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輪看著眼前的年輕人,頭痛得很。

    他為了這部《追兇》準備了很久,可謂是費盡心血,對於選角一事自然不想馬虎。警察這個角色他一早就敲定了尤辭,但殺手卻讓他猶豫不決。在他的設想裏,殺手是一個有雙重人格的人,一方麵懦弱膽小,一方麵冷酷血腥,他膽小的一麵令人厭惡,血腥的一麵令人膽寒。

    他在娛樂圈搜尋了許久,隻有林飛勉強符合他的要求。林飛擅長飾演反派,演技好,氣場足,不至於被尤辭的演繹壓倒。

    誰知道轉頭梁導就硬是把溫故塞過來試鏡。他這個人最討厭被人硬塞角色,但梁導是他的好友,這點麵子還是要給的。他看了一下溫故之前的作品,也看了梁導發給他的樣片,但橫看豎看都沒看出來溫故哪塊地方符合他心中殺手的形象。

    穀輪本就心有芥蒂,又覺得溫故不適合這個角色,幹脆就把他安排在最後,到時候走個過場,把人打發走就是了。穀輪暗自祈禱溫故識相一點,他可不耐煩和別人糾纏。

    穀輪在桌子後麵坐下來,按了按太陽穴,隨口道,“行,你先說說你對《追兇》這部戲的理解吧。”

    溫故看出了穀輪的漫不經心,暗道,這樣下去真的就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溫故直起身,一開口就是一個驚雷,“《追兇》給我的感覺和《洞見》有點像。”

    張姐瞬間懵逼,恨不得上前捂住溫故的嘴,大吼一聲“你瘋啦!”。

    《洞見》是穀輪早年的一部電影,撲得十分慘烈,可以說是穀輪拍過的所有電影中評價最低的一部,每一個穀輪黑必須提起的經典之作。穀輪每次被提及這部電影的時候,都會不顧場合黑臉罵人。

    溫故說《追兇》和《洞見》很像,擺明了是在詛咒《追兇》票房撲街、口碑慘烈。

    穀輪倏得向前傾身,詫異道,“你什麽意思?”

    上輩子穀輪從來沒有提及過《洞見》和《追兇》的關係,這隻是溫故在研究了穀輪的舊作後提出的大膽猜測。

    像穀輪這麽傲氣的人,在一個方向失敗過,肯定不會甘心放棄的。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穀輪的神態,發現他隻是震驚,卻沒有生氣,心下大定,繼續道,“其實《洞見》的主題很好,眼見不一定為實,想要知道真相,必須要有心觀察。”

    穀輪不置可否,“所以呢?”

    “而《追兇》同樣

    如此。我覺得《追兇》是《洞見》的一個完善版,是一個圓上的另一半,它繼承了《洞見》的一些細節,並超越了它。”

    穀輪沒有說話,往後一倒,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思索了一陣。他忽然問道,“你看過《洞見》?”他自嘲一笑,“這部戲連那些罵的人都沒有認真看過,真沒想到你們這種年輕人還有心思找出來看。”

    溫故平靜地笑道,“既然要來試鏡,就應該提前做好準備,這是一個演員該有的素質。”

    張姐鬆了一口氣,一摸頭,滿手都是冷汗。

    穀輪深有感觸地點頭,“你說的很對,可惜現在很多年輕人都做不到了。”他打量了一下溫故,歎了口氣,“我想我明白為什麽老梁那麽喜歡你了。這樣吧,你先迴去等通知,今天就先到這吧。”

    張姐愣住了,小心道,“就這樣結束了?不用試一下戲之類的嗎?”她終於覺察出不對勁來,一般來說除非內定,不然試鏡也該要試一下戲,聊一聊角色理解之類的吧?這麽快就結束,看上去簡直像是不太滿意,想把人隨便打發走一樣。

    穀輪皺眉,“你有意見?”

    溫故拉住張姐,禮貌地鞠了個躬,“好的,我們明白了。謝謝穀導給我試鏡的機會,我迴去以後會耐心等待的。”

    等兩人走出試鏡的大樓,張姐著急道,“就這麽完了?怎麽迴事?”

    “你先冷靜一點,”溫故無奈道,“我猜穀導應該一早就下定決心,不想讓我演這個角色,試鏡隻是走個過場。”

    張姐一聽,更不肯走了,“那我們總得爭取一下吧?你準備了這麽久!”她親眼見證了溫故花了多少心思去準備這次試鏡,想想都覺得心酸。

    “怎麽爭取?”溫故反問道,“穀導出了名的固執,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我們還能當麵和他吵起來嗎?”

    張姐啞口無言。

    溫故輕鬆地笑了一下,“別著急,我可沒想要放棄,隻是大概要換一種方式了。”

    張姐抹了把臉,這一路跌宕起伏的,她還真是佩服溫故的心理素質。知道溫故大概又有了辦法,立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溫故神秘一笑,悠然道,“有問題,當然是要找金主啊!”

    “什麽?”張姐噎了一下,差點原地絆了一跤。她當然知道溫故說的金主是誰,她自己還是那位金主請來的呢!但她欣賞溫故,不願意把溫故和娛樂圈裏其他靠肮髒手段上

    位的人相提並論,潛意識地忽視溫故被人包養這件事,也不敢在他麵前提及。

    現在,眼前這個人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說要走後門!

    張姐在心裏咆哮,現在娛樂圈的風氣怎麽迴事啊!被包養有什麽好自豪的!

    張姐虛弱道,“嗬嗬……你是想帶資進組?”她腦補了一下韓總一張支票甩在穀輪臉上,高冷地說“十個億,隨便花,賠了算我的!我家寶貝必須演男一,其他男性角色都刪了!”的樣子……

    天了嚕,居然還莫名的帶感!

    “……你覺得穀導會同意?”溫故抽了抽嘴角,往路邊一副巨型的廣告牌點了點下巴,暗示道,“曲線救國。”

    張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廣告牌上是一個英俊陽剛的男人,展示著韓氏旗下的奢侈品。她恍然大悟,“尤辭!”

    “你挺厲害啊,之前梁導跟我推薦你,現在尤辭又跟我推薦你!”穀輪坐在沙發上,冷笑。

    尤辭坐在一旁,尷尬地咳了兩聲。

    溫故麵不改色,笑道,“穀導意誌堅定,不為外物所移。如果不是穀導願意給我機會,恐怕無論誰來說情都沒有作用吧?”

    穀輪哼了一聲,卻沒有反駁,“我這麽跟你說吧,你不符合我對角色的要求。下次我們或許還可以合作,但這次就算了。”

    “穀導對這個角色的要求是什麽?”溫故反問,“一重人格懦弱無能,一重人格冷酷血腥?這會是一個令人印象深刻且厭惡的角色。”

    穀輪道,“你對劇本研究的不錯,那你應該明白我為什麽不想用你。你太討人喜歡了,這有時候不是一件好事。”

    溫故微微一笑,“為什麽他不能是一個討人喜歡的人呢?”

    穀輪挑眉,正想說話就被溫故截住了,“我明白穀導的意思,您是想用殺手一開始的懦弱迷惑觀眾,但最好的迷惑方法或許不是令人放鬆警惕。”

    溫故神采飛揚,年輕漂亮的臉上仿佛帶著光。他輕輕地吐出一句,“愛慕一樣能使人迷失方向。”

    他看向穀輪,認真道,“穀導當初在《洞見》裏就是這樣設想的吧?”

    《洞見》裏的兇手是一個十分有魅力的人,可以看出穀輪在這個角色上傾注了多少心血。隻可惜演員沒有演出本該有的神韻,穀輪的手法也不夠成熟,最終帶來的反響不盡如人意。

    “那你應該知道這樣做的結果了

    。”穀輪語氣平靜,但手卻在顫抖。

    《洞見》給穀輪的打擊太大了,他一方麵想超越它,推翻它;一方麵卻害怕它,被它牢牢地桎梏。穀輪一開始堅定地拒絕讓溫故出演,就是因為溫故讓他想起《洞見》裏的兇手。他太恐懼失敗了,他沒有勇氣去承擔這樣的後果。

    但穀輪難道真的就甘心這樣嗎?

    不。所以他啟動《追兇》,所以他選擇再給溫故一次機會。

    “我不知道會有什麽結果。”溫故微笑,“我隻知道《追兇》的導演是一個好導演,他在這五年裏,從來沒有停止過進步。”

    穀輪不語。良久,他歎息一聲:

    “那你來試試吧。”

    溫故輕吐一口氣,再睜眼時,他已經變成了那個善於偽裝的殺手了。

    尤辭和溫故一起下樓,他迴憶了一下剛才溫故的表現,不禁感慨,“小朋友,了不起。能讓穀導改變想法的人,現在已經不多了。”

    溫故謙虛一笑,“我還要感謝尤哥給我機會呢!”

    “沒什麽,就像你剛才說的,穀導對你的印象應該是本來就不錯,不然我說破嘴皮子也沒用,”尤辭擺手,他拍了拍溫故的肩膀,“我很看好你,期待和你的對手戲。”

    尤辭看好溫故,一開始是因為站在他身後的韓越然。他這次出手幫忙就是看在韓越然的麵子上。他在娛樂圈裏待了很多年,對某些潛規則就算不去碰,但也不會反對。今天親眼見到溫故的表演,才明白,這個人會紅,但絕不僅僅因為他有靠山。

    張姐見尤辭離開了,趕緊靠上來,“怎麽樣?怎麽樣?”

    “拿到手了。”溫故也不賣關子,誠實道。

    “好好好!太棒了!……等等,你在幹什麽?”

    溫故一邊低著頭在手機上打字,一邊抽空迴應道,“跟金主報告情況呢。”

    張姐複雜地看著溫故,眼中閃爍著憐愛的淚光。腦中霸道冷漠的總裁已經把柔弱的小美人壓在牆上,玩味道,“嗬嗬,欠我怎麽大一個人情,你要如何賠我?”然後總裁邪魅一笑,把小美人這樣那樣,那樣這樣。

    最後一幅場景是溫故虛弱地躺在床上,像一個破布娃娃一樣。

    張姐被自己的腦補嚇得靈魂出竅,打算迴家就撕了那幾本總裁文。

    溫故當然不清楚張姐腦中的千迴百轉,自顧自地打字,“拿到角色了,謝謝,你想要我

    怎麽報答你?”附上一個微笑的表情。

    溫故手指一頓,想起了之前的那個吻,臉忽然有點熱。

    那邊過了一陣,吐出一個泡泡,“三包糖炒栗子,一包都不能少。”

    溫故表情放空了一瞬,“……你可以提別的要求。”

    韓越然認真地讀了幾遍溫故的迴複,震驚了,居然連三包糖炒栗子都不可以滿足嗎?他屈辱地打字,“一包!”

    溫故捧著手機,無奈地歎了口氣。忽然覺得對不起尤影帝,不好意思啊,把你賣便宜了。

    帶著對前輩的尊重,溫故鄭重地承諾。

    “十包,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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