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冬天,對金苗來說,格外寒冷。


    白苗叛出苗疆,對金苗王族的威望造成了極大的打擊。


    年過六旬的老金苗王去世了,死在了這一年的最後幾天,雖然金龍立刻便毫無爭議地繼承了王位,並沒有任何動蕩,但百苗各族少了老王的壓製,有些已開始更加不安分起來。


    當然,最重要的是,鎮守金苗族近七十年的老蠱王,也終於沒能熬過這個冬天,眼下的金山城,已沒有蠱王坐鎮了。


    待得那隻蜘蛛蠱王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被蟲蟻吃得隻剩個空殼。


    雖然作為一隻壽命原本不到五年的蜘蛛來說,它已經是活得非常夠本了,但金苗人對此還是無法接受。


    他們習慣了有蠱王來壓製其他苗人,可這幾十年屢次煉蠱失敗,已經讓他們將全部的期望寄托於老蠱王多活幾年,撐到讓天才絕倫的金秀王子煉出新的蠱王,可老蠱王終究是先死了。


    即便是金苗人也嚐試封閉消息,可惜百苗各族姻親混雜,消息早已是在苗疆人盡皆知,此刻的王族地位,岌岌可危。


    此時處境最尷尬的無疑是金秀,身為金苗第一的馴毒師,他此時最該做的,應該是煉製金苗自己的蠱王,而不是幫花苗人煉蠱。


    但金秀自己清楚,目前除了了吉達布,他一點信心也沒有,經曆過許多次失敗,他也清楚,好的毒物胚子,對煉蠱來說才是最為重要的。


    為此,剛即位的金龍,也打起了吉達布的主意,當然,目前也僅僅是試探而已。


    巧取豪奪,自然是不敢的,經曆了白苗叛出,王族可經不起花苗再出什麽問題,眼下沒有蠱王坐鎮,還占不上理的話,他這王位怕是沒坐熱乎就得讓出來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的道理花苗人自然也懂,此情此景繼續在金山城煉蠱已經極不合時宜了。


    二月上旬,鐵樹王親自帶人離開金山城,帶著鳳凰以及冬眠未醒的吉達布,還有幾大車煉蠱材料,逃也似的迴鐵樹寨了。蠱是自然還要煉的,但在自己的地盤煉,無疑才是最安心的。


    對此,金秀王子也是無可奈何,他本想通過吉達布的煉蠱積累經驗,以便於自己下一次煉蠱成功,但花苗失去了對金苗的信任,他也毫無辦法。


    臨分別之時,他也將不少煉蠱的經驗記載交給了小公主,並囑托小公主將吉達布的煉蠱經過詳細記錄下來交給自己。鳳凰對金秀感觀極好,當然是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一路無話,待得眾人趕迴鐵樹寨,已是三月中旬了。時不我待,眾人方才歇息了不足五日,鐵樹王便一聲令下“煉蠱”。


    苗疆煉蠱,源遠流長,掌握尖端技術的是金苗,其餘各族也有各自的偏方土法,當然,主要還是失敗的經驗。


    煉蠱的時間,當然不可能是後世記載的七七四十九天,或者九九八十一天,這種充滿道教文化色彩的數字,說起來居然能精確到時辰,明顯是漢人根據神話裏太上老君煉丹的時間自己杜撰出來的。


    三個月以上,上不封頂,這才是金苗王族內的記載。


    什麽時候才算煉成?“百毒尊迎,百獸辟易”。


    什麽時候算是失敗?誰問的,傻麽,當然是煉死了就算失敗了。


    百苗各族裏,煉了一兩年的毒物,沒成還沒死的,多的不敢說,十來隻還是有的。金苗族內,就有一隻煉了一年半的大吹風蛇,整天奄奄一息的,繼續煉耗費資源,希望渺茫,放棄,又舍不得,其中的酸楚滋味,不下於後世被套牢的中國股民。


    相較而言,此時掌握諸多金苗經驗,又承襲了不少失敗教訓的花苗,還有一塊效果未知的煉蠱菁,在技術上此時是極有優勢的,花苗人也對此抱有了極大的期望。


    煉蠱是大事。但,蠱是什麽?


    擱現在來說,那是戰略性武器,單單傳說中的號令百毒這一項,威懾力就不下於現代的核彈。


    煉蠱這種事,在當時的苗疆就等於現在的造核武器,當然是大事。


    這等大項目,第一要務當然是組建團隊。


    中國人嘛,單打獨鬥當然要不得。


    煉蠱團隊的一把手,毫無疑問一定是鐵樹大王,花苗之王,自然是當之無愧的核心人物。


    當然,一把手都是不管實際工作的,那麽大個領導,多忙的,哪管得了具體事,實際工作要找二把手。這二把手嘛,當然就是未來蠱王的主人,鳳凰公主本尊。


    二把手才十五歲,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明眼人一看,這就是個傀儡啊,掌權的肯定是三把手了。


    三把手是誰?巴長老是也。


    煉蠱期間一切物資調運,安全保衛,巴長老可謂是大權在握,人事財務一把抓。


    明眼人再一看,這三把手雖然資曆老,好像業務不行啊,馴毒都屬於三流水準,怎麽煉蠱啊?


    本來的總工程師金秀是被辭退了,可這裏可是苗疆,技術人才絕對是不缺的,這個管技術的四把手經過層層選拔,最終確定,一個叫鬼方的中年男子,也不是外人,鬼雲次子,當年花苗鬥毒會上指揮大吹風蛇那一個。


    以上四個人,就組成了一個極有中國特色的核心領導團隊,一看就是能成事的。


    煉蠱的過程,根據金苗記載,分為金、木、水、火、土、陰、陽、生、死九個步驟。


    什麽?怎麽看著有點五行八卦的感覺?苗人也是女媧的後裔,女媧她哥哥伏羲發明的五行八卦,苗人懂一點也正常吧!


    什麽?怎麽這五行八卦似是而非的?估計苗人沒學全吧……這得問苗人的祖先,我上哪知道去。


    其實,最近雲翔耳濡目染,也對煉蠱了解了不少,在他看來,這一堆步驟其實兩個字就能概括:“折磨”。


    蠱這東西,總結起來也就兩個字:進化。煉蠱這種事,合起來說就是:“通過折磨,逼你進化”。


    最明顯的根據就是,以上那九個步驟,並不是按部就班的,而是循環著來,甚至穿插著來的,除非你進化了,否則就是至死方休。


    比如金、木、水、火、土,就是喂食不同屬性的毒藥,這些毒藥既相合又相克,最終逼你的身體新陳代謝係統進行進化。


    陰陽,就是極熱與極冷,逼你的身體肌肉骨骼進化。


    生死,就是把你弄個半死再救活,反複如此,這無疑就是逼著你的意識進行進化了。


    上一世廣為流傳的煉蠱方法,那種放幾百隻蟲進去互相咬的,就是生死步驟的重要的一步。不過後世傳言有誤,不是互相咬,而是都咬你一個,因為你身上塗了香料,你最好吃。


    不過僅靠這一步就煉成蠱,那就比較扯淡了,你當苗疆這麽多人這些年都白活了?


    說實話,小公主他們商議煉蠱的時候都不避著雲翔,雲翔也早就嚇毛楞了。這一趟煉蠱下來,那是十八層地獄挨個走了一遭啊。


    他也動過逃跑的心思,但後來一尋思,大老爺們的,狠勁也是逼出來了,與其當個普通蛤蟆混吃等死,他倒是寧可拚一拚,他的夢想很多,想看看大世界,想成妖成魔成仙,想迴到未來。


    但這一切要想實現,煉蠱無疑是一條捷徑,他需要的,就是不停地進化。


    於是,他也不再退縮,安心等著被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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