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沒有看苗氏一眼。


    她垂下眼,淡淡道:“……我也是到了後來才知道,怪不得爺爺奶奶那般不待見我跟我妹妹。原來,我爹並非我奶奶親生的。”


    “什麽!”平陽侯老夫人都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她心下閃過一抹什麽,極快,沒有抓住。


    “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舒雅嬋聲音略顯沙啞,不忘在平陽侯老夫人麵前挽迴自己的形象,語氣有些溫柔,好似方才跟阮明姿起了衝突的人不是她,“明姿妹妹,那可是把你養大的親人啊……”


    阮明姿這才往舒雅嬋那瞧了一眼,淡淡道:“我沒有在開玩笑,我奶奶當時長子不慎夭折,她怕婆家人責備,又正好在崖下的河裏撿到了我爹,便把我爹充作長子養大……這也怪不得,為什麽平日裏她總是把我跟我妹妹往死裏糟踐,動輒小賤人小蹄子,原來,她心裏清楚的很,我們根本就不是她的親孫女……”


    “我的兒!”平陽侯老夫人再也受不住,起了身,往前幾步將阮明姿摟到了懷裏,“這些年你受苦了!”


    阮明姿靠在平陽侯老夫人懷裏,沒有再說話。


    倒是平陽侯老侯爺,卻按了按胸膛,有些驚疑不定。


    這一場風波,便這般落下了帷幕。


    即便是想挑刺的舒安楠跟苗氏,這會兒對著阮明姿也說不出來什麽別的酸話。


    更別說先前平陽侯老侯爺那態度要把讓他們嚇壞了。


    與即將到手的平陽侯爵位相比,不就是一個幹孫女嗎?


    簡直無足輕重。


    於是,舒安楠跟苗氏假模假樣的安慰了阮明姿一番,帶著兒子兒媳女兒一家子退了場。


    大廳裏一時之間就剩下了還摟著阮明姿不放手的平陽侯老夫人。


    還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平陽侯老侯爺。


    阮明姿從平陽侯老夫人懷裏抬起頭來,有些不太好意思,跟平陽侯老侯爺道:“爺爺,先前是我有些失態了,累您為了我跟幾位長輩生了氣。”


    平陽侯老侯爺胡子都要翹起來了:“那是他們該罵!”


    平陽侯老夫人也點了點頭,言語裏帶上了幾分厭惡:“手長的都想管到我這院裏來了!”


    她頓了頓,又拉著阮明姿的手,試探著問道:“明姿,我還有個女兒,算下來,你應該叫她一聲姑姑。但她身子弱,常年不能見客……你,願意隨我去看看她嗎?她也很想見見你。”


    阮明姿先前隱隱約約也聽說過舒康平的事,她沒有半點猶豫,隻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啊。”


    ……


    滿是藥香的屋子裏,阮明姿剛掀簾進去,便聽得幾聲壓抑到極點的咳嗽聲。


    平陽侯老夫人心裏一突,忙快走幾步,聲音有些緊,顫著緩了一聲“平兒”。


    舒康平原本那壓抑的咳嗽聲,更是壓在了胸腔之中,好似不願意被人聽見一般。


    半晌,她才有些虛弱的喚了一聲:“娘,爹。”


    大概是因著剛咳嗽過,舒康平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倒是平陽侯老夫人,見女兒這般難受,還要顧忌著他們,不想讓他們難過,心下更是酸楚難忍。


    但她也知道,女兒也不希望看到愁雲慘淡的父母,她臉上努力露出一抹笑來,緩聲道:“平兒,你還記得先前我同你說的,我認了個幹孫女嗎?”


    舒康平臉上氣色多了幾分活力:“我記著呢。”


    平陽侯老夫人側身讓出空間來,招手喚阮明姿上前:“明姿,讓你姑姑看看你。”


    阮明姿依言上前。


    舒康平瞪大了眼睛,這個女孩兒好美。


    她整日躺在床上,除了貼身伺候的兩個丫鬟,一個醫女,見過的女性就隻剩下平陽侯老夫人。


    別說,這女孩兒,與她記憶中的娘年輕時的模樣,確實有幾分相似……


    正當舒康平打量著阮明姿的時候,阮明姿卻低低的“咦”了一聲。


    平陽侯老夫人不由得關切的問:“怎麽了?”


    阮明姿似是有些遲疑,她猶豫了會兒,又去看了看站在身後的平陽侯老侯爺。


    平陽侯老侯爺也覺得有些納悶,這是怎麽了?


    平陽侯老夫人不禁有些緊張:“好孩子,到底怎麽了?”


    舒康平也有些好奇的看向阮明姿。


    阮明姿這才低低的出了聲:“姑姑……生得同我爹好像……”


    她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驚呆了屋子裏所有的人。


    就連舒康平,唿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幾分。


    平陽侯老夫人隻覺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孩子,你方才說什麽?”


    阮明姿咬了咬下唇:“奶奶,我同您說實話,您別生氣。先前見爺爺頭一迴,我就覺得爺爺有些像我幾年前去世的爹。但我那會兒不敢說,我已經同您生得很像了,再說這個,豈不是顯得有些不太對勁了?所以我就沒說。”


    平陽侯老夫人的手都是顫的。


    阮明姿猶豫了下,還是繼續道:“況且,我想著,可能是我記錯了……可今兒見了姑姑,我才發現,爹同姑姑生得才是真正的像……”


    她沒有再說下去。


    而這會兒,在戰場上屍山血海都沒發過顫的平陽侯老侯爺,聲音也顫了起來:“好孩子,我記得你先前說,你爹,是你奶奶撿迴去的?……你知不知道你爹什麽時候被撿迴去的?”


    阮明姿想了想,說了個年份。


    平陽侯老侯爺跟平陽侯老夫人都渾身僵住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裏散發著難以置信的震驚。


    這,這正是他們家康安當年被人擄走的那一年!


    兩人唿吸越發急促。


    難道世間真有這麽巧的事?


    舒康平雖說身體被囿於這個狹小的院中,但心思卻是無比的透徹靈慧。


    她先前就聽平陽侯老夫人說過,這位阮姑娘同她年輕時生得很是相像。


    而阮姑娘的爹,卻又生得跟平陽侯老侯爺以及肖父的她有些相似……


    方才,平陽侯老侯爺又特特問了阮姑娘的爹被撿到的年份。


    難不成,阮姑娘的爹,就是在她前頭那個早夭的哥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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