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彩箐小臉一白,手按在梳妝台邊沿上,身子微微晃了晃。


    紅芝趕忙上前扶住她,緊張道:“小姐,沒事吧?”


    封彩箐一把抓住紅芝的胳膊,低聲道:“你說,我大哥他不會是知道了下午你去做的事吧……”


    紅芝這下子臉色也白了,結結巴巴的:“不,不會吧……奴婢按照小姐吩咐,特特找了那條巷子裏一個婆子去傳的話……”


    說著,她就快哭出來了,“大少爺,大少爺再怎麽厲害,也不至於這麽快就查出來了吧?定然,定然是旁的事。”


    封彩箐一想也是這個理,但她心下還是有點惴惴不安。


    她咬了咬下唇,低聲同紅芝道:“你出去跟我大哥說,就說我已經睡下了,有什麽事,明兒再說。”


    她想好了,明天她也裝病。


    到時候封今歌哪怕真查出什麽來了,總不好對一個病中的妹妹說什麽重話吧?


    紅芝應了,連忙出去。


    但紅芝不曾想,封今歌竟是笑了一聲,眼裏無甚溫度道:“也行,正好這會兒晚了,我本來想跟你家小姐好好說說來著。既然她今晚已經睡下了,那明兒開了祠堂,請了族老來一起說,也是一樣的。”


    紅芝一聽,事情竟然嚴重到了要開祠堂,請族老,她嚇得雙腿一軟,差點就要給封今歌跪下。


    她見封今歌毫不猶豫的轉身欲走,嚇得她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也顧不得什麽尊卑,連忙喊住封今歌,臉色煞白的強擠出笑來:“大少爺留步!……奴婢不知,竟是這麽要緊的事。那大少爺,大少爺且再等等,奴婢這就迴屋把小姐叫起來。”


    封今歌淡淡的應了一聲。


    紅芝如蒙大赦,一陣小跑往屋子裏趕,進屋的時候,還差點被門檻給絆倒了。


    她把封今歌的話跟封彩箐一說,封彩箐那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這下徹底全白了。


    她霍得站起來,來迴走了幾遭,終是下了決心。


    她悄聲囑咐紅芝:“一會兒我把大哥請進來,你就溜出去,趕緊去我娘的院子,把我娘喊來!”


    紅芝應了。


    封彩箐定了定心,這才喚來旁的丫鬟,讓她出去喊了封今歌進來。


    封今歌進來的時候,就見著他那好庶妹,弱柳扶風一般從花廳的椅子裏站起來,身上還披著一件厚衣裳,那模樣,好似真的從床上剛起來一樣。


    封彩箐輕輕咳了幾聲,白著臉,喚了一聲“哥哥”,然後又是一陣咳嗽。


    向來不說話先帶三分笑的封今歌,這會兒神色淡淡的,沒什麽表情的看著封彩箐給他演。


    他心底卻在想著,封彩箐這演技,還沒有上次他同阮明姿一道看的皮影戲來的好看。


    封彩箐一眨眼,眼裏便有些濕潤了:“哥哥怎麽不說話,可是生氣了?……妹妹剛才已是要睡了,所以怠慢了哥哥,在這裏給哥哥道歉。”


    說著,她便又是一陣輕咳。


    封今歌淡淡的:“哦?你說你要睡了,怎麽臉上還帶著妝?難道是為了迎接為兄重新畫上去的?”


    封彩箐臉上一白。


    她光記著卸了釵環,倒忘了,她這臉上,可還帶著妝呢!


    封彩箐嬌弱的苦澀一笑:“若非哥哥提醒,我這還真忘了。今兒晚上也不知怎麽了,隻覺得身子有些不大爽利,腦子也暈暈沉沉的,差點忘了卸妝。”


    封今歌輕笑一聲。


    他抬頭細細的打量著封彩箐。


    封彩箐心如擂鼓,隻覺得緊張的唿吸都有些顫。


    她這兄長的眼神,實在有些瘮人。


    然而她卻不敢直接問封今歌為什麽這樣看她。


    封彩箐聲音有些飄,有些顫:“哥哥還沒說,這麽晚了,過來找妹妹,可是有什麽事?”


    封今歌垂眸,心下一哂。


    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跟牢房裏那些老油條可不一樣。


    他這不過是營造了下氣氛,略微嚇了嚇,他這好庶妹,嚇得膽子都沒了,就差把“我犯了事我很心虛”八個字寫在臉上不打自招了。


    封今歌也不著急,接過旁邊丫鬟給他倒的茶。


    喝了一口,是微微的澀味。


    這是京中近些時日在千金小姐中流行的某種茶餅,入口微微的澀,餘味帶著一點點甘。


    有文人墨客為此賦了詩,這原本籍籍無名的茶便一下子風靡了整個京城的千金圈子,它原先的名字也被人遺忘了,眾人皆稱之為“詩茶”。京城中的諸多千金,一下子變得以用這種“詩茶”來待客為榮。


    封今歌不喜歡這種茶。


    他想起袖中阮明姿托他帶給彩月的紅糖薑茶,燦若朝霞的少女遞給他時,眼睛裏仿佛綴滿了夜幕上的星星,同他認真的叮囑著這茶對彩月的身子好。


    他雖說還未嚐過,但他知道,他袖中這一小罐少女親手製作的紅糖薑茶,定然要比這什麽勞什子詩茶要好喝上許多。


    他一下子沒了審訊封彩箐的興致。


    此時此刻,他隻想趕緊去妹妹封彩月那,跟她討一杯紅糖薑茶喝。


    “好了,爹不在這兒,彩箐你也沒必要做出這副模樣來。”封今歌的桃花眼依舊盛著淺淺的笑意,但說出口的話,卻有些冷,“我已經知道了你使人去找了車夫,問到了阮姑娘的地址。”


    果然是這個!


    封彩箐後背冷汗直流,但她知道,這會兒說什麽也不能承認。


    她似是有些苦惱,微微皺了皺眉:“哥哥已經知道了啊。沒錯,我是找車夫要了阮姑娘的地址,是因著昨兒我跟阮姑娘之間有點誤會,我原本想著,要到了阮姑娘的地址,改日天氣好,可以邀阮姑娘出門玩一玩,也好好談談心,解一下誤會。”


    她說的一派坦蕩,好似就是這般想的。


    封今歌冷笑一聲,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封彩箐:“彩箐,你這樣死不承認,那就沒意思了。也罷,明兒還是開了祠堂,請了族老過來,到時候我也把那位傳話的阮姑娘的街坊請來,讓她指認一下。今日讓她給阮姑娘傳話的那人,到底是誰!隻是到時候,假借著我們封府名義作威作福的事,可就不能私了了!”


    封彩箐一聽,嚇得唿吸猛地一頓,臉瞬間就慘白了。


    她這大哥,果然什麽都知道了!姓阮的那個告狀精,被人那樣警告了,還有臉接近她大哥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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