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人代會正式開幕僅剩十天時間了,政府工作報告還未定稿。年年為寫政府工作報告,縣政府都要成立一個寫作班子,日夜奮戰。往往是到最後,主題框架定了,字數段落定了,甚至全部字詞句都定了,隻剩下填數字的地方空著。這些數字除了過去一年的國內生產總值、財政收入完成情況,還有農業、工業、基礎建設等各方麵所取得的成就。這些成就都是需要用數字來表達的。此時數字比任何美麗的詞句都珍貴。除此之外,還有明年的各項奮鬥目標,如國內生產總值目標、城鎮居民收入目標、財政收入目標,等等。別看這些數字,阿拉伯的,認著容易,念著也上口,但要做出來可就難了。每年不到年底,統計局就打電話通知各鄉鎮報各種數字,往往是政府工作報告完成的最後幾天,統計數字才統計匯總完畢。財政局的一幫子人也忙得不亦樂乎,既要寫財政報告,又要搞去年的數字統計,還要編明年的財政預算數字,並且財政報告的有關數據,還要和政府工作報告的數據相一致。這些工作相當麻煩。更何況今年是換屆,政府工作報告要迴顧五年以來的大好形勢及取得的輝煌成就,展望未來五年的宏偉目標,因此,弄這些數字著實不容易,趕不出來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政府工作報告的討論稿終於拿出來了,分送縣四大班子領導審閱。孫建功看著裏邊的數字,眉頭不由皺了起來:他不理解了!這五年來穀陽的發展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的,他是一直充滿信心的,這幾天他在焦急地等待這些好數字,如今終於等來了,卻與他期望的大相徑庭:“這相差也太大了!統計局是幹什麽吃的,唵?”他“啪”地一聲把討論稿摔在了桌上,吩咐秘書:“立即把統計局局長給我叫來!”

    統計局局長是一位新提拔的大學畢業生,三十來歲。一聽孫書記叫他,不知發生了什麽事,戰戰兢兢地、滿頭大汗地跑來了。他進了孫書記的辦公室叫了聲“孫書記”,就肅立在那兒不動了。

    孫建功陰沉著臉說:“坐,坐吧!”

    他來迴踱著步,嚴厲地問:“我們穀陽縣去年國內生產總值增長是多少?你知道嗎?”

    統計局局長說:“省裏定的是百分之十二,市裏定的是百分之十一,我們縣定的是百分之十三。”

    孫建功迴到辦公桌旁,拿起剛才摔在辦公桌上的報告稿,用手指彈著說:“你們統計出來的不但沒有百分之十三,還比去年降低了百分之一點五,不僅比去年沒有增長,反而倒退了,這一年不是白幹了嗎?這叫什麽統計?唵?你給我解釋解釋?”

    數字就是成績。不但孫建功這樣看,不少領導都是這樣看。並且按慣例,成績隻能一年比一年好,一年一個台階,哪有倒退之理?

    統計局局長紅著臉說:“這都是根據各鄉鎮報上來的數字綜合一塊算出來的。就這還是把報上來的數字擠出了一些水分呢。”

    “不行!政府工作報告中的這些數字要重新統計,限你一天一夜拿出來,拿出一個催人振奮,可以向外公布的數字出來!不僅要把去年的成績說夠,還要把五年以來的成績說夠,懂了嗎?”

    統計局局長說:“懂了。”

    孫建功說:“你可以走了。”

    望著統計局局長走出去的背影,孫建功心裏說:這個大學生局長真是個書呆子!如果不是王書記打過招唿,沒辦法,才把他安排到沒人願意去的地方……

    孟茂世看了報告,也不理解了:怎麽把過去五年的工作說得那麽多,篇幅那麽長,舊城拆遷改造就這麽幾句,一筆帶過?他惱怒地拿起電話:“王主任嗎?你立即來我辦公室一趟!”政府辦王主任立馬來了。孟茂世劈頭就問:“報告的前一部分是誰執的筆?”

    “是秘書科的小宋。”

    “怎麽搞的?腦子進水了?連哪些該重點寫,哪些該略寫都分不清了?去年一年舊城改造取得那麽大的成績,在報告裏怎麽就三四行?不行!要推倒重來!這一節要單獨分開來寫!”

    “是,是!”政府辦主任連連點頭,“我這就迴去照辦!”

    孟茂世要作政府工作報告,這可是他第一次站在全縣二百多名人大代表麵前啊!這二百多名人大代表來自全縣六十萬人民,那等於是站在六十萬人民麵前啊!同孫建功正好相反,他對那些數字並不感興趣。那些數字誰看?代表們恐怕一個也不會去認真地看,再說真正懂的有幾個?他關心的是白紙黑字寫成的政績——舊城改造修了幾條路、建了多少房;縣城擴大了多少倍;街道寬又平,路燈明又亮……

    一天一夜後,統計局終於拿出了一組新數字,很快就替換了政府工作報告中原先的數字;又是一天一夜後,政府辦秘書科把單列出來的那一段舊城拆遷改造文字,以醒目的黑字“城市建設取得輝煌成就”加入了報告。孫建功看後表示滿意,批道:請茂世同誌閱。孟茂世看後也表示滿意,這才大筆一揮:同意定稿。

    孟茂世的秘書小孫給李往義打了一個電話,說有個重要信息要告訴他,約他中午十二點在北島酒樓見麵。

    李往義早年曾開過點心店、服裝店。上世紀八十年代後期出國熱潮中,他從親戚那兒借了一萬元,隻身去美國闖蕩了幾年。在那裏他靠開中國餐館掘得了第一桶金。迴國後,正值房地產火爆之時。那時搞房地產沒有不發的。在酒店裏說話聲最高、左邊一個小姐右邊一個小妞、出門坐高級轎車、手拿大塊頭大哥大的都是這些人。李往義立即在商都注冊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投資上千萬元還背了不少貸款在商都蓋了一個十層的寫字樓,後來建到一半時便無力投資了。他看形勢不對,轉手賣給了另一個想靠房地產發家的人。他又拿這筆錢買了一塊地皮,然後又倒騰了出去,不僅還了銀行的貸款,而且還贏利二百多萬。那時候,地皮轉手有時候竟是在一夜之間的事,接手的人又轉手倒給下一個人……李往義這樣倒騰了幾迴,名聲大振,不僅手裏拿上了大哥大,而且人也成了大哥大——號稱省會十強房地產開發商。穀陽縣搞舊城改造,搞商業、小吃一條街,他看中了這裏的優惠政策,加上老同學在這兒當縣長,才把目光瞄準到這裏。沒想到,才一年的時間,房地產這個巨型泡沫就破滅了,全國的房地產一下子跌入深穀,大多數城市留下了一座座爛尾樓,成了城市的一大景觀,等到李往義在穀陽建成商業一條街時,房地產已是破產行業了。整個街道兩旁的門市房賣不出去,三、四、五層的商品房也賣不出去。李往義投資的一億元有八千萬是從銀行貸的款。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他被徹底套死了!愁得頭發大把大把地掉,真是啞巴挨打——痛苦難言!但表麵上他還是裝著一副大老板的派頭,整日出入高級酒店,周旋於官場之間,該吃照樣吃,該喝照樣喝。出手闊綽,花錢大方。可有誰知道他心中的焦慮和痛苦?這叫黃連樹下吹喇叭——苦中作樂!

    小孫給他帶來的重要信息真是一個好消息!這一下子使他忽然間猶如啞巴拾黃金——說不出的高興!心裏說:看來平時在小孫身上花的錢並沒有白花!

    你問啥好消息?別急,慢慢往下看就是了。

    李往義提前十分鍾到,小孫在訂好的房間裏等他。一落座,李往義就迫不及待地問:“啥重要信息呀?孫秘書?”

    小孫呷口茶:“當然是關於你的那些賣不出去的商品樓啦!”

    李往義聽了為之一振,像是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動地說:“老弟,快說說!你不知道你大哥這一段多急呀!真想撞牆。看看,頭發都掉了,發根也白了!有啥解困良方?”

    小孫並不急,賣著關子說:“如今信息就是金錢,國內外都有信息公司、點子公司。我這個信息可值錢哩!說不定能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

    “嗨!”李往義說,“咱哥倆誰跟誰呀!你說個數,隻要能解套兒,保證不會虧待你!”

    小孫伸出右手晃了晃,說:“這個數。”

    “五千?小意思!”

    小孫搖了搖頭。

    “五萬?”

    李往義心裏說:小孫你也太黑了,什麽雞巴兒重要信息竟敢要五萬!嘴上卻說:“沒問題!隻要能解套兒,十萬也認了!你大哥說話從來是算數的。”

    小孫現在已不是半年前的小孫了!社會在發展,他的思想也在解放。市場行情看漲,他的觀念也在更新。官場的那一套他漸漸地也學會了。手中盡管沒有實權,但也有看不見摸不著的虛權。有道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沒多久他就在縣城擁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什麽彩電、冰箱、空調也有了。最近,有人給他介紹了一位漂亮的女朋友,在法院上班,一看小孫年紀輕輕的就在縣城擁有了自己的房子,愛情立馬升溫,燒得小孫都快糊了。

    小孫上午在孟縣長辦公室整理文件時看到一份報告,報告是縣電業公司打的,說是為了解決公司幹部職工住宿難問題,要在東城區申請十五畝地蓋家屬樓。土地局已批了,就差孟縣長最後圈閱。他忽然腦瓜子一轉,想到了前一段李往義在請他吃飯時發的一聲歎息:在穀陽縣投資建房這步棋算是走錯了,希望小孫在孟縣長那兒多多吹風,把我的難處告訴他,希望他跟農業銀行的行長打個招唿,再貸一筆款子,拉兄弟一把吧!小孫想:這電業公司可是全縣最有錢的單位了,這邊是李往義蓋房蓋沒有了錢,那邊是電業公司打報告批地蓋房要花錢,若能在他們中間搭個橋、連連姻,讓賣房的有人買,買房的有錢出,豈不是一件好事?哎,就這麽辦!得趕快抓緊時間找李往義,告訴他這件事!讓他去找孟縣長說事。他和孟縣長不是同學嗎?憑李往義的辦事能力,這事準能說成。如果說不成,那隻能怨李往義沒本事。我小孫可是盡到了義務,但我不是白盡義務,我是有償服務!相信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李往義會認識到這個信息的含金量的。隻要對他有價值,他是會出血的。

    小孫說完這個信息的獲取經過,李往義覺得確實有價值。小孫滿有把握地分析道:“電業公司有錢,別的行業都不如。這個公司有幹部職工近百人,他們想蓋家屬樓,至少要上萬平方米,你那臨街的樓房足夠他們用了。下麵又是門市房,說不定將來還會升值呢!但這工作隻有孟縣長出麵才會中。讓孟縣長從中說合,電業公司不蓋家屬樓,拿那筆資金來買你的商品樓。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再說,東城區偏僻,離鬧市區遠,生活多有不便。聽說電業公司有好多幹部職工還不願意去那兒住呢!”

    李往義聽完,著急地說:“這事得抓緊找孟縣長,萬一他批了就麻煩了!”

    小孫說:“是呀!你得抓緊點,三天之內必須找孟縣長說這事,時間久了就不好說了。”

    小孫心裏有底,他是想吊吊李往義的胃口,讓他趕快拿信息費。其實,那份文件他本來是立馬送給孟縣長批的,他有了這個想法後,便把這份文件擱到了一邊,摻在一大堆待批的文件中,即使孟縣長問起來,他再翻出來給他批也不遲。

    簡單捷說。李往義以老同學在省城聚會的名義,把孟茂世“騙”到了省城一家星級酒店吃飯。席間,他趁著酒勁,沉重地、傷感地倒出了他一肚子的苦水。末了,說了他要說的“主題”。那一副可憐相蒙著了孟茂世。孟茂世也動感情地說:“撇開同學情誼不說,你也算是為穀陽投資興業,為穀陽百姓造福的有功人士了,幫了我的大忙!我應該感謝你,穀陽六十萬人民應該感謝你!按照縣政府有關招商引資的政策,我應該獎勵你才是,哪能再讓你背上沉重的負擔呢!……你的建議我會考慮的。但電業公司那邊,我給你打個招唿,你也得找找公司經理做做工作……”

    李往義單槍匹馬,直接找到了電業公司馬經理。事情辦得如此順利,出乎李往義最初的設想。

    李往義對馬經理說:“馬總,我給你講點貼心的話。你自己想為職工辦好事、謀福利,這思想是崇高的,是值得人們欽佩的!但是,你自己蓋家屬樓的目的是什麽?是百分之百為職工著想?還是想從中弄倆兒花花?好,這好說,你買我的房子,我分給你百分之二十的利潤。你沒有搞過房地產,不知道這裏邊的難處。且不說跑多少路、拜多少神、蓋多少章,土地、城建、文物、水利、消防……哪個部門你都得燒香磕頭,請客吃飯……這一路下來到房子蓋成住上,沒有二年的功夫弄不成!就拿批地來說吧,土地局批了,還要到縣長那兒批。縣長要是不批,你的房子蓋到哪兒?總不能蓋到半空中吧?就算縣長批了,你在建房子期間,材料不斷地漲價,成本不斷地上升,會大大突破預算。你要是買我的房子,不必操心勞神,不必求仙拜佛,不必等兩年,立刻腰纏萬貫。職工們提前兩年住上新房,你也提前兩年受益,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用現在流行的一句話,這叫‘雙贏’!再說,這兩年你就保證你的老總位置山搖不動?到時候摘果子的不一定就是你了……”

    商人就是商人,直來直去。特別是最後幾句話,徹底動搖了馬總的信念。他心裏“咯噔”一下:也是,按目前官場上的發展態勢,這老總的位置誰能保證穩坐兩年?可前期工作已經花了不少錢呀?土地局那邊沒少燒香呀?前幾天他還打電話問起土地局批地的事,土地局局長說他已經批了,現在報告在孟縣長那兒。昨天下午,他又接到孟縣長的電話,孟縣長說,考慮到他對城市建設的重大貢獻,無償地為縣城的街道架設了路燈,準備提名他當縣人大代表,讓他心裏有個數。最後又說到電業公司蓋宿舍批地的事:“馬總啊,你是一位好老總啊!為全體幹部職工著想,體現了三個代表重要思想啊!隻是縣裏準備在人代會後,請清華大學等院校一些建築專家、園林專家對整個縣城做一個全麵規劃,批地的事隻好往後拖拖再說了。你要保證向幹部職工做好思想工作,要大家安心生產,保持穩定……對了,最近你再安排人員對縣城的線路檢修一下,特別是穀陽劇院,對老化的線路、燈具,該維修的維修,該更換的更換……”

    想到這裏,馬總讓李往義三天後聽話,說這個事兒是大事,班子要開會研究研究,還要做做幹部職工的思想工作。其實,他是想故意拖一拖,這事他一個人就可以做了主。提出蓋家屬樓的是他,跑土地局申請批地的還是他,現在說不買地了不蓋樓了要買現成的房子了,還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但馬上答應下來,讓對方感到太容易了,有些地方還得再爭一爭、談一談,以抬高身價。早就聽說這李往義是孟縣長的同學,孟縣長的電話前邊打來,李往義後腳就趕到,看來這批地的事兒不是往後拖拖的問題,恐怕是永遠也辦不成了!

    三天後,他們簽了合同。

    李往義一連幾天,興奮得又唱又跳,還拉著馬總和小孫又去鄰縣的溫泉賓館瀟灑了一次。在房地產爛市的情況下,李往義蓋的一街兩排上萬平方米的房子竟然全部脫手了,這讓省城正愁眉苦臉的同行們既羨慕又痛恨。他可是眉開眼笑的,在請同行們吃飯時,他得意忘形,說露了嘴:“凡對幫助過我的人,我李往義並沒有忘恩負義。”其實,這也不算是說露了,房地產行業中誰不知道有這樣的“潛規則”?

    孟縣長並不食言。他親自提名縣電業公司馬總當本屆縣人大代表。除了馬總,同時被他提名的還有縣建設局局長胡達仁。本來,縣人大在分配代表名額時,按往年慣例縣直隻組成兩個代表團。經過前一段的工作,選民登記、公布,選區劃分,代表名額的分配等已按時間要求進行完畢,但在討論確定正式代表候選人時,孟茂世在縣委常委會上卻提出了這兩個人,理由是:這兩位同誌在舊城拆遷改造中貢獻很大,平時工作也很出色。選這二位同誌當縣人大代表,對他們本人也是個獎勵,更何況建設局和電業公司都是大局,可以單獨劃分一個選區,產生代表比較順利,不會有節外生枝的麻煩,以避免往年幾個單位合成一個選區,選來選去竟產生不出正式代表的尷尬局麵。

    對此,縣人大常委會幾位副主任表示不同意見。理由是:前兩屆工人代表都是從電業公司選出,因為縣營企業大多破產了,工人下崗了,“工人”原有的內涵已不存在,“工人”這個職業實際上已名存實亡了。隻有電業公司形勢還紅火,占很小比例的工人代表名額隻有從這兒產生。這次電業公司的老總要當代表,等於電業公司要產生兩名人大代表,這顯然不合適,除非把這個工人代表的名額擠掉。但孟茂世一再堅持,孫建功也出麵做幾位副主任的工作,李鐵無可奈何。因為這時候孫建功還未辭去縣人大常委會主任職務。人大是在黨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縣委書記發話了,自然也就是聽他的了。用老百姓的話說,這叫“胳膊扭不過大腿”。沒辦法,隻好減去了那位工人代表的名額,電業公司老總以工人代表身份出選。電業公司人多,又是單獨一個選區,一選就成功。建設局人也很多,又和縣政府辦公室合成一個選區,這樣胡達仁也順利地當選為縣人大代表了。

    這次換屆,按商都市委的紅頭文件,人事安排是這樣的:縣長自不必說,是孟茂世。副縣長,除了上屆常務副縣長常守寶保留外,有兩個穀陽籍的副縣長全部改任縣委常委,一個任宣傳部長,一個任政法委書記;有兩個調出,一個調到市直某局任副局長,一個同外縣交流。穀陽縣政府辦主任提拔為副縣長。又從市政府辦公廳和鄰縣調來三位同誌任副縣長,一個是平調,兩個是從鄉黨委書記中提拔的。這等於縣政府班子來了個大換血。這樣一弄,穀陽籍的副縣長在新一屆政府班子中隻剩下一個人了,並且還是個年輕人,地方派勢力大大削弱。外邊傳說這是孟茂世的主意,他建議市委王書記這樣安排,便於他好輕輕鬆鬆、順順當當地駕馭縣政府這駕大車,在他以後五年的任期內,帶領全縣人民走向新輝煌。

    縣人大常委會的人選是:李鐵任主任,除了一位副主任因年齡到站退下來外,其他幾位副主任不動。市委提名穀陽集團的總經理馬千裏為副主任,補了這個缺。

    馬千裏今年四十五歲,當過兵,複員後在家鄉當過村支書。上世紀七十年代縣裏在他村建坑口電廠,因該村煤炭資源豐富,煤炭含熱量高,縣裏把電廠的地址選在這裏。為了便於協調群眾和電廠的關係,縣裏任命他兼任基建組副組長,一直到電廠建成投產,後他留任電廠副廠長,再後任廠長,並被錄用為國家幹部。他懂經營,會管理,眼光遠大,不到十年,電廠就發展成為擁有發電、煤炭、冶煉、水泥等十幾個子企業的大型集團公司。他本人曾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省勞動模範等榮譽稱號,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上次換屆,他就是副縣長的候選人,但那隻是組織有意安排讓他作為陪選出現的,自然選不上。不過,這對他是有好處的,隻要以後表現規規矩矩,耐心等待,隻要班子再有空缺,就有可能被組織優先考慮。

    這次換屆,經過縣委推薦,商都市委組織部門考察,馬千裏擬作為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人選。看來“陪綁”是有好處的。既然被市委定為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人選,必須得選為縣人大代表才行。馬千裏所在的單位在馬莊鄉區域,上次換屆時,因當時的鄉黨委書記和馬千裏有矛盾,故意分配給穀陽集團選區一個女代表名額,愛選不選,氣得馬千裏當不上縣人大代表。這全縣人當時都知道。縣裏有關領導去做工作,鄉黨委書記理直氣壯地說:“代表的名額、性別、界別是全鄉統籌考慮的,穀陽集團是縣管企業,稅收都直接繳給了縣裏,能給他分個代表名額就不錯了!……我們鄉黨委有權決定!”縣裏為了照顧馬千裏的情緒,讓他當了縣政協委員,並且在選舉上一級人大代表時,又讓他當上了商都市人大代表。這次市裏提名他任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鑒於上次的情況,李鐵親自出麵找馬莊鄉的黨委書記談話。鄉裏就給了穀陽集團一名男代表名額,這樣,馬千裏才順利地當選為縣人大代表。

    早在春節前夕,商都市委組織部就找李鐵談過話了。李鐵不得不提前進入了角色,又是聽縣選舉委員會關於代表選舉進展情況的匯報,又是學習選舉法、代表法等有關法律和文件。這是他從政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每到一個新的崗位,首先就是學習國家的有關法律法規,然後調查研究,吃透情況,建章立製。過了年,商都市委正式下文提名他為穀陽縣人大常委會主任時,也同時免去了他的縣委副書記職務。這天,在聽取人代會的經費安排時,人大辦公室的張主任匯報說,人代會年年給的經費都不夠,年年留尾巴,年年招待所這時候來要去年的帳。這不,昨天縣委招待所的所長還來找我要錢呢,說又快該開人代會了,你們人大總得先墊點錢讓我們備點菜吧!李鐵問:“去年還欠多少?”張主任說:“還欠七萬多。”李鐵沒吭聲,心想:明天縣委常委會還要聽取大會的日程安排,到時候再說。

    沒想到,因為人代會的經費問題,常委會上李鐵和常守寶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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