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被鍥而不舍的手機鈴聲吵醒了。

    他強忍著頭痛,在床頭摸索了一陣才找到手機。剛接通,電話那邊的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口質問。

    “溫故,你怎麽迴事?為什麽不接電話?你該不會又要反悔了吧?”

    連炮槍一樣的問題在他的耳邊突突亂撞,把他迷糊的腦袋攪清醒了。溫故聽著這把熟悉的聲音,身體忽然有些發冷。

    他緩緩撐起身體,把手機移開了些,隻見屏幕裏閃著“林哥”兩個大字。手裏的手機陌生的令人害怕,據他所知,幾年前就已經停產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又拔高了些,大得不用貼著耳朵也能聽見。

    溫故腦子裏轉過千頭萬緒,又瞬間沉落下來。他盡量控製住自己緊促的唿吸,平靜地把手機接到耳邊。

    那頭,林哥還在連聲問道,“溫故!你有沒有在聽?怎麽不說話?”

    溫故開口道,“有。”僅一個字,卻清亮悅耳,如玉珠墜地。溫故緊了緊手機。他的聲音不應該是這樣的,自從一次意外之後,他的聲音就變得沙啞粗糙,難聽得令人掩耳。

    這分明是他19歲之前的音色!

    林哥頓了頓,像是壓下了怒火,放柔了語氣,“你昨晚答應了我,今天和胡老板出來談片約的,你不會放我鴿子吧?”

    胡老板?

    溫故心頭更是怔然,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那些本該留在他的記憶裏的擺設,靜靜躺在他的房間裏。他抬頭,掛曆上明晃晃地標著“華曆2016年”,旁邊空白處還留著他青澀的字體,“今年,繼續加油!”,一撇一捺間,飽含著對未來的希望。

    華曆2016年,他19歲,這一年是他人生的分割線。

    他18歲被一個外國導演一眼相中,參演一部同誌電影,在國外一炮而紅。雖然在國內無法上映,但也算小火了一把。少年自滿,春風得意,真的就單純的以為可以一路順風順水。

    他是孤兒,有一個和他同一個孤兒院長大的人叫方致聲。方致聲進入娛樂圈比他早,雖然不算一線,但也有不少粉絲。溫故缺少經驗,在方致聲的說服下,和他所在的公司簽約了。

    簽約以後,公司也一度想要力捧他。但溫故年輕氣盛、自有一種少年人的單純正直,不願意接受任何形式的潛規則。幾次之後,公司覺得他“不配合”,也淡了捧他的念頭,幹脆把他冷處理。

    今晚,又是

    一個帶著特殊意味的飯局。公司步步緊逼,19歲的溫故走投無路,在方致聲的一再勸說之下,他抱著吃完飯就走的念頭,還是終於鬆口答應了。

    誰知道,這位胡老板誌在必得,竟然在他的酒裏下藥。他雖然勉強逃了出來,但藥性太猛烈,他的嗓子徹底被毀了。

    不僅如此,這次之後,胡老板覺得丟臉,揚言要封殺他。

    公司也覺得他不好控製,幹脆把他雪藏。正好一舉兩得,既讓胡老板消氣,又殺雞儆猴,讓公司裏的其他人“乖”一點。

    而溫故,就是一個“不識時務”的失敗者。嗓子被毀,又被公司封殺,所有人都覺得他再也起不來了。

    但溫故在消沉了一陣後,還是沒有放棄。他是一個演員,不是歌手,好聽的聲音可以加分,但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演技。人生的低穀期反而讓他更加成熟,更加努力地磨煉自己。

    漸漸地,他也得到了一些角色。無論角色如何,他一律認真對待,事業也慢慢地有了起色。期間,方致聲已經是一線巨星,有時也會幫他一把,溫故便天真為兩人的友誼感動。

    結果有一天,方致聲和某女星出軌的事情,被對方的丈夫發現了。他和對他百依百順的女星商量好,把一切推給溫故。溫故措手不及,百口莫辯。

    就在他被最親密的人背叛,陷入穀底的時候,韓氏的當家韓越然忽然找上他,幫他擺平一切,還溫柔地陪伴他渡過這段最困難挫敗的時光。他這時才知道自己後來得到的那些機會是從何而來,背後又是誰在默默地推動他的演藝事業。

    昨晚,韓越然認真地跟他表白了。

    他懷著複雜的心情睡下,一覺醒來,他竟然迴來了他19歲的時候。

    迴到那個他還年輕,嗓子還沒有被毀,還有大把的機會可以去爭取,去謀劃的時候!

    他腦海裏忽然閃過韓越然深邃的、漂亮的眼睛。他還在等他的答案。

    溫故歎了口氣,天意弄人,他還是沒有機會說出那句話。

    他平複了下心情,迅速地迴過神來,他可沒忘記他的“經紀人”林哥還在等著他的迴複。

    溫故望著窗外,認真地迴道,“當然不會。林哥,我今晚肯定會準時到的。”

    他握緊手機,一字一頓道,“你放心吧。”

    林哥見他難得的配合和溫順,喜出望外,疊聲道,“好好好!你記得穿好看一點,這次一定可以

    順利拿下片約!”

    林哥在那邊又囑咐了幾句,提醒他胡老板的能量有多大,既是為了鼓勵他,也是一種威脅。他聽見溫故配合地答應,才放心地斷了通話。

    他得意地吹了個口哨,暗道,溫故那小子聲音越來越勾人了,難怪胡老板對他念念不忘的。轉念間又嗤笑道,在這個圈子裏還想假清高,也不掂量一下自己,這次看來,他是不從也得從了!

    溫故聽見手機傳來嘟嘟的掛斷聲,才慢慢地放下手機。他把手放在唇邊,輕輕地摩挲著,這是他慣用的思考動作。

    今晚的宴會,對他而言曾經是一個噩夢。現在從來一次,他卻從沒想過逃避。

    不去顯然是不可能的,上輩子他被封殺,得罪胡老板也是其中一個原因。雖然林哥對胡老板的背景有些誇大,但也不是現在的溫故得罪的起的。現在,他隻能另辟蹊徑了。

    轉眼到了晚上,林哥一早就在溫故樓下等著,生怕他臨時反悔,還打了好幾個電話。他急得直跺腳,心道,溫故這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那麽難伺候了,平時早就該下來。現在我打電話給他,他還敢不接!

    林哥恨恨低語,“算了,今晚有他好看的!”又等了一陣,就按捺不住,打算上樓去找人。

    他剛動身,就見一個勻稱高挑的身影從樓梯間現出來。溫故隻穿了件白襯衫和休閑褲,有些長的頭發溫順地伏在潔白的頸側,黑發雪膚,眉目如畫,幹淨漂亮的不像真人。

    林哥愣了一會兒,結結巴巴問道,“怎麽……怎麽不穿的正式一點……”

    溫故沒有出聲,靜靜地站著看他。

    林哥頓時啞然,不知為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隱隱有種氣勢被壓倒的感覺。他強掩尷尬,“行吧,你愛怎麽穿怎麽穿。”他說著說著,才找迴一點趾高氣昂的樣子,“等會兒記得有禮貌點,知道嗎?”

    溫故笑了一下,沒有在意他的態度,溫和地應了句,“好。”

    兩人上了車,很快就到了約好的地點。

    溫故抬頭,璀璨燈火擁著三個大字“尋奇館”,用銀絲金線勾了邊,顯出一種華麗奢靡的味道。

    溫故幹淨的氣質與此處仿佛格格不入,格外地顯眼,四周已經有好幾個人偷偷地望他,低頭竊竊私語。但畢竟來者大多身份不低,素來矜持,倒暫時沒有人來向他搭訕。

    林哥低頭看了下表,忙把他扯進室內,在服務員的引導下,趕到了一個包

    廂。他小心地敲了三下門,人還沒進去,就先恭恭敬敬地道歉。他又扭頭對溫故使了個眼色,催促他過去。

    溫故深吸了口氣,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他默念,我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我了,當年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思畢,便落落大方地進了門,一眼就看見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人。本來方正的國字臉該顯得人正氣凜然,但這位胡老板眼袋低垂,臉色發青,一看便知是被酒色毀了身體,半點不見正直之氣。

    胡老板從溫故進門以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中掩不住驚豔癡迷之色。原本對他們遲到的火氣頓消,溫和道,“這位便是小故吧?快坐下,我可是你的影迷呢!”

    語畢,又轉身命令保鏢,“你們去外麵站著就行。”

    保鏢點了點,退了出去。林哥也想跟著離開,卻被溫故叫住了。

    溫故平靜地看著胡老板,道:“既然要談片約,我的經紀人留下來比較好吧?”

    林哥尷尬地站在一邊。

    胡老板也是一怔,但看著溫故精致的臉,也不舍得駁迴他的話。轉念一想,反正有什麽事帶迴房間再做也是一樣,現在倒不如順著他的脾氣。便微笑點頭,“對的,這位……小故的經紀人是吧?留下來,留下來!”

    溫故在與胡老板隔一個空位的地方坐下了,背脊挺直,在昏暗的燈光下仍透露出優雅的氣質,仿佛隻可遠觀不可褻玩。他明白自己這個時候必須端著,一旦露出一點輕佻的意味,場麵就難以控製了。

    果然,胡老板看著他一副高冷的姿態,雖然心癢難耐,但也不好做出猴急的樣子,隻好強撐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問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

    溫故神情平淡,一句句地迴答,冷淡卻不失禮貌。

    兩人聊了一陣,席間也有些熱了起來。

    門外傳來咚咚幾下敲門聲,服務員甜美的聲線隔著門響起,“先生,您點的酒。”

    溫故垂下眼睫,該來的總會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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