他本來想陪她吃個飯,不過廣州這邊的合夥人催的急。


    「我今天會迴來的晚,你別出去亂跑啊」,厲少彬仔細叮囑了幾句才離開酒店。


    阮恙迴房洗了個澡,酒店的服務員把飯菜送了上來,菜色都是廣東的粵菜,自是十分合胃口,點心也異常的精美好吃。


    吃飽了,看了會兒電視,長晴電話打了進來,「阮恙,聽說你恢復記憶啦」。


    「厲少彬這麽快就告訴你了」?阮恙淡笑道。


    「你還好意思說,這麽大的事你應該在第一時間就告訴我們」,長晴嘆道:「也不知道是該為你高興點還是難過點」。


    「我沒有你們想像中的脆弱」,阮恙仰頭看天花板,「我現在都想起我們是怎麽認識的,這樣,你們不用覺得和我在一起陌生了」。


    「話是這樣說,但你…還相信愛情嗎」?長晴試探性的問:「你可別忘了,現在你和少彬哥哥在交往啊」。


    「是沒忘啊,生活真是充滿了驚嚇啊」,阮恙長嘆。


    長晴嘟囔,「是有點驚嚇啦,我們都被嚇到了,現在輪到你自己了吧,但也是你自願跟人家交往的,這時候你可不要突然分手啊,少彬哥哥跟辛子翱不一樣,而且他家裏人也是接受你的,你看你們不也一直處的挺好嗎」?


    「是他讓你跟我說的」?阮恙反問。


    「也沒有啊,隻是他跟我打電話的時候,語氣怪怪的,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厲少彬,我想他可能很擔心吧」,長晴道:「哎,我不跟你說了,我這要趕著錄節目了,下次聊」。


    ----------------


    晚上,阮恙早早的睡了,卻沒睡著。


    到十二點鍾,外麵傳來開門聲,她披上大衣走出去,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扶著喝醉酒的厲少彬進來,小夥子看到她臉紅了下,「阮小姐,你好,今天晚上厲少爺和這邊幾個老總在會所裏應酬的時候喝多了點」。


    「沒關係」,阮恙也見過這個小夥子,上次在醫院出院時他就有來接,大約是厲少彬的另一個手下。


    小夥子把厲少彬扶到床上,阮恙道:「你也累了,早點迴去休息吧」。


    「好,那麻煩您明天早上九點前叫醒厲少爺吧,他和幾個老總約了明天上午一塊打高爾夫」。


    「嗯」,阮恙頷首,等小夥子離開後,打了倒鎖,迴到房間,厲少彬像條泥鰍一樣往被子裏滑。


    她走過去,試圖脫掉他身上的大衣,他醉醺醺的手一揮,咕噥的道:「你們這些女人…少勾搭我,我是…有女朋友的,我可不會在外麵…亂搞」。


    她一愣,看著他酡紅的臉暗暗好笑,「你真是醉瘋了吧,連我都不認識了」。


    「不讓你脫,不讓你脫」,厲少彬身體捂的死緊死緊的,一副貞潔烈婦的模樣。


    她心生暖意和感動,彎腰想去幫他脫鞋子,他一腳踹過來,差點將她手都踹腫了。


    有了這個教訓,阮恙再也不敢碰他了,隻是幫他把被子蒙住。


    睡覺的時候,奈何身邊的男人菸酒味實在太重,她睡了會兒睡不著,讓服務員又送了床被子上來自己睡沙發上。


    ……。


    第二天早上七點多鍾,厲少彬被尿漲醒,眯著眼睛爬起來上廁所,出來躺上床,手臂去摟,突然覺得不對勁,摟了個空。


    他頓時沒了睡意,爬起來在臥室裏轉了圈,走出去,忽然看到縮在沙發上睡覺的阮恙時,心裏狠狠的一抽。


    她這是恢復記憶了,寧可睡沙發也不肯跟自己睡了?


    才第一天就嫌棄自己了?


    他真的就有那麽不好嗎?


    厲少彬蹲在她邊上,看著她臉,他現在的心情用一句文藝的話來說就是悲傷泛濫。


    睡得熟的阮恙似乎感覺到異樣的視線,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時,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


    ---題外話---一更。。稍後二更,,今天加更。。大家記得投月票噢,,感覺這兩天又有點沒寫好,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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