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紮克,拜托,你已經不是中學生了。”


    加爾文瞥了自己的哥哥一眼,他說話的語氣中帶有那種親近之人才會使用的責備語氣。目睹這一切的維吉利眨了眨眼睛,強烈的嫉妒心讓他的手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很快加爾文便重新將注意力放到維吉利的身上。


    看在上帝的份上,就連加爾文那皺著眉頭的嚴厲眼神和繃緊的嘴角都是那樣的迷人,維吉利在自己的心裏想道。


    加爾文倒是沒有注意到麵前這位惹人厭煩的公子哥兒生理上的細小變化,他也不在乎。當一個人有他那樣的容貌,那麽他總是要習慣忽略掉一些人在身體上的惡心變化。事實上,在這之前,加爾文一直習慣用自己的拳頭和疼痛來解決怪人們對他的各種正當或者不正當的企圖。


    而為什麽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讓維吉利那漂亮的鼻子和他的關節進行親密接觸?


    就連加爾文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也許是那張英俊的臉上浮現出來那種表情,如同白癡一般的期待和不安。這種表情讓維吉利看上去驚人的愚蠢……還有天真。


    這是一隻圈養得很好的小寵物。


    加爾文凝視著維吉利那漂亮的,淺綠色的眼睛,像是夏天的玻璃珠一樣清澈,弱小的食草動物一般的眼神。而這種眼神讓加爾文感到格外的煩躁。


    “我真的很不喜歡浪費我的唾液。”加爾文露出了兇狠的模樣,他伸出自己的手掌,將自己的掌背展露在維吉利的麵前。“我想你應該也不會想要嚐試這個的味道。”


    他低沉地說道。


    維吉利呆呆地與加爾文對視著,他的臉莫名其妙地漲得通紅。加爾文聽到了他幹幹往下咽唾沫的聲音,年輕人的喉結在被汗水弄得潮濕的頸部皮膚下方明顯地滾動。


    “我……我……”


    有那麽一會兒,維吉利看上去簡直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似的,他伸出手鬆了鬆自己的領口。


    “我真的隻是……想來……懇求你,懇求你讓我畫一幅你的畫。我知道這真的很冒昧,但是,在我看到你的臉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辦法畫其他人了,你的模樣一直盤旋在我的腦海裏,一直一直,每個小時,每一分鍾……”維吉利的眼睛裏閃動著狂熱,聲音裏染上了一絲暗啞,“一旦想到我沒有辦法畫你,我,我就覺得我快要沒有辦法唿吸了。”


    “……”


    加爾文用一小段沉默作為對維吉利的迴應,好幾秒鍾之後,他的嘴角劃過一抹飛快的冷笑。


    “好吧……”他歎了一口氣然後說。


    維吉利的眼睛因為興奮而變得格外明亮,那根虛擬的狗尾巴在他那件昂貴的羊毛外套下麵愉快地擺動了起來。


    但是加爾文隨後將自己的話說完整了——


    “警官先生?”他轉向艾紮克然後平靜地說道,“我想我應該可以報案,有一個非常可疑的人一直在打擾我的生活並且鍥而不舍地騷擾我……”


    這下輪到艾紮克的臉色變得明亮了。


    他甚至對維吉利露出了一個格外愉快地笑容。


    “哦,當然。”


    艾紮克說,他將槍放了迴去,轉而將手放到了口袋裏準備將□□掏出來。維吉利看上去幾乎快要直接哭出來了。


    “不不不——抱歉——”


    他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哀憐地發出了懇求聲。


    “別這樣——”維吉利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他忽然提高了音量然後衝著加爾文慌慌張張地說道,“嘿,其實除了畫畫之外,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聊一聊——那個孩子,呃,那個被殺害的孩子,我當時可能看到了一點什麽。”


    加爾文和艾紮克驟然停止了所有的舉動,他們震驚地看著維吉利,就好像從天而降的冰雪女王施展魔法把他們凍住了一樣。


    幾秒鍾之後,艾紮克才低沉地開口:“如果你隻是想避免被警察銬走,那麽這個借口找的可不太妙。”


    維吉利的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冷汗,他不停地舔著自己的嘴唇。


    “不……這並不是什麽借口,我可以發誓。”他說,“我之前一直想說,但是我不太確定我看到的是什麽。不過,我的其他人格告訴我,你看上去真的很關心那個死去的孩子,所以我……我想著我可以在畫畫的時候跟你談一談關於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事情。”


    “等等,其他人格?”


    艾紮克震驚地打斷了維吉利的話,然後他扭頭看著加爾文:“這是什麽意思?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們兩個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這個家夥——”艾紮克抬起一根手指指向維吉利,“究竟是個什麽鬼?”


    “閉嘴,這不關你的事……”加爾文冷淡地開口道。


    隨後開口的是維吉利:“呃,那個,我是一個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患者。”他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就是那個什麽……多重人格障礙。”


    艾紮克睜大了眼睛,他異常不滿地瞪向了加爾文,然後他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槍。


    加爾文的嘴唇抖動了幾下,他無聲地發出了一聲咒罵。


    “不過你要說什麽,艾紮克,閉嘴。”隨後加爾文轉向了維吉利,他習慣性地看了看走廊,在門口的這場可笑的爭執已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加爾文毫不懷疑在那些虛掩的門縫後麵有人正在饒有趣味地觀望他們。想到這裏,加爾文粗魯地拽住了維吉利的領口,把後者拖向了自己的客廳。


    加爾文的舉動絕對說不上溫柔,維吉利顯然嚇了一跳,他搖搖晃晃地追著加爾文的腳步,在經過客廳中央的時候他踉蹌了一下,整個人差點直接砸在加爾文的身上。


    當然加爾文毫無憐惜的避開了他,維吉利隨後臉朝下地摔了沙發上。他“嗷”地一聲叫了起來,被老舊沙發坐墊上一根突起的彈簧嚇了一跳的樣子。


    他看上去有一點頭暈腦脹,花了一點時間才從沙發上坐起來,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戰戰兢兢坐在了座位上(並且避開了那根彈簧)。加爾文麵無表情地走到了他的麵前,然後坐在了茶幾上。


    加爾文和維吉利坐得很近,從這個角度他們兩個甚至可以看到彼此眼睛裏自己的倒影。維吉利愈發地坐立不安起來,從脖子到耳朵尖都變成了粉紅色,他呆呆地看著加爾文,宛若一隻被手電筒照到的青蛙。


    艾紮克走了過來,並且站到了加爾文的身後,在看到維吉利這副沒有出息的模樣之後,他雙手環胸,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嗤笑。


    “你看到了什麽?”


    加爾文盯著維吉利的臉,然後問道。


    “呃?”


    “那一天晚上你究竟看到了什麽?”


    加爾文又問了一遍。


    在加爾文的耐心中,維吉利終於看上去稍微進入了一點狀態。


    “那天晚上……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我究竟是不是看到了那個孩子。當時我,我很害怕也很慌張,我想當時我突然離開一定讓你們覺得很納悶吧?”


    (“其實也沒有人在意。”艾紮克在旁邊小聲嘀咕道。)


    “……呃,實際上,我當時隻是突然意識到,我父母給我訂的宵禁時間已經快過了。”維吉利臉上露出了一種微妙的表情,“好吧,我知道這很怪異,為什麽像我這個年紀的人還會有宵禁,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沒有辦法說道理的——尤其是在麵臨家庭事務的時候。而確實我並不想引起家庭戰爭,當時我很著急,真的,所以我衝了出去並且期待著可以趕上宵禁。當時我的車就停在巷子的另一頭,而當我準備開車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我沒有開燈,天啊,當時的我一定已經昏了頭了,所以我又急急忙忙地開了車燈……”


    “嘿,重點,夥計。”


    艾紮克忍無可忍地說道。


    維吉利像是嚇了一跳,他縮了縮脖子,加快了語速。


    “抱歉,我我我隻是想把事情說清楚……”


    “繼續。”


    加爾文冷靜地開口。


    維吉利凝視著加爾文的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在這種距離下,他已經可以聞到從加爾文袖口傳來的打折洗衣粉的廉價香味……還有那香味之下馥鬱而甘美的*的芳香。


    維吉利的膝蓋並得更緊了,他努力擠出來一個僵硬的笑容。


    “……當我打開車燈以後,我被嚇了一跳,因為我發現在我的車子旁邊竟然站著好幾個人。你知道的,那種我很不擅長應付的人。”


    “那些小混混?”加爾文問道。


    維吉利點了點頭。


    “我覺得他們中間有一兩個人看上去有些眼熟,可能就是第一次揍我的那些人……他們就那樣圍著我,然後有一個人跟我說,我的車礙了他們的事情。”


    加爾文皺起了眉頭,他和艾紮克隱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富家公子哥開著豪車在這種街區被人找麻煩——從表麵上來看,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了,但是這實際上,非常的不尋常。


    這是紅胡子的地盤。


    在紅胡子的區域裏,什麽人應該幹什麽事情,什麽人應該呆在什麽區域都有著一套嚴格的規定。


    維吉利第一次被小混混們找麻煩或許可以說是地盤裏來了不懂規矩的新人,但是當他逃迴十字酒吧並且得到了來自加爾文的救護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便已經得到了紅胡子的庇護。


    人不能在同一天裏對同一隻羊羔收兩次毛。


    這便是規矩。


    而如果維吉利之前說的事情屬實的話——那些看上去無害的普通小混混便是徹頭徹尾的“外來者”。


    “你說你在那天晚上看了喬吉?跟這群小混混有關?”


    加爾文忍不住問。


    維吉利對上了加爾文的視線,他的臉變得更紅了。


    “是,是的……”年輕公子哥的聲音顯得有一些沙啞,“他們笑嘻嘻的,用球棍在我的車上敲來敲去,威脅我,讓我解決這個事情……我想他們是想勒索我。當時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他們守住了車門,我坐在車裏,甚至都沒有辦法像是之前那樣逃跑。而就在我覺得自己已經完蛋的時候,在巷子的另一邊跑來了一群人,他們簇擁著兩個男孩……”


    “喬吉和比利?!”加爾文和艾紮克異口同聲地問道。


    維吉利猶豫地搖了搖頭。


    “我沒有辦法給你確切的迴答,當時的光線太暗了,但是……那兩個男孩看上去確實有那麽一點兒像。我聽到他們在喊圍著我的那群小混混,似乎在叫他們去參加一個集會。當時現場很混亂,那群人……我是說,那群新來的人,給人的感覺不太妙。我隻聽清他們說的一兩句話……”


    “是什麽?”


    “第一句是‘抓到了兩隻小老鼠’。”


    維吉利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臉色變得不太好。


    “而第二句是……我不太確定我聽到的是不是正確的,但是……”


    “但是什麽?”


    “我想我聽到的第二句話是——‘主教會喜歡這兩個男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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