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有要對過去的感情做一次清理,而不應留下尾巴。結婚後就應該潔身自好,自覺抵製外界的種種誘惑。所有這些,你都沒做好。到今天,作為丈夫的我,竟然要和一個你所謂“最愛的人”一齊被選擇,公平嗎?但事已至此,再責備也遲了。隻是作為還愛你的人,在這裏提醒幾句:假如你選擇了他,你絕無幸福可言。因為我們的婚姻,假如不是你經常不迴家引起衝突,總體而言是幸福的。而當你跟著他遠渡重洋時,起初可能還挺甜蜜,日子久了,難免會有矛盾,那時候,當你迴想起我們的日子時,其痛苦和失落將是什麽滋味,你應該想象得出。這種感覺將陪你一輩子,你能幸福嗎?

    另外你了解他嗎?你心中他的形象隻不過是多年前的他,這麽些年過去了,他現在究竟是什麽樣子,你僅靠幾封信,幾個電話來了解,整一個心中的幻影。還有,你十幾歲的愛可靠嗎?那隻不過是青春期的衝動而已,就靠這點就稱對方是你最愛的人,風險不可謂不大。

    想想:這世上誰最心疼你,是誰肯為你犧牲一切,是誰為了你受了那麽多委屈而無怨無悔。你的未來,你的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裏,好好把握。

    第二天中午,弦打了個電話給我。

    “信收到了,謝謝。”弦的語氣有了明顯的改變,使我心中亦驚亦喜。

    “這一切全怪我,是我沒處理好。害了你,也害了自己。”她講得很慢。“以後你想我的話,就唿我吧。”

    這對我來說無疑是漆黑中的一點燭光。我委頓的生命仿佛又被注入了新的活力,蓬勃地生長起來。

    “進展如何?”郜打電話來問。

    我把弦的讓步告訴他。

    “你覺得是好轉?”

    “是。”

    “我不這樣認為。因為我也打電話給她,試探過她的想法,我總的感覺是:她現在做的一切隻是在處理後事,待這些搞妥了,她就走。”

    郜的話把我生命的陽春一巴掌打迴數九寒冬。

    一天下午,弦突然打電話給我:“我在家裏,你迴來吧。”

    我趕迴家裏。弦坐在鋼琴前叮叮咚咚地彈著,我從背後把她抱住,她穿著黑色的緊身衣,明顯地瘦了。弦停止了彈琴轉過身來,我把她緊緊抱住,在麵上印上暴發風雨般的狂吻。我從心裏愛著她,我不想她從此離我而去。我多麽希望她能迴心轉意,和我一齊走完剩下的人生路。

    弦推開我走迴房裏,我擁著她偎在床上。弦哭了,淚水漱漱地落下。“我不想迴來的。可我不知道為什麽就迴來了。”

    “這是你的家。它等著你,我也等著你。”

    “不,這是你的家。”弦那雨打梨花的樣子,使我的心碎成千萬片。

    “以前那麽難都過來了,我絕不放棄。我愛你。”我伏在弦的胸口上抽泣起來。

    “我知道。在我煩惱痛苦的時候,總是你在我身邊安慰我,照顧我。可我們真的有許多地方合不來。你能放任我嗎?”

    “為了你。我什麽都能忍受。”

    “這樣公平嗎?象你這樣的人,可以找到比我好千倍萬倍的女孩。”

    “不,找不到。”我一邊執拗地說著,一邊推起弦的緊身衣,吻著她潔白的乳房,手摸索著解開她的褲扣。

    “不。”弦撥開我的手。

    “為什麽?為了你對某人的承諾?”

    “假如是這樣,我就不迴來了。”

    “那到底為什麽?”

    “待會兒我還得見一個客。”

    “不見不行?”

    “約好了怎能不去?”

    “那你幫幫我。”我在弦的小腹上摩擦起來,這是我們婚前常用的辦法,想不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場。不一會我就癱伏在弦身上喘息起來。

    “阿連已經迴去了,你放心了吧?”弦幽幽地說。“為了他的走,我媽很不開心,還說我一頓。”

    我不置可否地應著她。

    “明晚我同事的孩子滿月請酒,我想拿些首飾戴。”

    我的神經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前些日子宿舍區內接連發生了好幾起入屋盜竊案,搞得人心惶惶,我為慎重起見,把家裏僅有的幾件首飾藏起來,還對弦誇下海口:你找到的話我照樣買迴給你。弦把家裏反過個也沒找著,我為此還得意了老半天。弦早不要遲不要這個時候來要,是否想把東西拿到手,為以後離開我作準備?所以我立馬就說:“不給。”

    弦推開我站起來悻悻地說:“不給就拉倒。”然後走了出去。

    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感情是不能勉強的,假如弦下定決心要走,什麽都攔不住,夫妻一場,她要那幾件首飾就給她吧,男人大丈夫應有點度量。想到這我爬起來,用起子將首飾從座鍾底摳出來。

    弦看見驚訝地說:“藏在這!”

    “我早說過我智商比你高。”

    “首飾還是拿到銀行存放保險,我都拿出去保管好嗎?”

    我點點頭。

    弦把首飾和幾件衣服包好然後離開,臨別說:“看到好女孩就留意點,我認真的。”

    弦走後,我發現衣櫃裏好一點的衣服她都拿走了,不禁歎口氣。

    第二天我查台時,卻仍發現那個神秘的數字信息,這隻說明一個問題:弦在騙我。因為一個遠在美國的人怎麽可能天天打長途迴來到尋唿台說“愛你想你”?

    “為什麽不戳穿她?”郜問我。

    “暫時還不,想看看她如何演戲。”

    “無聊!”

    以前我們相對,兩人既是批評者,又是被批評者,雙方都不同意對方的態度,為人處世方式,但又都說服不了對方。可今天都落到同一個下場,仿如兩個互毆的拳手,打得鼻青臉腫,難分難解,但裁判最終卻宣布:兩人都是輸家,判逐出場。

    郜遞給我煙,我拒絕了。

    “何苦呢,你做人也太累,明明想抽的,卻為了自己的一句話難為自己。”

    確實,我不抽煙是為了履行自己諾言的成分,因為早在念書時,我就對別人信誓旦旦:我絕不抽煙。

    “冰昨晚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冰與他還保持著時斷時續的聯係。

    “冰說她嫁給了一個整天想著自殺的台商,生了個女兒,月花二十萬,卻呆在一個小鎮裏。天天無所事事,就從小鎮的這頭走到那頭,連鎮裏的大人小孩都認識了。

    “我狠狠教訓了她一頓,把這些年憋在心裏的怨氣全撒出來。所有這些都是她自找的,不快活了又來找我,我是垃圾桶?罵完之後,渾身通泰。”

    郜很舒服地唿出一口煙,然後歎口氣。“其實我們本來可以很好的。”

    其實男人與女人的糾葛,是個永沒法破譯的迷,隻可感受,卻不能破解。宛如長串念珠上的一個個珠子,你撚了上一個,下一個正在後麵等著你,你隻能一個接一個地撚下去,所有抱怨與後悔都是白費功夫。往後那十來天裏,我天天如特工一樣查弦的尋唿機內存,那神秘的信號幾乎是天天出現,然而我仍是死馬當活馬醫,如沒事一樣繼續我的追求遊戲,打電話點歌,約出去燒烤等等,因為我確實不想失去她,但弦都一一拒絕了。

    三個星期後的一天,弦迴到家裏,其實她也是在我幾乎發火的情況下,才迫不得已迴來的。

    我強顏歡笑地象逢迎女皇一樣圍著她轉,而肝區卻隱隱作痛,我為此曾去看醫生,醫生號脈後說:“你太憂鬱了。”我隻能報以苦笑。

    “你不用對我這麽好,這樣我會好受點。”弦說。

    “我的為人就這樣,就算到最後決定離開我,我也不會把你怎麽樣。”

    “是你不幸遇到了我,不過假如我走,我什麽都不會帶走。”

    “我不後悔,畢竟過去的三年是我這幾十年裏最快活的日子。”黑暗中我扣住了弦的腰。

    “你要的話,就來吧。”

    我開始有所動作,“嗒”弦把床燈擰亮。

    接下來是一場夾著電閃雷鳴的狂風暴雨,我從未見過弦如此狂放過,而我也從未象這樣如狼似虎,氣勢如虹。

    “你快點吧。”弦在呻吟中央求。

    “我要你欲仙欲死。”

    “那又怎樣?我還是要離開你。”弦顫抖著,進入一種虛脫的境界。

    “那我就要你記住我一輩子。”

    待一切迴複平靜,弦對我說:“我報名參加香港遊,你給我二千元吧。”

    我心想:她搞什麽名堂,一邊說要離開我,一邊跟我要錢。是不是她還不會走?

    第二天,我如數將錢給了她。

    郜聽了我的話,也犯了迷糊。“按理如果要走,就不會跟你要錢。但女人的邏輯就是這樣的:我花你的錢,是因為我愛你;我不愛你,但同樣可以花你的錢,因為那錢是你的,不花白不花。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為什麽不逼她表態?她說一個月你就等一個月?怎麽這麽被動?說到底你是害怕失去她,害怕以後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假如一個女人下定決心要離開你,還跟你要錢,這種女人也真夠可以的。“

    不能否認,郜的話觸到了我的痛處。

    弦宣布結果的日子越來越近,我的心忐忑不安,仿佛一個被宣布得了絕症的病人,盯著死亡一步步逼近,而心中仍不接受這一現實,總妄想有奇跡出現。

    在揭謎底前的兩天,弦忽然打電話告訴我:深圳那邊找我很急,說稅所來查帳,我得立刻去。

    弦有個好習慣,去那裏都告訴我一聲,但至於去幹什麽就另當別論,這是後話。

    這個周日是我有生以來最難熬的日子,我知道假如讓我一個人呆坐家裏,我一定會發瘋,所以我從廠裏倉庫領了些陳年積壓的風衣迴家,一放下飯碗就用紙箱兜著站到路邊窮吆喝:“清倉風衣,大削價大減價,十塊錢一件。”讓自己的身心完全投入到這金錢的追逐遊戲中,以逃避精神的酷刑。

    突然而來的寒潮,一下子把氣溫降到十度以下,天上還飄著毛毛細雨。而我寧願在寒潮下打著冷戰,搓著手很市儈地在街邊跟大伯大嫂們討價還價,也不願意迴到空蕩蕩,令人窒息的家,畢竟肉體的痛苦,比精神的痛苦更容易對付。

    當圍觀的人散去,隻剩自己和如鯽而過的人流車流,人才倍感孤獨。寒風卷著細雨撲打著我冰冷的臉時,我分明看到自己的心在破碎流血。

    在弦去深圳的兩天裏,那個神秘的信息號碼消失了,但當弦從深圳迴來,可能是剛到家門,它幾乎是跟著腳後跟就出現了。難道僅僅是巧合?我想這兩天弦肯定是跟那人在一起。

    判決之日終於來臨,弦卻打電話告訴我:她病了,要打吊針,所以不迴來。我隻好又在惶惑中度過一夜。第二天我再次打電話給她,她仍說要吊針。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那我上你家吧。”

    弦支吾一陣同意了。

    在弦的家人麵前,我們仍在演戲,但我明白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當我繪形繪色地敘述著街頭擺攤的痛苦時,我發現弦坐在一旁毫無表情。希望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為你的痛苦動容,簡直是一種奢望。

    飯後弦叫我出去,我們又坐在上次那間啡廳裏,兩人相對無言。最後還是我打破了沉默:“很難開口嗎?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

    “既然這樣我們還是談實際問題吧。我已收到英國方麵的通知,準備到英國留學,不是美國,你滿意了吧?學費也交了,過年後就上北京簽證。”弦麵無表情地說著,好象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

    雖然我心裏早已做好了準備,但當這最後的信息從弦口中發出時,尤其看到她那心如鐵石的樣子,我仍是覺得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心就象一瞬間碎成了粉末。幾年的感情,就讓她這麽輕輕地一筆勾銷了。這就是我所有奉獻的迴報?腦海中隻有“狼心狗肺”幾個字。

    “什麽時候辦手續?”

    “我想等簽證辦好了,在明年八月出國前再辦,這段時間裏我們還象現在這樣。”弦象沒事一樣,說話輕飄飄的。

    “你有沒替我想過,別說這麽長時間,光這個月,你看我象什麽?我現在還是你丈夫,出國這麽大的事都瞞著我,究竟為什麽?婚姻出了問題,我是竭力想克服困難來維護它,而你卻是想方設法毀掉它,這是為什麽?”我鼻子都氣歪了。

    “出國深造一直是我的理想,你知道的。”

    “那為什麽以前你可以犧牲理想,而今天不能?說到底是你已經不愛我。”

    “其實我是想逃避你和阿連。”弦終於收起那無所謂的架勢。

    “他遠隔重洋,你逃什麽?”我就象一條狂得要咬人的狗。

    “他要迴來做生意。”

    “假如我們抱成團,他又奈我何?其實他根本沒走,是吧?”我不得不講這句話。

    “現在講這些又有什麽用?還是講實際問題吧。”弦把球踢了迴來。

    “沒別的選擇?你不可以不去?”我低聲下氣地說。

    “那樣我六萬元學費將泡湯。”

    “我給你還不行?”

    “你知道我很市儈的。”弦微笑著說。

    “我跟著申請出去呢?”

    “那將被認為有移民傾向,肯定不簽。”弦講話的時候就象老師對不懂事的小孩。

    我知道我講什麽都是白搭,她已是鐵了心,無論我講出什麽彌補的方法,她都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來搪塞。

    “你家裏人知道嗎?”我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

    “我媽知道,我的學費有些還是她給的。”

    “她怎麽看?”我用手指指我倆。

    “她說不幹涉,以前幹涉得太多了,這次由我自己決定。”她顯得有點得意。

    我徹底失望了,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母親!我還能說什麽?

    “本來我沒這打算,但現在我必須辭職去補習半年英語,急需用錢,按法律婚後的財產歸我們倆共有,但家裏的東西我就不要了,不過我要求你給兩萬元,還有鋼琴,我喜歡鋼琴。”

    我一直強壓著怒火,希望在這最後一刻還保持君子風度,不過這時再也忍不住了。我並不為那點錢動氣,她提出來也是情理之中,我隻希望既然已走上了不歸路,大家就應該開誠布公,不要再遮遮掩掩。可弦前些日子還在我麵前裝出一副負罪的樣子,說什麽都不要,而今天卻來個急轉彎,還要搬出法律。在我麵前沒有一樣是真的,全是謊言造作和華麗辭藻掩飾下的卑鄙猥瑣,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一聲不吭地坐著,怒氣在胸中激蕩。

    “你說話呀。”

    “你欺騙了我。”

    “我騙你什麽了?錢?當初你有什麽?”

    “你騙了我的感情。什麽兩萬鋼琴,統統沒商量。”

    弦聞言後二話沒說,站起來就衝出了啡廳。雖然我對分手早有準備,而且也想好來好散,盡量文明友好一點,但事實上這一切的基礎是真誠和善意,如果缺乏這個基礎,即使存在好的願望,也會因為不協調,誤解等等而充滿了火藥味,使良好的願望落空。

    失魂落魄的我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迴到家中的,而郜的電話卻很快就“追殺”過來。當我把一切敘述完後,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冷笑:“哼,你三生有幸。我那些女人已夠可以了,但她們離開我時,都沒向我要錢。”

    “雖然這樣,假如現在她說肯迴到我身邊,我將會很高興。真的。”

    “你呀!”郜顯得很無奈。“情種!我不知是罵你還是誇你,人也就是那幾十年,一晃就過了,那麽執著幹嘛?”

    “可我是真的愛她。”淚水無聲地從我臉上滑落。郜在電話中沉默許久才說:“好吧,我打電話給她。”

    不久郜又打迴來:“你老婆很難弄,她說在家裏不方便講,根本沒法談,隻能另約時間。”

    在這時候,還能幹什麽呢?

    夜深人靜,往事幕幕湧上心頭,心中忍不住陣陣發酸發痛。難道就這麽完了?是什麽使我們的關係一下子土崩瓦解?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這麽脆弱?這些問題盤縈在我腦海裏。我心情沉重地鋪開信紙:

    弦:

    剛才太激動,根本無法冷靜地想些什麽,說些什麽,唯有現在寄情於紙。今天這樣的結局,其實在你說要考慮那天起我就料到,因為每次你在選擇時,都沒選擇我,但選擇的結果,不是有目共睹嗎?

    記得早在戀愛時我就斷言:你天生聰慧,可惜環境太差。你對我的感情的變化,其實就是環境的變化造成的。隻要你迴到我的身邊,我們就可以重過幸福的生活,我們完全可以有辦法解決我們的問題,為什麽偏要選擇最極端的辦法呢?你的母親,對這麽大的事不說一公道話,明知道自己的女兒任性,還任由她自己選擇,這分明是將這段婚姻往絕路趕,連“寧教人打子,莫教人分妻”的道理都不懂,算是好母親嗎?你在這樣的環境裏有什麽好結果?

    “三世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我們既然有緣走到一起,為什麽要使這緣分斷呢?

    我知道這封信的效果幾乎為零,但我還是願意做這無謂的徒勞。然而信寄出後如石沉大海,我覺得我的生命之火也隨著希望變得越來越弱。

    幾天後茹就在郜對門的酒店擺喜酒,郜將我叫去陪他喝酒。

    侍者依次端上火鍋、配菜和酒,湯水在鍋裏翻滾,我倆默默地喝著酒。坐在街邊的大排檔,麵對對麵燈火璀璨的酒店,你會有種很怪的感覺,仿佛凡人對著天空冥想天國一樣。茹就裏麵擺酒,大宴親朋,可以想象她身穿婚紗,明豔照人,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口迎賓的樣子。站在她身旁的新郎,本來應是坐在我對麵的郜,然而命運之神同我們開了個極大的玩笑。活象一個大人給小孩一塊糖,待小孩剝去糖紙,將糖剛放進嘴裏,大人又硬將糖從小孩口裏摳出來,丟給別人。麵對命運的捉弄,人是顯得那麽渺小。

    郜將烈酒一杯接一杯地灌進肚裏,他想把自己灌醉,我無法阻止,也不想阻止,人有時醉了比清醒好。沒多久,郜的頭就沉重地伏到桌上,“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然後站起來,搖搖晃晃地想向對麵酒店走去,我連忙去扶他,郜推開我說:“別攔我,我要上去找她。”

    郜果然醉了。我將他扶迴椅子上也坐不穩,一個勁往下掉,我隻好把幾張椅子並起來,讓他躺下來。

    郜一邊吐著一邊喃喃道:“跑到我門口擺酒?好!這頂綠帽她老公戴定了。”

    他又摸出錢包遞給我,“裏麵有一百美金,拿它擲死弦,讓她出國。”

    郜的淚水和著嘴裏的白沫,顯得很是落魄,我替他用紙擦掉,他繼續喃喃自語:我慘,我兩迴都這樣。我兄弟比我更慘,我是自作自受,可他有什麽錯?為什麽這樣對他?”

    積壓在我心中的痛苦,一下子衝破理智的閘門洶湧而出,不可遏止。我不禁伏在桌上痛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男兒淚就象六月飛雪,難得而又有震撼力,它是男兒心中最真的真誠。

    弦終於打電話給我了:“信收到了,因為郵差送錯了郵箱,所以晚了。你說錯了。我家人都反對我離婚。”

    “那你呢?”

    “我還是那看法。”

    “那你明天迴來吧。”我的心死了。

    第二天中午,我正修著熱水器,弦迴來了,我放下手中的扳手問:“吃了沒?”

    “沒。”

    “出去吃吧。”

    “不用。”弦翻出餅幹罐,就著沒糖的奶粉衝成的牛奶,嘎吱嘎吱吃個不亦樂乎。我背對著她一聲不吭。

    她吃完後問:“為何給我看脊梁?”

    “一個我曾經深愛的女人卻這樣欺騙我,我根本不想麵對她。”

    “你能不能從另一個角度想想,我不想傷害你。”

    “不想傷害我?你現在傷害得還不夠嗎?你毀了我的前途,甚至毀了我的人生。假如日後我活得快樂還好說,假如我活得痛苦,我將詛咒你一輩子,為我祈禱吧。

    “辦出國不可能一蹴而就,就是說你半年前就已動手了,而我還蒙在鼓裏。現在我雖然很恨你,但還會祝福你。不過也留給你一句臨別贈言:你在處理這樁事上很失敗,世上沒任何一個丈夫可以容忍你這種所作所為,你沒幹別人也以為你幹了。以後不注意,你絕不會幸福。”

    “謝謝你的提醒,別人怎麽懷疑我沒辦法,但我現在這個樣子還可能嗎?”弦撩起頭發指著臉頰上的傷疤。“我一直鍾愛自己的臉。,現在這樣,我還有資格去接受別人的愛嗎?”

    “阿連的事你又怎樣解釋?”

    “他隻是沒發現而已。我之所以出國,除了這一直是我的夢想外,還有就是我想把它弄掉,因為隻有外國才能做到。”

    “就為這個你就把我們的婚姻毀了?”我狠命地拍打著腦袋,我既感到驚訝又感到憤怒,在病房裏的每一幕依然清晰如在目前,沒想到大溝大坎沒被絆倒,卻在平路上摔個大跟頭。

    “你不要這樣。”弦扳住我的肩膀。“如果我們有緣,兩年後我迴來再續吧。”

    我把她按倒在床上。“最後一次吧。”

    “把窗簾拉上。”弦輕輕地脫下衣服,她動人的身軀依然那樣婀娜撩人,我貪戀地在上麵親吻著,吮吸著,因為從此以後這個身軀將不再向我奉獻,她隻能活在我的心裏、夢裏;她在記憶中將如風化的岩石,在歲月的風塵逐步剝落模糊;她將離我而去,淹沒在人海中使我永看不見,甚至屬於另一個我不認識的男人。弦很快就濕潤了,她很長時間沒這麽快進入狀態了。我對她說:“別忘了今天,別忘了此刻。”

    弦忽然放聲痛哭,哭得象個淚人。“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媽,他們對我比我親生爸媽還好。”

    沒有激情,沒有纏綿,隻有淚水。

    午後的太陽斜照在我們身上,顯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

    “我有多少錢你最清楚。你如果堅持要兩萬,我也給,但馬上就要房改,還有我也快三十了,也得趕快戀愛結婚。這些都要錢。你看能不能少點?”

    弦考慮了半天說:“你把那一萬元定期存單和那兩千元債券給我吧。”

    我想:她還念點夫妻情分,還有點人味。

    可是待我爬起來穿衣時,她又說:“最近我正等錢用,你先借我五千元,怎樣?”

    我一盤算,加上剛才的存單債券和利息,不仍然是兩萬嗎?雖然說借,但實際上你還指望她還?明明不想少要,卻偏偏要惺惺作態裝出一副體念舊情的淑女相,這是我最討厭的。不過轉念想想:算啦,不要計較了。所以我還是馬上拿了存單債券,並到銀行提了五千元一並交給她。隨後二人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另約定兩天後一齊去辦手續。

    在與我長時間的擁抱後,弦踏著暮色離去了。望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我隻覺得自己的心在一味地下沉、下沉。

    第二天,我正在辦公室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弦忽然打電話給我:“你馬上出來,再不出來你就見不到我了。”

    我以為出了什麽事,放下電話剛準備走,又一個電話找上我。

    “喂,什麽事?”我不耐煩地問。

    “我是弦的媽。你們究竟怎麽了?”

    我一愣。“弦說你都知道。”

    “我知道什麽?她昨天晚上才告訴我要離婚,你們究竟出了什麽事?”

    我大吃一驚,就將事情的經過大致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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