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曄手中的書再次掉到了地上,他站起身,死死盯著景軒:“你說什麽?!”


    “玉妃死了。”景軒依然是那副淡然的語氣,“除夕之時在冷宮自盡,因此再次惹怒楚皇,被楚皇下令扔到了亂葬崗,連一口薄棺都沒給。”


    沈曄竭力想保持平靜,但很顯然他的努力失敗了,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起來。於是他立刻轉過了身,背對景軒。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沈曄才迴轉身來,眼眶還是紅的,但表情已經恢複了淡漠。


    “多謝吳王不辭辛苦千裏傳訊。”沈曄居然向景軒行了一禮,然後道,“隻是吳王特地來告知我母妃的死訊,想必不是因為急公好義。”


    景軒開口之前,沈曄顯然不知道生母已死的消息。不過,沈曄也能猜到那些人不會放過玉妃,心裏恐怕早就對這種最壞的情況有了準備,雖然情緒激動,但並沒有立刻質疑這消息的真假,當然之後是否會找人查證就說不定了。而沈曄知道消息後的這些表現,也讓景軒在心裏對他高看了幾分。


    景軒道:“孤自然是有所求。”


    “嗬,在周國我不過是任人魚肉的質子。”沈曄看著他冷笑了一聲,“迴楚國更是連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我還真不知道吳王殿下能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沈曄的迴答算不上客氣,但景軒聽到這迴答時就知道,他們談話可以繼續下去了。


    他們二人前後談了不到半個時辰,不過已經足夠,其他的細枝末節可以以後再說。要瞞過所有人的耳目與質子府聯係並不容易,不過有了沈曄本人安排接應之後也不算太難,畢竟景軒有陸羽和青羽這兩樣秘密武器。


    “早在今日之前我就已經聽聞過吳王大名了。”說完了要說的,景軒準備離開,沈曄忽然說道。


    “哦?”


    “有襄王在,我不想聽也不容易。我不算是個好奇的人,但聽他說多了也忍不住想知道,皇家之中真會有像他說的那麽好的兄長麽?”說著沈曄又冷笑了一聲,抬起眼看著景軒,“今日一見,吳王殿下果然不同凡響。那傻子,不,周國上下都被您玩弄在股掌之中啊!”


    沈曄的心態景軒能猜到幾分:早就不想活了,但也不甘心就這麽死。所以即便如沈曄自己所說他現在是任人魚肉,也難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好話。不過現在……他算是在為景炎鳴不平麽?


    想到這裏,景軒笑了笑,沒有說話。


    拉開門,皇甫靖站在門外守衛,而景炎正坐在台階上,雙手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到開門聲,景炎立刻迴過頭來:“三哥,你們說完了?”


    “抱歉讓炎兒久等了。”景軒微笑著示意他進來,“聽說你上一次有局棋沒和沈皇子下完,不如今天繼續下?”


    沈曄看了景軒一眼,終究是拿出了棋盤。


    迴程的馬車上,景炎看著景軒,幾次想要說什麽又都忍住了,最後還是景軒主動開口:“炎兒有什麽想問的,就問吧。”


    “三哥究竟和沈曄說了什麽?雖然下棋的時候沒怎麽說話,但是他整個人都不太對勁。”景炎問道。


    “唉,他的母妃過世了。”景軒歎息道。


    “什麽!”


    “在楚國時,我遇到了侍奉他母妃的宮人,她托我向沈皇子傳訊。沈皇子一直在質子府中,尚不知道母妃的死訊,驟然聽到很是悲痛。”景軒自然知道說謊要七分真三分假的道理。


    “這家夥怎麽不說啊,不行我要迴去找他!”景炎幾乎立刻喊車夫把馬車趕迴去。


    不過景軒攔住了他:“沈皇子想必不願別人知道,因此故意裝作若無其事,此時即便你去勸他也無濟於事,還是如他所願,裝作不知道吧。”


    “沈曄為什麽要瞞著,現在不說他為母妃守孝的時候也瞞不住啊……難道他不為他母妃守孝了?”


    “他母妃是除夕夜裏去的,到現在都兩個多月了,楚國可有發喪的消息?”見景炎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景軒繼續道,“據說沈皇子的母妃去得並不體麵,詳情我也不清楚,不過現在他是‘不應該’知道母妃死訊的,所以不能讓別人知道今日的事情。”


    “我明白了,任何人問起我都會說今日三哥是陪我來找沈曄玩的,總共也沒有和沈曄說上幾句話。”雖說被保護得很好,但景炎終究是宮中長大的孩子,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多謝炎兒。沈皇子也不容易,客居異鄉,又失了親人。”景軒撩開窗帷看著車窗外平和的街景說道。


    正好薛瑞騎著馬護衛在馬車旁,景軒看到他時忽然有了個想法,便轉了話題:“看到沈皇子,我便想到自己在楚國時……罷了,不說了。”


    “三哥,在楚國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麽事?”景炎見狀追問道,見景軒不答便拉著他的衣袖搖晃,“母妃和二哥有事都瞞著我,沈曄有事也瞞著我,現在連三哥也要瞞著我麽?”


    景軒自然不會錯過那句“母妃和二哥有事”,不過此時不是深究的時候,於是用猶豫的口吻說道:“本不想讓你擔心的。”


    楚國的事情景軒早就講了一遍又一遍,不過自然不會每件事情都講到,此時也用不著特意誇張,隻把剛到楚國時遭遇刺殺的事情再講一講,便足夠景炎發出陣陣驚唿了。


    “若不是侍衛長吳海拚死相救,我恐怕……隻可惜吳海沒能同我一道迴來。”景軒迴來時身邊隻剩下了皇甫靖一人,景炎也是知道的。景軒把皇甫靖的功勞安到了吳海身上,然後麵露傷感哀悼著仍在楚國好好活著的吳海。


    “楚國人果然可惡!”景炎狠狠道,想必他心中對楚國的厭惡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景軒不得不輕咳一聲,引迴景炎的注意,以免他把時間浪費到數落楚國上,然後繼續道:“兩年不見,周國都讓我覺得有些陌生了,身邊的人也沒剩下幾個。父皇關懷,送來不少人讓我挑選,但終究比不上用慣的人,吳海走了總讓人覺得身邊空落落的。”


    說道這裏,景軒又歎息了一聲,摸了摸景炎的頭:“真是的,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炎兒常常來陪我,我很高興。”


    “三哥!”聽到這樣的話,景炎自然坐不住,“我身邊的侍衛你都熟悉,若是覺得誰不錯就告訴我,我送給三哥。”


    “炎兒不要任性,保護你的禁衛是歸禁衛司管的,怎麽能說送就送。”


    “三哥請放心,我都已經這麽大了,調動一兩個人還是能做主的,母妃那裏我也會解釋。”說著,他也撩開窗帷看看了馬車外護衛的禁衛,“三哥不願選,我便替三哥選了。嗯,就薛瑞吧!他認真謹慎,武功又高,一定能保護好三哥,不會讓三哥遭遇到楚國那樣的危險。”


    景軒又再次推辭,不過景炎絲毫不讓,於是景軒就“勉為其難”答應了。


    迴到吳王府之後,景炎就立刻叫來薛瑞,告訴他明日就到吳王府報道。


    薛瑞聽到後微微一愣,但沒有多問一句,便行禮道:“卑職遵命。”


    禁衛軍歸禁衛司所管,職責是守衛皇宮,責任十分重大,故隻有六品以上官員的子侄能夠入選。禁衛軍也是大周所有軍隊中裝備最精良,糧餉最優厚的。雖然常常被譏笑為繡花枕頭,但可以接觸到各種貴人,晉升機會也是最大的。


    而一個藩王的護衛,最多也不過升為侍衛長。景炎或許一時心急沒有想到這些,但是薛瑞不可能想不到。從前途無量的禁衛軍一下子成了前途無“亮”藩王護衛,他卻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薛家子弟果然都不一般。


    時間已經不早了,景炎在吳王府用過晚膳便迴宮了。景軒送到門口,看著他登上馬車,看著他的馬車漸漸在暮色中駛遠。


    景軒想把薛瑞從景炎那裏要過來其實很簡單,直接開口就是了,但這樣太顯眼。所以他隻是在景炎麵前感慨一番,讓景炎自己提出來。至於為什麽能篤定景炎會把薛瑞送給他,其實很簡單,景炎若是要送他什麽東西,隻會送身邊最好的。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最愛吃的糖果,最喜歡的彈弓,最後一隻秋螞蚱,父皇賜的馬駒,葉貴妃給的玉璧……隻要景炎得了什麽喜歡的東西,都會巴巴地送到景軒這裏和他分享。長大些後,景炎也明白了景軒並不需要糖果彈弓之類東西,之後送的禮物,都是從周皇賞賜裏挑出來的最貴重的東西,這個習慣一直都沒有變過。


    薛瑞雖然和景炎不親厚,但是武功高家世好,風評更是沒話說,可以說是禁衛中拔尖的人才,景炎若是要送侍衛給景軒,八成會選他。即便沒選薛瑞也不要緊,下次再找機會要人就是了。


    想到這裏,景軒忽然想起了沈曄說的話:“那傻子一直被您玩弄於鼓掌之中。”


    或許的確如此。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拜晚年,祝大家馬年馬到成功,馬上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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