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新主人


    溫菱取下麵紗,依言抬頭,歐筱彥隨即不可置信的睜圓了眼睛——趙於翡?!麵前的這位少年,有著一張和故去的長巒國小皇子趙於翡一模一樣的臉!


    不,不是他。他是鵝蛋臉,而溫菱是瓜子臉,並且身材沒有他高挑,他們的聲音也不一樣。乍看相同,其實是兩個人。


    可是,如此的相似……這溫菱會不會和趙於翡有血緣關係?如果有,他又為何會淪落到堂上獻藝呢?如果隻是湊巧相似,那陸雨又知不知道這一點?看她神色如常,目光卻似乎是不經意的投向坐在自己身邊的吏部侍郎衛兆丹,這裏麵難道另有玄機不成……


    歐筱彥心念電轉間,那溫菱已在主人的示意下、許多賓客驚豔的目光中開始獻舞,旁邊有絲竹為之伴奏。少年麵上的笑飄渺如輕煙,舞姿翩然若驚鴻,腰肢盈盈一握,款擺間透出隱隱雪膚,引人遐思……


    美麗的少年展示著自己出眾的舞技,歐筱彥在旁目不轉睛的觀看著,唿吸幾乎有些不暢。她心中當然沒對溫菱存什麽欲念,隻是覺得他的舞蹈真是平生僅見、絕妙之極。


    餘光瞥見衛兆丹望向自己,她轉過頭,對方嘴角微彎,現出了然的笑容,歐筱彥不甚在意的迴以一笑,接著照舊欣賞舞蹈。她知道衛兆丹是誤會自己看上這溫菱了,剛才他摘掉麵紗的時候,自己的驚異在她的眼中八成就已成了驚豔,而現在更不必說。不過,誤會就誤會吧,也許誤會了反而更好……


    一舞完畢,眾人紛紛鼓起掌來,有些武將粗人還轟然叫好。到溫菱行完禮退場之際,仍有人戀戀不舍的以目光追隨著他離去的身影。歐筱彥迴想著他那抹自始至終保持不變的飄渺笑容,舉起酒杯飲了一口,衛兆丹笑著問道:“殿下可是對這位溫美人動心了?”


    歐筱彥幹咳一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對方當她是默認了,嗬嗬一笑,正要說話,那邊廂曹正晴卻盯著七星靈寶站起身來,“這七星靈寶好像已開始謝了……”


    此花的花期僅僅隻有半天,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謝了。主人陸雨原本在暗暗留意著衛兆丹這邊的動靜,眼尖的曹正晴開口後,她將目光移向自己側前,旋即點著頭站了起來,“不錯,的確已開始謝了,列位大人請過來觀看罷。”賓客們的注意力也早都重新被吸引到七星靈寶上頭,紛紛離席過去。


    隻見那七片深淺不同的紅色花瓣正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往中心閉合,同時漸漸暗沉枯萎,花蕊以同樣緩慢的速度萎縮,而那股原本濃鬱的香氣也在一點點變淡……


    良久後,七星靈寶終於完全謝了。陸雨摸了摸鼻子,歎道:“那般短暫的綻放,如時光流轉,無法挽留,叫人好不感慨……”


    “七星靈寶花開已是難能可貴,如此好運我等羨慕還羨慕不來呢,陸大人倒在這裏傷春悲秋起來了~”衛兆丹打趣完,大家都笑了起來。


    陸雨哈哈笑道:“是下官的不是了,下官先自罰一杯,再敬各位大人。”


    新一輪的歡飲,隨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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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


    溫菱坐在小轎中,低著頭,靜靜的。前事一幕幕,掠過心頭。


    他出身貧寒,母親早亡,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在他七歲時,父親也病故了,失去唯一親人的他不得不賣身葬父。


    當時他雖然年幼,卻已能看出是個絕頂的美人坯子,陸雨於是將他買進府中。她以閨閣公子的優渥待遇養著他和另外十幾個男孩子,他們衣食無憂,還有專人教授琴棋書畫。這四藝每個人都學,同時還必須各自學一門技藝,他因為身體柔軟,專習舞蹈。


    陸雨從來沒有碰過他,見到他時總是和顏悅色。他知道,自己會在某天作為一個禮物被送給她需要籠絡的人……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十六歲生日過後沒幾天,他被陸雨帶到了六皇女的府裏。


    六皇女慢慢走到他的麵前,他沒有驚慌,這是他必須麵對的命運,而且,從前他在陸雨的命令下曾不止一次的演練過。沒想到,對方含混不清的低語了一句不知什麽話後,就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了。


    六皇女對陸雨說了幾句話,客氣的拒絕了他這個禮物。陸雨的心裏恐怕很失望,不過她沒有表露出來,把他帶了迴去。他雖不明所以,但是暗自高興,暫時不用成為禮物了……


    此後的幾個月裏,陸雨派人逼著他不停的練舞,從早練到晚……今天早晨,他聽一個小廝說:府裏的七星靈寶開花了,主子喜笑顏開,並且興致勃勃的準備開個賞花宴。他不覺得那盆花的綻放對他有任何影響,於是仍舊練著舞。


    可是陸雨在此時來了。她笑眯眯的說:“溫菱,本來你還要再練三十四天,到我的壽宴之日再獻舞的。現在你該高興了,今天要開賞花宴……好好準備一下,中午在席上獻舞!”


    終於要成為眾人觀賞的玩物了嗎?他沒有驚異,總有這麽一天的吧……賞花宴上,他摘下麵紗之後,感受到了一道道貪婪的目光。他一直沒有去看她們,他覺得自己什麽都不在乎,即便被投以淫褻的眼神,他的臉上也沒有一絲裂痕,始終保持著陸雨要求的笑容……


    他一邊跳著舞,一邊想:這就是心如死灰的感覺吧?


    跳完舞之後,他迴到房間,安靜的等待著。他知道自己隻是個卑賤的舞伶而已,所能做的隻有等待,等待著自己被主人送給今天宴席上的某位高貴大人。


    當陸雨背著手在他房間裏踱來踱去的時候,他沉默的低頭立著。他覺出事情仿佛有了變數,然而那又怎麽樣呢?他始終都是禮物,沒有挑選饋贈對象的權利和機會。


    過了片刻,陸雨宣布了她的決定——把他送給三皇女殿下。她說被三皇女殿下看上是他溫菱的莫大福分,要他好好服侍那位殿下。他順從的答應著,腦海中一片空白。


    不能問,也不能想,無論三皇女是個怎樣的人,她馬上就將成為他的新主人不是麽?不抱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他相信這一點。


    他像個木偶一樣任人為他梳妝打扮,並換上了簇新的水藍色衣裙,沒有去瞧鏡中的自己是什麽樣,他隻是發出了一聲無人可以聽見的歎息……


    臨走之前,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住了九年的那個房間。前方有未知的命運在等候著他,九年來的一切,已成過往……


    “溫菱,就快到了,別胡思亂想的,準備好。”送他過去的人掀開轎窗的簾子,看了看他。


    他應了一聲,身體卻不自禁的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原來自己還是無法不害怕啊……


    不,何須害怕?何須在乎?自己這條命,卑微如草芥、如螻蟻……


    未幾,小轎到達三皇女府門前。溫菱在轎中等候了一會兒之後,從裏麵出來一個丫鬟,和送他的人傳達了主人對陸大人的感謝之意,然後把他領了進去,送他的人隨後便迴去了。


    領他進去的人正是小慶。她遵照歐筱彥的吩咐把溫菱帶到正院的一間客房中,告訴他今天就在此暫居一夜,又問他吃過晚飯了沒有。


    溫菱搖頭說沒有,小慶道:“離開飯還有一會,你且先休息休息,到時會有人送飯過來。沐浴也會有人帶你去。若有什麽事可推門叫一聲,外麵有下人候著。對了,茶水很快就會送來。”


    “奴家知曉了,謝謝姑娘。”


    “不客氣。”小慶帶上門走了,房間歸於寧靜。


    溫菱並無心思細細欣賞房內清貴而雅致的諸般陳設,小慶剛才的話讓他覺得這位新主人今晚大約不打算見他,可是他卻情願早一點見到她……


    沒一會兒,一個小廝送來了茶水,當中好奇的打量了他幾眼,他任其打量,臉上平靜無波。


    小廝走後,他倒在椅子上,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在別人的眼中,自己隻是個玩物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溫並不是過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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