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剛起的太陽,金光鋪街道。


    行人頂著滿身金粉上街,東從巷子胡同的衙門石獅子門口,過六必居,到擠擠嚷嚷姑娘招手迎客的宜春院才停。


    趕早吃頭腦的,還有賣麻花,麵食的,吆喝聲嚷的耳朵疼。


    這裏麵就有個壓低又木訥的聲音,生怕別人聽見。


    “賣燈籠了,誰買燈籠啊”


    一車白紙紮的燈籠,也精心畫了些荷花,鳥雀,就是無人問津。


    洛知秋自那一日從山中醒來,渾渾噩噩迴到家中先大病一場,後來腦子便糊了,想不起與他一度的女人模樣,五髒廟也需要糧食祭拜。他從紮花圈的鄰居家借了些錢,想靠紮紙燈籠賺錢迴來。


    沒想到一個燈籠也賣不出。


    轟隆,悶雷一響。


    剛還豔陽高照,忽然就落下了雨。


    一場大雨,澆透了他衣裳,也把他的紙燈籠打濕。


    洛知秋打著紙傘,一顆心沉入穀底,心道自己當初還不如讓老妖吃了。


    見衙門口一群人打著傘,他好奇湊過去。


    入眼是個黑衣女人跪在地上,身前一張紙,上麵寫著“賣身葬父”


    女人抬起頭來,真漂亮啊


    生平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女人,說天仙下凡也不為過。


    洛知秋看呆了,又覺得眼熟,聽見有人還在勸她賣身。


    “小姑娘啊,給你一百兩銀子都不賣你可以讓你爹風光大葬,死的舒服一點嘛”


    旁邊穿錦緞,腦袋頂別著一朵大金花的老婦人打斷他“你個老龜公,人家不願意去你的宜春院做你就閉上嘴巴”,她換上善笑,散著一股子銅臭味。


    “小姑娘啊,你還是來我的尼姑庵做吧,我也可以給你一百兩,來安葬你的老爹”


    遇到拆台的,老龜公一陣冷笑“嘿嘿,你給人家一百兩銀子,讓人家去做尼姑你這是開的哪門子尼姑庵”


    “呸呸呸用不著你管我開什麽庵也比你強啊,閉上你的嘴吧”


    兩人吵的不可開交,旁人看著如花似玉大美人想掏錢買迴去坐享齊人之福,又出不起一百兩,隻能幹瞪眼看她會被哪家青樓買走,自己以後多光顧。


    “請兩位善人息怒,小女子賣身葬父並非價高者得”


    聽她說話,龜公和老鴇都怪了。


    賣身葬父就是求財。


    老龜公蹲下來,抓了把臉上的雨水,又拿濕漉漉的袖子擦臉,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不是價高者得,難道價低者得”


    見女子輕輕搖頭道:“是價合者得,有緣者得。小女子命途坎坷,從未享受過一天福,我今日賣身葬父也絕不是為了個人的榮華富貴,深怕遭天譴,所以,但求有人出的價與斂葬費相同。”


    “哪有那麽巧嘛”


    看客們紛紛咂舌。


    “所以說,有緣者得了”


    一旁洛知秋插了句話“姑娘,你的規矩這麽怪,如果一直遇不到出價合適的人,那你爹的屍體就會臭,不能入土為安了”


    “如果天意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了”


    “姑娘,別管什麽天意不天意了”洛知秋一咬牙從袖子裏把剩下的錢都抓出來,放在白紙上“一兩四錢二文全給你了”


    “多謝恩公”


    女子收了錢,輕輕將白紙翻過來,後麵寫三行字。


    “一兩四錢二文


    恩重如山


    以身相許”


    圍觀的人大為驚奇,更羨慕洛知秋,一個窮酸書生竟然得到這麽個大美人。


    “告辭,告辭”


    洛知秋沒想到自己隨便拿錢竟然得了個大美人,心裏惶恐轉頭就跑。


    等大雨停歇,洛知秋撿著雨裏還沒被淋壞的燈籠,準備迴去重新貼紙,再賣。


    黑衣女子卻找來,嫣然一笑


    “我葬好我爹了,來跟你了”


    “跟我不用了江湖救急嘛”


    想甩開這女人卻難了。


    一天兩天三天,她一直跟在洛知秋身後,不讓進家就在門外等著,直到那夜暴雨他於心不忍才讓女子進來躲雨。


    孤男寡女,共成好事。


    有美女在外幫忙,許多人都花錢來買他家燈籠。


    洛知秋心中記掛著女妖小雪,卻也接納了賣身葬父的女子小冰。


    半年時間,兩人拜堂成親。


    又過了半年,在六必居對麵租下間鋪子,掛門匾光明莊,專賣燈籠,往來客流不斷。


    又有七個月,家中添一子。


    這天,


    洛知秋抱著滿月的兒子,心中有感而。


    “一個人在失意時,往往會出現奇跡。就像我認識你之前,很多事情都不如意。”


    “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妻子繡著花,不想聽他說過去。


    “不,我隻是想起了很久以前一段戀情”


    “你以前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你不要告訴我”妻子神情更差,可陷入迴憶的洛知秋明顯未在意。


    “夫妻之間,應該是沒有秘密的”


    洛知秋還沒現妻子異樣“你我成婚之時,我心中一直藏著一段戀情,我甚至覺得,那段戀情是無法替代的。當時,我路徑黑山,遇到一個女妖,她很可憐,被老妖逼迫害人。不過,她救了我,寧願犧牲自己,跟一個老妖怪一輩子。我幫不了她,我很絕望”


    “你真的惦記著那個女妖”


    洛知秋知道自己在妻子麵前說這種話,很紮耳,急忙補救“後來我大病了一場,人也失去了鬥誌,幸好遇到你,我才振奮起來,而且你對我這麽好,慢慢我就把她忘了。”


    哐


    轟隆


    天外響雷,悶沉的天似乎要下雨。


    洛知秋看了眼窗外,轉頭看妻子時,卻現妻子換上了一身熟悉的白衣。


    “你曾經過誓,絕不會把這件事泄露出去”


    “小雪”洛知秋大為驚喜,他終於現,原來妻子和記憶中的女妖一模一樣,隻是有股力量模糊他的記憶,才讓他記不清。


    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娶了當年的女妖


    女妖的下句話卻嚇的他險些魂喪“難道你忘了,假如你泄露半分姥姥和我的事情,你就要魂飛魄散”


    “這件事隻有你知我知,隻要你不說就沒人知道啊”


    女妖微微搖頭“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姥姥會來殺了你的”


    當初樹妖閉關養傷,女妖便偷偷找上了洛知秋,樹妖養傷要耗費的時間也足夠她與洛知秋過完一生,隻是沒想到洛知秋背信,竟然違反了當年過的毒誓。


    看著繈褓裏娃娃嚎哭的兒子,女妖說道“你快走吧,我來攔住姥姥”


    “我走了你怎麽辦”


    女妖輕輕搖頭,朝黑山飛去,準備自投羅。


    驚恐中的洛知秋,抱著孩子踉蹌追出去,女妖身影已不可見,他慌不擇路,恰巧遇見了向左向右兩道長。


    “道長救命,道長救命啊”


    “我妻子被妖怪抓去,你們一定要救她啊”


    向左無奈說道:“你來晚半步,我剛才用吸功吸了他的法力”


    向右也說“我用化功,化掉了他的吸力。”


    “也就是說他吸了我的功,我化了他的功,我們兩個現在都沒有功力”


    “這,我妻子該怎麽辦”看著懷中酣睡的孩子,洛知秋大急。


    “辦法不是沒有,你拿著我們兩個的劍,去無影崖找劍神鳳擎天,隻要他出馬,什麽妖魔鬼怪都不是問題啊”


    “多謝兩位道長”


    洛知秋抱著孩子,背上兩把劍匆匆離去。


    “你這個方法可以,用這招能讓師傅出山,重燃鬥誌”


    “那還用說我們怎麽辦,還打不打”


    “沒功力了,不如打麻將吧”


    兩人爭鬥一輩子,如今失去了多年功力,反而換來一身輕鬆。


    “走要打個七天七夜才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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