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急著迴去,也不管是不是超速了,催促著小周趕緊開車。


    王家靠著房地產發家,近幾年才一躍成為了暴發戶。王威從小就沒人管,十幾歲開始就出來混,混了幾年,因為有錢又仗義,也算是成了一方老大。


    前兩天有人找上北西的大小黑幫,打頭的人稱席先生,說是從京城來的,要他們幫忙找人。席先生開出的價碼極其豐厚,由不得這些人不動心。王威也有心借此機會發展勢力,讓自己的手下多加留意,結果就被他瞎貓碰上死耗子,竟然真的找到了。


    逮到人的時候已經是今天淩晨了,那小孩看起來和王威也差不多大,人卻鬼精鬼精的,好不容易點上麻醉,把人關在了倉庫裏。都跟那個席先生說好了,六點鍾在機場交人,結果車開到半路,卻讓人給跑了……自己的手下還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捅成了重傷!


    王威心裏煩悶,不停地抽煙。那手下要真有個三長兩短,估計不是一點安家費就能息事寧人的……家裏的這次生意還十分重要,爭的是鑫源大道旁邊要開發的那片居民區……魏老板手裏有的是人脈,如果能談下來,當然是最好,可是就小超一個人留那兒……


    “威哥,要說是城西出事了,我倒覺得很有可能是梁幫那群人幹的,”小周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今天我去取車的時候,總覺得有人跟蹤我。在河西那塊爛尾樓檢修的時候,還從天而降了一塊口香糖。要不是我閃得快,差點就砸臉上了。”


    王威吐出一口煙霧,憤憤地說道:“那幫龜孫子……就知道出什麽事兒跑不了他們。再開快點!”


    “哎!”穿鼻環的紅發青年應了一聲,又加了一次油門。然而就在即將衝到路口時,斜刺裏忽然響起了一陣喇叭聲,一輛載滿沙土的大卡車徑直衝了出來!


    小周下意識地要踩刹車,然而頭腦一片空白之下,他順應兩腳的慣性踩了油門。


    在旁觀者看來,當喇叭聲驟然響起後,黑色賓利就猛然提速,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衝向了路口。


    而它,的確也再沒有前路了。


    -


    往前走的時候,秦舒揚心裏轉過了很多猜測。也許傑羅維特是給自己準備了什麽驚喜,等著自己往樓下看?可是從這麽高的地方看下去,車水馬龍都如螞蟻一般……就算準備了什麽,他也看不到啊。


    藍牙耳機早已歸於寂靜,秦舒揚數著步子,向著欄杆邊緣走去。


    原本隱隱的不滿現在已全部變成了自得,隻要一想到傑羅維特是喜歡自己的,秦舒揚就忍不住地想笑。今天一天,他也不止跟一個熟人打過電話,甚至和以前的“朋友”麵對麵過。然而他們對自己的那番態度,比起往日,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越是迴想和對比,他心裏累積的憤恨就越多。甚至他所發現的傑羅維特的優點也越多。不苟言笑、行動果決,無論怎麽看都是真男人的風範。就算不能收下他的愛慕,等有一日東山再起,作為令他警醒過來的一大功臣,傑羅維特也……


    肩膀上忽然搭上了一隻手,寒風吹過,秦舒揚頓時毛骨悚然。他猛然迴頭,發現是傑羅維特之後,才鬆了口氣,露出微笑:“是你啊。”


    “晚上好。”傑羅維特平靜地說道。昏暗的天色下,他的雙眸更是看起來如同點墨,暗黑無光。


    秦舒揚訥訥地站在那裏,不知道該說什麽比較好。原本通過心理準備而造就的虛假底氣,在真正看到傑羅維特的那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


    不用仔細觀察,傑羅維特也知道秦舒揚現在在想著什麽。從早上九點到現在,整整一天,秦舒揚的每一個行為舉止、甚至心跳血流的每一個變化,都已經被“藍牙耳機”記錄在案。傑羅維特比秦舒揚自己更清楚他的心理變化,而且……他更清楚,在幾分鍾之後,秦舒揚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材料和工具不充分,他現在也隻能依靠這隻“耳機”遠程監控秦舒揚了。假如秦舒揚今天乘坐飛機去了幾百公裏外,甚至隻要把它拆掉摔壞,都會給傑羅維特造成不小的麻煩。


    然而這隻愚蠢的碳基卻如此熱誠地跳入圈套之中,並沒有對他自己如今的處境產生什麽實質性的抗議……監獄長也就隨之判定,在他基因中所根植的“臣服強者”的奴性,已經被激發出來了。


    所以……


    傑羅維特監獄長可從來不是什麽喜歡適可而止的“人”,這一點,光從他監獄裏的那些囚犯對他的評價就可以看出了。


    隻可惜那些乖順的可憐的永遠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精神體們,同他眼前這個碳基的世界……是注定不會有任何交鋒的。


    明明還是麵無表情,傑羅維特給人的感覺卻憑空多了幾分陰鬱。他按在秦舒揚肩膀上的手開始用力,語調平靜而緩慢:“今天你很聽話,我很高興。”


    秦舒揚覺得這話好像有哪裏不對,卻又一時說不上來有哪裏不對。他忍不住往旁邊躲了躲,想避開那隻好像越來越沉重的手。然而那隻手卻忽然發力,強迫性地將他的身體半轉過去。


    傑羅維特慢慢地說完了他的下一句:“……所以,作為獎勵,我決定讓你知道一些事情。”


    秦舒揚心底發寒,還沒來得及找到借口安慰自己,被強製轉過去的視線便看到了不遠處一條街上爆出的火光。


    幾乎剛剛怔了怔,他便迴過味來,吃驚地撲在欄杆上看著那邊——那是什麽?!車禍現場!?


    在他愣神的功夫,傑羅維特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是一場交通事故,一輛黑色賓利撞上了一輛載滿沙土的大卡車,卡車司機僥幸未死,賓利車內一名司機和一名乘客,在爆炸和撞擊之間當場死亡。”


    秦舒揚想迴過頭,傑羅維特的手指卻輕描淡寫地在他脖子上一壓,強迫他看著那片仍然冒著火光的地方。


    他的聲音極其平靜,就像是在敘述著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然而他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毫無疑問地令秦舒揚心底發寒。


    “那輛卡車裏的司機,就是你今早打過招唿的那位店主的兒子。”


    “那輛賓利車裏坐著的兩個人,你也都認識。司機是你今天早上跟蹤過的紅發青年。”


    秦舒揚很想問一句,這跟我有什麽關係?然而傑羅維特的手指一直按在他的動脈上,他幾乎能感到自己那塊皮膚在突突跳著……仿佛心髒也因此感到不安,瘋狂地躍動起來。


    他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隻能站在寒風中,聽著傑羅維特說話。


    “這場事故的肇事原因,是賓利車司機速度過快,闖了紅燈,自食其果。”


    “而他之所以會開那麽快,是因為他背後坐著的那個人,王威,城西威虎幫的首領,他接到一個電話,得知自己的一個手下被人捅成了重傷。”


    秦舒揚手腳冰涼,動彈不得,肌肉慢慢僵硬起來。


    他當然知道王威是誰——正如傑羅維特所說的那樣,威虎幫的首領。不但如此,他還是本市最大的房地產商之一的長子。秦舒揚和他打過不少次交道,兩人在某些方麵甚至稱得上是趣味相投——但是——然而——那輛車裏,竟然坐的是他!?


    “他們正在秘密進行一件很重要的事,而這時,司機發現有人在偷偷跟蹤他,並在之後報告給了王威。王威當然把這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吩咐司機加快速度。”似乎散發著無窮熱度的手指從脖頸上慢慢挪開,移動到了秦舒揚的耳朵上。


    秦舒揚的皮膚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陣戰栗,藍牙耳機卻像是忽然被打開了一個開關,一段清晰的對話傳了出來。


    “……威哥,要說是城西出事了,我倒覺得……”


    “……那幫龜孫子,就知道……”


    秦舒揚牙齒開始打戰,目光中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恐懼的神色。耳機裏出現的聲音有些變質,但他仍然認出了那個咒罵的人是誰……他的眼神死死地定在了那片燃燒的火光之中,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


    錄音很快就播放完了。感到那隻手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肩膀,秦舒揚卻沒有迴頭。他死死地握住欄杆,聲音嘶啞:“……為什麽,要跟我說這個。”


    傑羅維特奇怪於他的問題,自然而然地反問道:“為什麽不跟你說這個?今天你很聽話,這是我給你的獎勵。”


    實際上他很不能理解秦舒揚的作為。剛剛才提到過的原因,短短幾分鍾就被他忘記了嗎?以他目前所測試得知的數據,秦舒揚的智商和記性遠遠不會犯下這種謬誤。


    秦舒揚被堵得幾乎吐血。他很想轉身給傑羅維特一拳,卻又明白他該死的打不過傑羅維特……他咬牙切齒地道:“讓我目睹一次車禍現場……胡謅八扯地說他們之所以死是因為我……這就是你的獎勵?!”


    傑羅維特十分理解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寬慰道:“當然不止這些。”這些怎麽能夠呢?光看秦舒揚的反應就知道,他還完全沒有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啊。


    秦舒揚的手指關節已然泛白,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問道:“那麽,還有什麽?”


    “從這副耳機裏傳來的每一個指令,都是有目的的。”傑羅維特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起來,掃在秦舒揚的耳邊,仿若耳語。他的手掌緊緊箍住了秦舒揚的右肩,左手卻從他頸旁伸出,線條優美的手指像是不經意間地微微一揚:“僅僅是一場車禍,當然不足以讓你前後活動了一整天……所以,嘭!”


    隨著他的手勢,遠處一塊地域忽然又亮起了一團火光。秦舒揚瞳孔緊縮,他認得,那是市政府剛剛投資興建的地下廣場!


    傑羅維特的聲音很輕,聽在秦舒揚耳裏,卻恍若雷鳴:“……就像那樣。”


    他又鬆開了秦舒揚,語調恢複了正常,像是普通在觀看夜景的遊客一樣:“很美,不是嗎。”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秦舒揚牙齒咯咯作響。他很想再鼓起勇氣質問傑羅維特,被努力淡忘的恐懼卻又忽然襲上心頭。他的語氣已經變得虛弱無力,眼前一陣陣發黑,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腔。當眼神掃過高樓之下的芸芸眾生時,他甚至想跨過欄杆,一頭栽倒過去。


    不……不行,這樣會死的……


    ……這個神經病,瘋子,魔鬼,他到底在說什麽話……


    碳基就是這點不好,因為過於短促的生命,它們總是會缺少耐心。傑羅維特咂了一下嘴,認真地道:“你不想聽聽我的獎勵是什麽嗎?”


    秦舒揚渾身發抖地轉了過來,脊背無力地靠在欄杆上,喃喃囈語:“這還不是全部?”


    “當然不是,你怎麽會認為這就是我給你的獎勵呢?”傑羅維特理所當然地道,“但是我以為,經過了這些,你應該已經猜出來了。”


    秦舒揚對上了他的眼睛。明明是秦舒揚個子更高一些,然而在看著近在咫尺的傑羅維特時,他卻仿佛在注視著一位巨人。他看著傑羅維特毫無感情的雙眼,之前被竭力忽略的一切都湧上心頭,毫無預兆地同方才發生的事情聯係到了一起……他想要後退,雙腿卻一陣陣發軟,脊背擠在欄杆上,聲若蚊蚋:“之前的那一切……都是你做的?”


    他希望得到傑羅維特的否認,然而黑發的青年卻將頭點了下來。


    最後的希翼破滅了,秦舒揚眼前一片昏黑。


    開什麽玩笑……開什麽玩笑!原來之前環繞在他身邊的那些事件……那些莫名其妙出現的照片和視頻……那些攻訐和嘲弄……一夜之間從雲端跌落穀底……這一切竟然都是拜他所賜!拜他所賜!


    他曾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針對秦家,也曾猜測是不是秦舒翼幾個有意將黑水潑向自己……秦舒揚慘笑起來,身體滑落,跪倒在地。結果……這一切,竟然都是傑羅維特一手導演的?


    之前和傑羅維特相遇的一幕幕在腦中迴放,秦舒揚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地麵,自嘲般地喃喃著:“所以……還是為了報複?為什麽不殺了我……”


    “因為現在,我需要你。”傑羅維特語氣平靜,緩緩向前逼近一步。


    -


    秦舒揚再次站起時,心裏已經再也興不起什麽反抗的念頭。


    他的視線再也沒有觸及過傑羅維特的雙眼,總是高傲的脊背也無意間微微佝僂。他坦然地站在那裏,神色麻木,語氣恭敬:


    “……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夠給力吧嗯哼!


    請叫我偉大的七□!


    終於有膽子把專欄君請出來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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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預告:明天~


    監獄長大人目前狀態:收獲奴隸一枚


    崩壞版監獄長答疑時間:


    七□:監獄長,你現在感想如何?


    監獄長:毫無挑戰性的小把戲,快給本監獄長安排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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