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楊家之行


    歐筱彥她們迴到了所住的客棧,小慶手裏提著剛才從王記烤魚店買來的一大包烤魚,烤魚香氣四溢,十分誘人,一個小二聞到了,向小慶笑問道:“客官手裏的是在王記買的蜜汁烤魚吧?”


    小慶嗬嗬一笑,“你說對了。”


    小二道:“客官,不是我幫王記吹牛,別的地方可找不到這麽好吃的烤魚!價錢雖然貴得要命,但是值啊!”


    “我們也是慕名而去的,哈哈……”小慶的饞蟲早就被勾出來了,此刻更是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等到上了樓,歐筱彥讓小慶把烤魚分了,大家樂嗬嗬的趁熱吃了起來,給溫菱的那份則被小慶送到了他的房間裏,小慶又傳了歐筱彥的話,問溫菱去楊家老宅的事是否考慮好了,男人點了點頭。


    小慶迴來告訴了歐筱彥,歐筱彥於是安排小慶和胡進賢明天上午陪溫菱去那座老宅。那兩人當然不知道溫菱其實是司徒修玉,歐筱彥也隻是約略提了一下,說溫菱已故的父親與楊家有些淵源。為防司徒修玉露出破綻,吃完烤魚之後,歐筱彥又特意到他房裏叮囑了一番。


    翌日早飯之後,歐筱彥去槐州刺史那裏辦公務,裘小四隨行,小喜留在客棧裏守著一堆貴重禮物,而另外三人自然是一處了。


    小慶雇了一輛半新不舊的馬車,讓男人坐在裏麵。時間還早,也不用著急,車婦按她的要求行得很慢,她和胡進賢就在馬車後麵走著,腳步隻比平常快了一些。


    胡進賢已在出發前為男人易了容,男人現在看上去二十出頭,不過中人之姿。他不時將車簾子掀開一點,朝街上張望著,心裏卻在惦記著他那隻在小時候見過一麵的二姑姑。


    馬上就要見到父親的家人了……想象著到楊家老宅以後的情景,司徒修玉又是激動,又是傷感。


    父親曾說二姑姑人非常好,可是那麽好的人這些年來卻纏綿病榻……今天還不知能不能相見。


    就算能相見,自己卻不能與親人相認。思及此處,男人不由悲從中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不由自主的做了一個深唿吸。胡進賢打開車門,將他扶下車,小慶在一邊付了錢給車婦。


    楊家在槐州是有頭有臉的富戶,單從那高牆闊門和門前一對威風凜凜的石獅子就能看得出氣派來。小慶去叩門,司徒修玉站在一個石獅子旁邊左右張望著,暗暗思忖:剛才來之前那個車婦和小慶她們聊天,說楊家現在實際上的當家人是二姑姑的大女兒楊儀,這位表姐頗有才能,家族生意做得紅紅火火不說,治家的手腕也非同一般,全家上下莫不心服。除了二姑姑,自己還有些想見一見她,不過表姐是個大忙人,此時多半不在家……


    楊家的門房開了門,小慶和她說了幾句,迴頭看了看男人,男人連忙走了過來。


    門房打量著身著布衣的男人,道:“這位就是溫公子?”


    司徒修玉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裏大概是個寒酸的、企圖憑著一點遠得不能再遠的關係攀上楊家的人。他輕輕說了聲“我是”,將一樣東西遞給了門房。


    是一枚十分小巧的蝶形白玉佩。


    “煩請將這玉佩交與你家家主,她一看便知。”


    門房托著玉佩仔細瞧了瞧。這玉,看起來是塊好玉,它的主人難不成就是溫公子的亡父?那個人既然是家主三弟的朋友,說不定這玉佩就是家主的三弟以前送給他的,家主認識也不奇怪。


    說起來,家主的三弟雖然早早離世了,但以前他和家主的感情據說是極好的。


    “溫公子,請稍等片刻。”門房不敢太過怠慢,拿著玉佩進去了。


    小慶和胡侍衛均看著男人,眼中有詢問之意,這玉佩她們也是第一次見。司徒修玉解釋道:“玉佩是家父的遺物……”說著,他心中又一次感激起歐筱彥來。


    這玉佩是他父親十五歲生辰時他二姑姑送的禮物,他父親一直十分喜愛,他母親在夫郎去世後將玉佩作為紀念交給了他,他向來不離身。顏非那次鞭打他並毀他的容之前,已有預感的他在顏非召他去的前一刻把玉佩藏到了自己的鞋子裏麵——這個當時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舉動,之後每一次想起,他都慶幸不已。


    後來“小蘇”死了,他變成了溫菱,這玉佩也伴隨“小蘇”長眠地下。歐筱彥發現換魂一事後沒多久,他提出想要迴玉佩,歐筱彥當時沒有明確答應,卻在其後抽空親自取迴了玉佩。


    男人並不知曉歐筱彥是不辭辛苦的親手做了這件事,但歐筱彥願意滿足他這個很是麻煩的請求,他是非常感激的。


    歐筱彥把玉佩交到他手上時,曾說了一句——這玉,日後你或許能派上別的用場。他隻當是因為這玉值不少錢,萬一自己缺錢了可以救急,其它的卻沒想過。


    如今看來,她難不成早已料到有今日?她……該不會是存了讓他投靠楊家的心思吧?


    可是,她保證過了,他在她府裏待多久都可以,她不會騙人的……


    小慶和胡侍衛見男人低頭不語,對望一眼,也不吭聲。她們原就知道楊家和司徒修玉的關係,當得知溫菱的亡父與楊家也有些淵源時,都覺得蠻巧的。站在楊家門前,小慶倒是沒多少心思去探究溫菱,而是不可遏製的憶起了司徒修玉以及後來的“小蘇”。


    胡侍衛卻在注意著男人,男人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背過身去,胡侍衛臉上一紅,正窘著,那門房出來了,胡侍衛連忙問道:“大姐,你家主人怎麽說?”


    “咳,我家主人正與大小姐商討要事,誰都不許打擾……幾位來得不巧啊……”門房將玉佩還給了司徒修玉。


    這玉佩剛才一層層遞上去,遞到了楊家家主的貼身丫鬟那裏,貼身丫鬟就是以這個理由拒絕了“溫公子”的求見,玉佩自然也沒到家主的手裏。


    傳話的人三言兩語跟門房交代了,門房拿迴玉佩,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往常就算家主再怎麽沒空,遇到今天這種情況,那丫鬟決計不會連說都不跟家主說一聲……難道真是在商討要事?


    事實上,楊家家主楊霜現在的確沒空。男人求見之前,楊霜的大女兒楊儀剛剛迴來,並帶給她一個壞消息——正月十四那天夜裏,楊儀未過門的正夫周紫月在家裏被賊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擄走了。


    周紫月是楊儀好友周紫星的弟弟,生得甚是秀美,今年剛滿十六,本來幾個月後就要過門了。楊儀極是愛他。他這一失蹤,周家一麵封鎖消息,一麵派人到處尋找。可紙裏包不住火,楊儀到底是知道了。


    周紫月這麽多天不見蹤影,就算性命無憂,隻怕清白已毀。楊霜對那個孩子擔心歸擔心,態度卻很明確——無論人找到找不到,婚約作廢了。


    楊儀聽母親這麽一說,堅決不同意,周紫月是她心尖上的人,如今生死未卜,她滿腦子考慮的都是怎麽救人,母親這種想法她覺得太殘酷了,紫月完全是受害者,何錯之有?


    如果能把人救迴來就是萬幸了,就算紫月受到了侮辱,她也不介意,今生今世,她楊儀都要和紫月在一起!


    母女二人爭執了片刻,楊儀想到現在這個問題根本不是重點,不再糾纏於此,和母親商量起怎麽救人來。周家那邊,家主是堅決不肯報官的,一是顧慮周紫月的安全,二是顧慮周家的名聲,三是根本不覺得官府能解決這事。楊儀火燒火燎的趕迴家之前剛和周紫星見過麵,隻是沒說一會對方就被家裏來人叫走了,楊儀想跟著去周家也被婉拒。


    大門外,司徒修玉雖感失望,可是沒有法子,又思量著那邊不像是推托之辭,二姑姑和表姐莫非真是遇到了什麽急事。門房問他有什麽打算,是不是下次再來,司徒修玉想了想道:“我本心隻是想看望長輩,並不著急……”卻未明說還來不來。


    門房“哦”了一聲,眼睛卻望向了正朝這邊快步走來的幾個女子。當先一人白衣玉冠,眉目疏朗,其餘五人均是一色青袍,腰間或佩刀,或佩劍,其中一人看上去三十出頭,像個樸實的莊稼人,胡進賢看在眼裏,微微一驚——此人是櫳山派的“乘風破浪”曾家芮,她曾在南漳見過。看來另外四人也是櫳山派的人了。


    幾人還沒到門前,門房已經開始殷勤招唿:“周小姐您來了啊。”


    那白衣女子正是周紫月的姐姐周紫星,她對門房點了一下頭,道:“老王,你家大小姐在家麽?”


    “在家在家,不過家主正與大小姐商討要事,這不,有人求見都不得空……”門房說著看了看男人,男人遂道:“我們先走了,多謝大姐。”


    周紫星有些焦急的道:“無妨,你隻管去通報,楊儀她必會見我。”門房早注意到了她身後的江湖人士,心知今日不同尋常,連忙將人迎入門內,讓周紫星等人暫時在廳裏等候。


    此時,小慶邊走邊問:“胡姐,剛才有個皮膚很黑的人,就是我們以前見過的那個什麽風浪吧……”


    “是‘乘風破浪’,櫳山派的曾家芮。”胡進賢瞧了男人一眼,“我想,楊家莫非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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