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遠智尚還沒從戰爭的血腥之中迴過神來,那種對於生與死的體悟依舊縈繞在他心頭,這時眼前的場景已然發生了變化。


    此時的他突然身處一間富麗堂皇的房間,房間裏人流熙熙攘攘,穿著傭人服飾的丫鬟站滿了整個房間。她們捧著臉盆、毛巾,一個個忙的不可開交,躺在床上的女人痛苦的呻吟著,正經曆著一生最苦難的時刻——生育。


    “啊啊啊——”


    伴隨著女人淒厲的哭喊聲,遠遠站在房間外麵的中年男子也是急得滿頭大汗,他三番四次想要闖進房間都被身邊的侍從給拚命攔住了。


    “老爺,這可使不得,夫人在生育時您可絕對不能進去!”侍從苦苦哀求,一邊拉住怒氣騰騰的中年男子,一邊在心裏咒罵著接生的穩婆。夫人已經從昨晚折騰到現在了,他們都還沒聽說過生孩子會持續那麽久的時間。


    就在所有人都急得團團轉,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時一聲高亢的哭聲打破了周遭嘈雜的環境。整個府邸均是一靜,當裏麵的穩婆高聲呐喊著:“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個公子,母子平安!”


    所有人終於是籲了一口氣,大家圍聚在一起不停讚美著剛出生的小公子,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夫人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連一直站在一側默默關注這一切的呂遠智也被這種喜慶的場景感染了,他來自小村落,這樣的日子經曆過不少,這樣的時刻對一戶人家確實是最美好的時刻。


    他看著嬰兒白淨的臉龐,忽然有一種那就是自己的錯覺,嬰兒看著自己,空氣裏的味道是那麽熟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再是什麽修煉者,又迴到了原來無憂無慮的日子。


    就在此時畫麵一轉,原本還是剛出生的嬰兒已經成長為風度翩翩的少年郎,他的容貌與呂遠智一模一樣,在丫鬟的伺候下專心研讀聖賢書。少年郎身上沒有一點的修煉者氣息,就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富家子弟。


    “少爺的詩詞寫的那麽好,今年一定會高中的!”伺候的丫鬟甜甜地笑著,而他隻是微微一笑,思緒卻不知飄向遙遠的何方。


    海量的記憶湧入呂遠智的腦海,仿佛眼前的少年郎就是他一樣,從出生到如今,他經曆的每一件事情呂遠智都曆曆在目。家境殷實,父母疼愛,自幼聰明伶俐,他就是一名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在普通人眼裏是高不可及的富家公子。


    在呂遠智適應了大量的記憶後畫麵又是一轉,方才還在溫習功課的少年郎磚轉頭已經高中成為了狀元郎,他風風光光的從都城迴來,一時鮮衣怒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家裏府邸的台階幾乎都快被人踩爛了,少年郎迴鄉,帶著一身功名,年邁的父母也幫他找好了門當戶對的妻子。他第一眼見到妻子就愛上了她,兩人擇日成婚,一時間雙喜臨門,那種人生巔峰的快感、幸福感將呂遠智淹沒,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年紀輕輕的他已然達到了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未能達到的願景。


    “他的一生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確實不值一提,但他過得很開心,很幸福。我為了修煉,為了更強,為了許多東西而同樣失去了很多東西。究竟是對是錯?”呂遠智看著少年郎,感受著他的感覺,內心開始變得迷惘。


    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是陣法虛構出來的,甚至一開始陣法就用一場戰爭來點醒他了,可正因為如此,從少年郎的視角跳出來看,感受著他的感覺又用自己的視角觀看這一切,這更容易讓一個人迷失其中。


    當你了解人生,才會陷入人生無法自拔。


    這樣的日子過得幸福,又有什麽不好。呂遠智看著他,徹底淩亂了,少年郎的生活真的比他要好的多,雖然他不會修煉,沒有更長的壽命,更加離奇的經曆,但正是這種平凡的生活才透露出了平凡中的不平凡。


    就在他迷亂之際,畫麵再度變化。時間一晃少年郎已經身為人父,有一雙年齡還不大的可愛兒女。在一家人生活美滿之時風雲突變!


    陛下暴斃,敵國發動戰爭,皇子們還在爭奪權力時國家卻陷入了水深火熱的戰爭裏。百姓苦不堪言,國家即將滅亡。少年郎臉上的笑容漸漸減少,愁容漸多,但戰火依舊蔓延到了他的家鄉。


    突如其來的軍隊瞬間闖入了他的家,就在他的眼前,曾經最珍視的一切都被破壞殆盡!鐵蹄屠刀之下,剩下的隻有一片淒愴。


    目睹著突然而至的災難毀滅了少年郎的家,呂遠智感同身受,恨意,怒氣差點從身體裏翻湧而出!不過最後他還是克製住了,繼續看著這些變化,少年郎從死人堆裏爬出來,臉上再沒了笑容。


    “我要複仇!”剛過而立的他後半生已經什麽都沒了。呂遠智看著他帶著滔天的恨意進入軍隊,從一名默默無名的小兵一直艱難的向上爬。


    深仇大恨讓他無時不刻痛苦著,他從士兵晉升到百夫長,到獨當一麵的將軍。呂遠智再也不能從他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當年那個狀元郎的身影,人的變化可怕如斯。


    故事還在推進,呂遠智卻已經看透了結局,他一直在複仇,最後終於發生了一開始平原上那幕慘烈的戰爭。


    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都沒能迴來,那時的少年郎,現在的大將軍在人群裏死戰,就和一名普通的士兵一樣死在了戰場上,成為一捧黃土,一堆白骨,百年之後湮沒在曆史長河裏。


    “生與死,悲與喜,愛與恨。人的一生短暫而又漫長,每一個人的經曆都獨一無二,隻要有一點不一樣,人生軌跡就會完全不同。可是無論是誰,都逃脫不了這三樣對立麵,它們相互獨立卻又相互依存,就和我的枯榮劍意一樣!”呂遠智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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