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出的警告才剛剛出口,一聲劇烈的爆炸已然在身後迸發。


    沒有預警,沒有通知,甚至沒有任何人在戰鬥頻道裏發出一點訊息!第一批衝過來的戰士們和守謙道長,都被劇烈的起浪掀向半空。


    白羽在一股沛不可擋的力量下,硬生生撞在堅硬的水泥牆上!隨即就地一滾,避入狹窄的樓道口。冰冷的水泥似乎也在手底下蔓延出一絲灼熱,白羽忍住胸臆中再度襲來的撕裂感,翻身坐地調息!


    隻是這一場爆炸,就生生削去了她大半的氣血。周身沒有明顯的損傷,這還是“坐忘無我”抵擋住了第一波衝擊的緣故!白羽暗自苦笑……


    身後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在爆炸的一瞬之間吞噬了整個血霧。劇烈翻滾的烈火中仿佛有一聲細長而尖銳的慘唿!影影綽綽間,似乎有什麽東西想要逃出火焰,卻被驚人的溫度逼住!


    ——那是非人的聲音!猶如粗糙的鋸子撕扯著血肉,在所有人心頭籠上一片陰霾。


    ——還沒有死麽……


    口鼻間已滿是嗆人的煙火氣,哪怕薛自雪送給她的防毒麵具,都攔不住無孔不入的焦糊味。鮮紅的火舌封死了這個滿地碎渣的角落。可供唿吸的空氣,在不斷攀升的溫度中逐漸稀薄……樓頂,隱約有薛自雪焦急地唿喚,隔著轟然而起的大火漸行漸遠。


    突然,火焰又是一陣晃動,一道璀璨的符文劈開熾烈的火焰,虛空中仿佛裂開一道無形的縫隙,逼退了扭曲的火焰,掠出一身道袍的守謙。


    這個約莫二十許的年輕道人,似乎對白羽能逃出爆炸一點也不驚訝,英挺的臉上浮起一絲溫和的笑意,悄無聲息地關掉了通訊的耳麥。


    白羽看在眼中,視線轉迴了掛在衣領上的開關,旋即沉默地拔掉了電源線,“這是在等我們都接近血霧的時候,扔、炸、彈?”


    守謙微微苦笑,拭去唇邊沁出的血絲:“c大營地裏沒有遠程火炮,這一枚炮彈,是從江北營地射過來的……”他頓了頓,按住了受傷的右胸,深深吐出一口氣,“還真是精準無比,不惜賠上這些士兵的生命,也要讓我等‘犧牲’在這裏麽……”


    白羽默然,有些事情,起承轉合間是如此猝不及防!難道這個世界的道門和世俗權力的中心,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齟齬?在這場危及全人類的空前危機中,還要愚蠢地鬧一場內耗不成?


    【私聊】白羽:這到底是想鬧那樣!


    【私聊】沉沙玄晶:……嗬嗬。


    守謙一麵服藥療傷,一麵示意白羽上樓,離開這個逐漸升溫的地方。熾烈的火焰舔舐著整個大樓,不時傳來支架轟然倒塌的聲音。這原本是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火災現場,守謙不疾不徐的登樓,卻恍如漫遊山野,閑庭信步。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覺醒者,其實遠在災難爆發之前就已經存在了。確切的說,不過是一群天賦稟異的普通人,千年以來,這都是各大門派重點收納的核心弟子。隻是時代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在那些隱居世外的高人發現這些資質超凡的孩子之前,他們就會被世俗權力機構找到,並且秘密招納為己用。


    “雖然,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個‘秘密’。我少年時就參加過這種‘夏令營’。後來,它成了世俗權力與道門之間溝通的門戶。”


    守謙穩定地踏上樓梯,漂浮的火星在他身周自動繞行,一簇簇明淨而璀璨。若是忽略那灼人的高溫,不啻於一幅精致的畫卷。


    而白羽顯然保持著沉默,她再次開出“坐忘無我”護住周身,默默等待心法切換的時間。


    “可惜我等修行人,數千年來,隻想守護紅塵內外相安無事,卻總有人試圖染指並不屬於他們的力量。從始皇帝開始,曆朝曆代,莫不如此……現在,‘末法時代’終結,‘覺醒者’大量出現,他們也不會再接受修行戒律的約束,將來會發生什麽,真的難以想象。”


    遠處,轟鳴的火炮聲交織成虛無的背景,白羽安靜地傾聽著這場敘述,冷笑:“將來會發生什麽,從現在就能看出來了吧。”


    守謙一怔,依舊苦笑道:“昔年封神一戰,是以無數道統沒落的代價,定下了紅塵內外相安的戒律。從那之後,不會有人敢在世俗中亂用神通,驚擾庶民。那些膽敢依仗神通為非作歹之人,天下共擊之。為了守護這份戒律,自兩千年前傳承下來的門派,都付出了不可想象的代價。如今這份戒律不守而破,又出現了如此之多的覺醒者。恐怕第二次封神之戰已經不遠了……”


    “總有人會覺得,隻要是力量,就得掌控在自己手裏才放心,不能掌控的隻有徹底抹殺之。”白羽鋒利的冷笑穿過熾熱的空氣,消散在虛無裏。胸臆中被爆炸衝擊的氣息,依然沒有平穩。


    守謙頷首苦笑:“可我輩修行者,最高的追求是羽化飛升,太上忘情。自古都有隻修道心而不修術法的前輩高人。沒有人會把對紅塵中修得的力量放在首位。如果修行人這麽做了,他也就永遠失去了超脫的機緣。”


    白羽失笑,“那守謙道長何苦來趟這渾水?”


    守謙明淨的眼眸中掠過的是純粹的堅定:“那是跳脫出輪迴的仙家,才能做到的。他們不做到忘情於人間,也無法超脫輪迴。守謙既身在紅塵之中,妄言太上,豈非魔障?”


    白羽撫掌而笑:“那守謙道長脫困之後又當如何?”


    “該當如何,便是如何。”守謙含笑應答,溫潤的眉眼沒有絲毫動容。有些時候,有些事情,不是出現了困難就可以輕言放棄的,要做那一件事沒有苦難呢?就算前途未卜,阻礙重重,又能如何?


    此刻他們已經走到樓頂,一場爆炸之後,劇烈的燃燒騰起濃濃的黑煙,已經聽不到樓頂上還有活人的聲息。不過,留在樓下的守謙都沒有大礙,樓頂上兩個道士救一個薛自雪,總不會出問題。


    白羽和守謙都不再使用臨時發配的微型通訊耳麥。此刻相互對視了一眼,白羽提劍指了指頭頂的水泥板,道:“還請往後讓一讓,我開個天窗。”


    守謙依言後退三步,留下一人身的距離。白羽漫不經心地用劍尖劃出一道十字光弧,中心被烈火烤軟的瀝青,已淅淅瀝瀝落了一地。


    騰身而出,放眼望去,一片熊熊火海!


    熾烈燃燒的大火中,隱約傳來數聲撕心裂肺的哭喊——“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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