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沈浩走了,走得很慢,他走的一瞬間,沒注意到,沈老爺子的房間裏,沈老爺子默默地坐在桌子邊,他知道沈浩就在外麵,但他沒有出去看,而是待到了中午。


    臨走,沈浩拿走了那塊黑色的磚頭和原來的衣服,來到了靈兒的墓前,佇立許久,沈浩沒有留戀,在一旁挖了一個坑,將帶出的磚頭和衣服埋在那裏。他的心,也分出一份,留在了這裏,這個他第一次睜眼時所在的地方,自己所有美好的迴憶,沈浩笑了,笑得很輕,很開心,沒有遺憾,他走了,他也留下了,留在了……心中。


    中午十分,沈浩與方雪蘭已經遠遠離開了鐵雲城周邊,一路沉默,方雪蘭臉上恢複了冰冷,而沈浩的臉上,隻有沉默。


    “師姐……”沈浩聲音有些嘶啞的緩緩傳出,打破了這份沉默,方雪蘭的內心有些觸動。


    “怎麽?”方雪蘭輕問一句,沒有迴頭。


    “可以……稍微讓我帶路嗎?”沈浩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疲憊的懇求,方雪蘭沒有說話,腳下的梅花卻是停頓下來,沈浩雙目微微一亮。


    “謝謝。”沈浩微微一笑間,暮然運轉修為,催動著腳下的羽扇,向著下空低飛起來,方雪蘭雖有些疑惑,但也隻是微微皺眉,也向著沈浩的方向飛去。


    一路走,沈浩他,走得很慢,可臉上卻是洋溢著開心,穿過群山,一片平原出現在眼前,沈浩內心有些激動起來,這片平原,依舊與他記憶中那片金色海洋一般,他記得。


    輕輕一笑,沈浩腳下的羽扇輕輕滑行前進,直至到了一處裂穀邊緣,他有些感動,他看到了,那頭狼,雖然已經隻剩下幾根白肋骨還埋在土裏,風化得隻剩一點殘骸,盡管當年,那頭狼是為了吃掉自己,但沈浩還是朝著下方的殘骸深深一拜,如果不是這頭狼,或許就沒有現在的沈浩。


    許久,沈浩抬起頭,眼中露出精芒,怔怔的看著一個方向,那裏是裂穀的出口,而出口有他一個記憶裏開始的地方。


    “師尊……”沈浩內心輕喃,操控著羽扇,身形一動,刹那靈力湧動,羽扇轟鳴,當年沈浩摸黑走了不少時間的路,此刻幾個唿吸間,沈浩便出現在了裂穀出口。


    那裏,是下一片平原,平原後接著一片山脈,沈浩眼中有些模糊,因為他看到了,叢林前,那一片曾經的湖,之所以是曾經,那是因為此刻的湖水……已經幹枯得隻剩一個小水窪。


    沒有停頓,沈浩刹那臨近那個湖坑,站在湖邊,雖湖已枯,但看湖的人,一如當年,隻是多了一抹思念。沉默,隻有風,唿嘯著穿過這片平原,依舊的陽光明媚,站立許久,沈浩坐了下來,平靜的看著湖底,帶著追憶。


    “我們還要趕……”


    “讓我坐一會兒!”沈浩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在意身後方雪蘭的變化。


    “就一會兒……拜托了。”聲音透著柔和,這次是懇求,真誠,似能感染周圍的人,方雪蘭的心跟著動了一下,她本就沒有責怪沈浩的意思,隻是提醒一下,此刻突然滑稽的感覺到自己有些委屈,沒有說話。


    “師尊……”沈浩輕聲呢喃著,破仙禁時的一幕幕出現在眼前,那是他很珍貴的迴憶,就這樣靜靜地,靜靜地看著湖底,任由風唿嘯,陽光灑下它的光輝。


    一瞬之光,許久,唿嘯的風,停了。沈浩靜默著的身體,動了動,緩緩抬頭,又緩緩低頭,伸出自己的雙手,其上流轉著靈力,這些,是他師尊給他的,他自己努力的……都有。


    緩緩收迴雙手,看著湖底的小水窪,此刻已經沒有什麽作用了,就是普通的水,甚至這湖的幹枯,可以說是,因為天荀子的離去而造就的。沈浩沒有在意這些,緩緩起身,輕輕一拍儲物袋,一個葫蘆出現在他手裏,這是之前李財裝酒用的。


    “師尊,徒兒敬你!”沈浩對空氣說了一句,微微一笑間搖了搖葫蘆,裏頭還有些酒,沈浩握著葫蘆的手,暮然抬起,隨即打開葫蘆塞,將裏麵的酒,倒了出來,浸入土地裏。


    倒掉葫蘆中的一半酒,沈浩停了下來,自己猛的灌入自己的口中,一股辛辣之感暮然傳開,融入全身上下,一口氣之下,沈浩赫然喝完了那一半酒。


    “這些,就是他經曆過的人生麽……”其旁的方雪蘭,看著此刻沈浩的樣子,不由臉上有些笑意,隻是那淺淺的笑,多了另一絲感覺。


    “好羨慕。”俏臉生花,說的就是現在吧,那是羨慕,羨慕經曆過這樣的人生,她沒有,她覺得自己是不幸的,所以她不願與人接觸,封閉了自己,這就是真正的方雪蘭。


    似感覺到方雪蘭的目光,沈浩暮然迴頭,隨即一愣,臉上有些笑了起來。


    “好美……”沈浩突然愣住了,看著眼前的方雪蘭,俏臉生花,像一朵梅花,在寒雪中開放,仔細的看著,沈浩不得不承認,方雪蘭笑起來的時候,真的……好美。隻是,這副美景還沒持續多久,一股寒氣瞬間超過這一切的美,沈浩身體暮然一哆嗦,冷汗直冒。


    “啊啊…啊,快了,師姐,您放心。”沈浩打了個哈哈掩蓋自己的表情,說完轉身就朝著湖底落下,內心詛咒著這個冷美人,沒事就變臉,輕歎一聲,沈浩已經滑到湖底,看著眼前,沈浩平靜下來。


    蹲下,拿著手中的葫蘆,浸入這片小水窪,氣泡一個接一個的湧到水麵,沈浩無聲的笑了。


    “當年可是喝了不少呢。”聲音迴蕩在沈浩自己內心,似抱怨,可那卻是溫暖。


    不大一會,葫蘆口冒出的氣泡斷斷續續,直至在沒有氣泡湧出,沈浩站起了身子。看著手中的葫蘆,裏麵裝滿了湖水,微微一笑,拿著葫蘆塞塞住,隨即揮手扔進儲物袋中,朝著水窪深深一拜。


    “師尊,無論多艱難,徒兒立誓,定毀了這……偽天!”執著的目光,堅定的內心,重情重義,這,就是沈浩,一如決定的事,就要全身心投入的去完成。


    這是一個目標,也是他的一個支撐!


    支撐他的心靈,不變。


    支撐他的信念,不變!


    這天,攔了他,那就去毀,這世界,奪走他的,他就要奪迴來!縱使失去自己,也要留住所有,這是他的心情,心性,心靈!


    一拜,師尊。


    一拜,內心!


    或許,這才是他的道吧……


    久久一拜,沈浩站直了身子,暮然飛起,看向方雪蘭方向正要說離開,隻是下一刻,他苦笑的搖了搖頭,因為方雪蘭,早已飛上空中,梅花之上的倩影,已經緩緩離去。


    “這……”苦笑中,沈浩從儲物袋中取出了羽扇,離開前,迴頭看了一眼湖底,微微一笑。


    “師尊,徒兒我……去了!”沈浩深吸口氣,靈力轟鳴,羽扇嗡鳴,一飛衝天,刹那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就是我的心麽,有種……很舒暢的感覺。”


    微微一笑,一陣風,送著沈浩,離開了這個,開始結緣的地方,帶著清風,遠遠……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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