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的事情先放到一邊暫且不提。


    等到我從被子裏滾出來, 一個水嫩嫩的小丫頭片子端著一碩大的描金漆盤過來讓我用膳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我首先要擔心的是自己。


    ……自己的胃。


    我瞅著盤子上孤零零放著的那碗稀薄的白粥,條件反『射』『性』的把被子捂在胸口往床角縮了縮。


    隱約還可以聞到從碗那邊飄過來的濃鬱的『藥』味。我抽抽鼻子,一邊幹笑著對著小姑娘說了一聲:\"放下吧我呆會再用。“企圖蒙混過關,一邊在內心淚流滿麵,大黑啊你咋能這麽對待你苦命的師父呢,那『藥』粥我在『藥』王穀已經喝得要吐了,你竟然還企圖讓我在八喜的魔爪之外喝這個鬼東西,真是成何體統!


    世風日下啊!!!


    結果話剛一出口,小姑娘兩隻碩大(?!)的眼睛裏立刻開始注水, 可憐巴巴的擰著衣角在桌子邊上蹭啊蹭,哼哼唧唧小聲的說道:


    “莊主,莊主吩咐過, 必須要讓小喜看著老爺喝掉……”


    ……鍾大黑!你簡直欺人太甚!


    我簡直恨得後槽牙牙根癢, 對著桌上那碗鬼東西用雷『射』光似的的目光上下掃『射』了一番,直看得旁邊的小丫頭鼻子紅紅的眼看就要哭出來,終究是本著“不能讓小姑娘太難做”的精神下了床,端起碗視死如歸的往嗓子裏灌。


    老子一成年人, 懶得跟那濫用童工的破小孩計較……惡, 好想吐。


    其實味道也不是太難喝,不然大黑家那幾個當世有名的廚子也不可能活到現在。隻是我實在是被喝怕了,前些日子著涼,被八喜壓在床上灌了整整一個月的『藥』粥,從此之後看到類似的東西我就條件反『射』『性』的反胃。


    我知道自己這破身子, 受了傷之後但凡進了一點帶腥葷的東西都要磨去半條命,隻是沒有想到這次連一直迫於我的威壓很聽話(?)的大黑也學了八喜給我灌粥。


    我昂著脖子杵在房間中央,喉嚨眼裏頭的『藥』粥在努力跟地心引力做鬥爭。


    小丫頭可能也被我的臉『色』嚇到,淚眼朦朧的爬到凳子上拍我的背,嘴巴裏像是哄小孩一樣不停的念叨著“乖哦,很快就不難受了!”


    我被小姑娘哄小孩一樣的話給憋得差點一口氣沒上得來,眼眶立馬就熱了。


    靠!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現在我隻能慶幸大黑好歹沒學八喜讓我被按床上捆綁係暴力喂粥了。


    其實我真想跟他們說,你們就讓我這樣吐血吐死算了,好歹讓我死前吃口肉啊!


    俗話說得好,扣肉湯下死,做鬼也風流啊!(騙人!)


    隻可惜仔細的考慮到我和那幾個家夥之間的戰鬥力的差別,我最終還是把那句話給憋了迴去。


    現在的我吃得最多的零食就是豆腐幹和花生米了。小滿曾經一臉好奇的問過我為什麽老是要吃這兩樣,我也隻能裝出一臉高深莫測的對他說道“豆腐幹於花生米同吃,有火腿的味道”


    ……換來了小滿無限同情無限憐憫的一記眼神。


    扯遠了,迴到現實。


    過了這麽一會兒,那股難受勁終於過去了。我緩了一口氣,把還在幫我拍背的小姑娘從凳子上抱了下來……看著她抽抽嗒嗒一臉沒用的樣子,我不知道為什麽莫名產生了一股同情心,決定不告訴她差點把那點粥從我鼻孔裏拍出來的那點破事了。


    我慈祥的『摸』了『摸』她的頭道:


    “好了,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小喜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半響之後,一臉為難的從懷裏掏出了一把用手帕包好的蜜餞遞給我:


    “你吃。”她很是同情的說道:“我弟弟也怕苦,每次喝『藥』也都要吃這個,隻是他沒你這麽沒用,他從來不哭的。”


    我『摸』『摸』自己的眼角,震驚的發現剛才因為惡心難受自發的流了兩滴眼淚那裏。


    ----這隻是自然的生理反應啊混蛋!!!!


    我憤怒的拉著小姑娘的袖子想要解釋,不過人家大眼睛水汽一漫,我手一抖,小喜同學哧溜一下抱著盤子就到門口了,末了還要迴頭對我抿嘴靦腆一笑,道: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真的!”


    =口=


    我真的想要砍人了。


    ====================考試期的悲痛分割線============================


    等到了晚上,再來送飯的卻又換了另外一個人了。


    那人劍眉星目,一身黑『色』勁裝襯得他整個人如出鞘的匕首一樣散發出一股淩然的氣息,若是不算臉上那股煞氣,倒也能算得上是惹多少少女盡折腰了。


    隻可惜玄劍山莊的**oss鍾同學做起婢女的差事來卻紮紮實實一萬個不合適。我皺著眉頭看著他笨手笨腳托著食盤撞進房間,很是為我的晚餐的命運感到擔心。


    “大黑?”


    我歎氣,走過去幫他把東西放下,玉製的食器叮叮咚咚響成一片,我的小心肝也隨之抽得痛。


    “怎麽是你?”我問,暗地裏在心中迅速的梳理了一下這段時間以來玄劍山莊消息,確定了我家大黑家的確是家大業大日進鬥金而不是窮困潦倒以至於堂堂莊主還要來客串小廝。


    “……”


    雖然這小廝客串得著實不怎麽成功。


    一眼瞥見烏木製成的食盤邊沿剛才被大黑握著的地方,已經變形得有往木質纖維的趨勢發展之後,我腦中那根被八喜的管家政策培養得異常敏感的經濟神經開始猛跳起來。


    大黑倒是若無其事,麵無表情的把食盤上麵大大小小的碟子放到桌上之後,那食盤在他手上撲朔朔變成了一把粉末,隨手放到了窗口的不知名的花朵的花盆裏頭。


    於是我理智的把嘴巴裏那句“敗家子”給咽了迴去。


    嘖,顯擺你內力強麽……


    可能是感受到某傷殘人士的怨念,大黑迴過頭來靦腆(?!!!)的擠出一個笑容,解釋了起來:


    “這個已經不能用了,烏木粉化了水之後倒是養花的好肥料。”


    人家十八兩黃金一寸的天山烏木,你用來養花當然得說是好材料啦!真他媽的朱門酒肉臭……還不如把那點木頭粉綁好用來種木耳呢,至少還能吃。


    我憤憤不平的坐到了桌子旁邊。


    腦海裏頭的黑木耳燉雞仔情深不悔徘徊不去,讓我的心情更加惆悵起來。


    因為內心那種並不明媚的憂傷,所以一直到大黑把碗放到我麵前好久我都沒發現,晚上的這道粥竟然不是我深惡痛絕的『藥』粥。


    白玉的碗裏頭淺淺盛著一層米粥,微微泛著點碧綠『色』,襯著旁邊檀木的勺子,十分的好看。


    嚐了一口,一股濃鬱的米香混合著荷葉的清香在口中彌漫開來,隱約還可以嚐到絲絲茶香。


    大黑這時候也難得的饒舌起來,也做到我旁邊唿嚕唿嚕盛了一海碗粥:


    “我聽下人說,師父您不太喜歡『藥』粥,晚上便換了個花樣。這粥聽說是用荷葉茶葉煮的,吃起來應該比加了『藥』的那種好。”


    真是下了功夫的粥,又是荷香的又是茶香的,估計做法也是極其麻煩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完全提不起我的食欲。


    據說我家祖上八代貧農,穿越前愛百事可樂遠勝於茶葉水,穿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處於廣大勞動人民的底層階段,而等到後來熬出頭了,也早就過了可以耐心學那陽春白雪一套的年齡了。


    於是大黑家那不知名的廚子的心意就這麽被我糟蹋了。


    老子嘴巴裏都淡得出鳥來了,那什麽荷香也好茶香也好,都不如肉香來的親。


    我瞥瞥旁邊的大黑,抱著那海碗白粥淅瀝唿嚕喝得麵無表情,但是作為他多年來的人生導師,我還是可以清楚的知道,這孩子正痛苦著呢。


    嘿嘿,這孩子以前跟著我吃香喝辣的時候,香鹵肘子每餐能吃倆,我就不信他什麽時候也改吃素了。


    說到香鹵肘子……我吧唧吧唧嘴,口水流得三尺長。


    “我說啊……大黑你也不能老用這點粥啊什麽的對付你師父我吧,這說出去別人還不說你太不厚道啊!”


    我勉強把嘴巴裏那淡不啦唧的東西咽下去,就趕緊往嘴巴裏塞花生米和豆腐幹——果然徒弟是師父的貼心小棉襖,竟然還有人記得我這僅存的零嘴。


    大黑把喝得幹幹淨淨的碗往桌上一放,鎮定的一抹嘴,說道:


    “白天的時候收到穀裏來信,鬆山老人說您要忌口。”


    ……死老頭,老子跟你勢不兩立。


    我哀歎一聲就往大黑身上倒了過去,兩隻手在眼睛處『揉』著,嘴巴裏哼哼唧唧的開始抱怨。


    “我就說怎麽你這裏也備了『藥』粥,那死老頭簡直就是陰魂不散!我好慘啊,活了這麽大吧年紀了連口肉都吃不到……”


    頭枕在大黑的肩膀處,可以感到他衣服底下的肌肉一抽一抽的收緊著。傻小子整個人都僵硬了。


    我暗自有些好笑,大黑是從什麽時候起開始討厭身體接觸的呢?


    十四歲還是十五?


    反正到了十三歲的時候那家夥還是跟著我睡同一個被窩的,在這個世界的這個孩子也算得上是晚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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