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這番嘶吼,讓白義牛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他緊緊的抓著胸前的衣服,口幹舌燥,漸漸的臉又漲得通紅,又怒吼了一聲:


    “白!立!肖!”


    直到現在,白立肖才隱隱意識到哪裏有點不太對勁。


    他爹這般震怒,好像先前並不知道他去找梨花她娘要銀子的事……


    那是為什麽?


    難道是因為發現了他沒有在客棧做活?


    白立肖腦子裏盤算著,根本沒有意識到,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敗露了。


    他放那些毒物放的很是隱蔽,每次都隻加一點點,混在那些藥材裏,絲毫不起眼。


    再說了,熬藥都是他爹來的,他爹也不認識藥材,怎麽可能會知曉藥包裏的藥材被他偷偷加了些什麽?


    是以白立肖根本沒考慮過,他下毒的事,已經徹徹底底的敗露了。


    白義牛站在那兒,劇烈的喘息著。


    最後,竟然落下兩行淚來。


    直到看到這兩行淚,白立肖才慌了,忙上前一如既往的搖著他爹的胳膊撒嬌:“爹,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我,我以後真的不來玩了,還有欠那女人的錢,我也會趕緊找個活計給還上的……”


    白義牛有些疲憊的從白立肖手裏抽出手來,再看向這個養了十幾年的兒子,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他娘一直身體不好,後頭沒熬過,早早的去了,一直是他帶著兒子。


    從前兒子也曾如現在這般,跟他撒著嬌,眼裏滿是儒慕的純真。


    眼下呢?


    他發現他竟然看不透兒子了。


    白立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他爹抽出了胳膊,他咬了咬牙,眼裏終於溢出幾分藏不住的戾氣來:“爹,是不是那倆小賤人在你麵前說了我什麽壞話?!我才是你兒子,你難道相信她們也不相信我?!那兩個小賤人……”


    “啪!”


    極為清脆的一聲巴掌。


    白義牛出手極狠,白立肖的臉被打得歪向一旁。


    白立肖捂著迅速腫脹起來的臉,迴過頭來,難以置信的看向白義牛,他嘴唇動了動,卻往手上吐出一口血來,血裏還有一顆牙。


    可見白義牛是下了死手的。


    白義牛閉了閉眼,似是有些不忍看。


    “爹,你打我?”白立肖眼神兇戾起來,唇角處還帶著血,他有些狂暴的一手攥著帶血的牙,一手指向阮明姿跟梨花,“你竟然為了那兩個小賤人打我?!”


    白義牛猛地睜開眼:“白立肖!”


    白立肖冷笑一聲:“果然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哪怕後娘躺床上動不了……”


    白立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白義牛就想起宋氏那副瘦骨嶙峋遭了大罪的模樣,是拜誰所賜。


    再想到白立肖幹出了這種事,竟然還有臉以此問梨花她娘要錢……


    白義牛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他赤紅著眼,半晌才道:“走,去衙門。”


    白立肖隻覺得自個兒聽錯了。


    他胡亂的抹了一把嘴角帶著蜿蜒留下來的血跡,難以置信的看向白義牛:“爹,你說啥?”


    白義牛閉上了眼,他怕他再心軟。


    可這孩子已經長歪了,他現在下狠手去掰,希望還能掰迴來!


    “我說,去衙門。”白義牛一字一頓道,“你做的事,我都知道了。”


    白立肖如墜冰窖。


    他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嘴唇一張一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爹知道了?


    怎麽會知道的?!


    白立肖渾身都在打顫,緩了好些會兒,才哆嗦的幹笑了起來:“爹你在說啥,我咋聽不懂。”


    白義牛一看方才白立肖那反應,還有什麽不清楚的?他的心沉甸甸的幾乎要墜到無邊地獄去。


    那是他最後的一絲試探。


    也是他最後的一抹希望。


    白義牛瞬間像是蒼老了十幾歲,他緩緩蹲了下去,扯著頭發喃喃道:“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


    白立肖見白義牛這模樣,著急了,連忙去扯他:“爹……你聽我說……我沒有,我真沒有。”


    白義牛猛地一把推開白立肖,白立肖猝不及防的被推得摔坐在地上,手掌抵在粗糲的小巷石子道上,劃破了個大口子。


    白義牛沒說話,隻是喘著粗氣看著白立肖:“是你在你宋姨的藥裏下了毒!”


    白立肖呆呆的在地上坐了會,突然狂笑起來,笑得前俯後仰的,“爹,你還是知道了,沒錯,毒是我下的!”


    他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裏滿是怨恨,看向白義牛。


    “我娘隻有一個,她走了,咱們爺倆過日子就行,等我大了以後好好孝敬你,你為什麽非要再娶?!”


    “可你非要再娶,還找了個有錢的!我厭惡那些有錢的畜生,那些畜生平日裏踐踏欺辱我們還不夠嗎?!那個女人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她也配當我娘!”


    “結果我攪黃了一樁,不久後你又找了一個女的!這個女的比前頭那個醜多了!還咧著嘴對我笑,問我吃了沒!我呸!就這樣一個癩蛤蟆,也妄想當我娘?我呸!我偷著在她的碗裏胡亂扔了好多種毒藥,她還真就吃下去了!……不過我也不會毒死她的,毒死了她,爹你又要找旁的女人!這樣慢慢熬著,把她活生生熬到死,爹你克妻的名聲也就傳出去了,我看誰還敢再嫁你!”


    白立肖咧著嘴無聲的笑著,眼神裏滿滿都是怨恨與瘋狂。


    白義牛呆愣的看著白立肖,臉色白得比小巷子裏牆上的積雪還要白上幾分。


    半晌,他才極為艱難的開口:“那你……你那些毒,是哪裏來的?”


    白立肖見白義牛還願意同他說話,他高高興興的答道:“我在賭場裏認識的人給的啊。給我說,別小看這些東西,混在一起有奇效呢!……果然,那個拐腳張什麽破醫術,還說什麽隱疾,真是要笑死我。不過後麵我為了讓爹更相信所謂的隱疾,我就又花錢雇了個混混來假裝出診的大夫,讓他像模像樣的診出個隱疾來……果然爹就上當了!”


    白立肖咧著癲狂的笑,又是嘿嘿兩聲,“爹沒想到吧!每次你端過去的那碗藥,都會加重那個女人的毒。是爹,親手把那個女人給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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