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放下,有話我們好好說,好嗎?”白蒼一臉淚水地說完而後緩緩跪了下去。


    花菟桃手上用力,一道殷紅的鮮血順著脖頸流下,“仙君,我本想就這麽和你永生地在一起。我假裝忘了過去,你也假裝忘了過去,我們就當做什麽都不記得。重新開始,重新相愛。這樣多好啊……”她的目光迅速聚焦,雙眉攪在一起,語氣淩厲,像是刀鋒出鞘,“可是!天不給我這個機會,它非要將這一切都無情地拆穿。”


    原來她一直都在裝傻,原來她一直都還記得!


    白蒼更加無力,他麵色蒼白如紙,可笑啊可笑,自己還說她傻,看來最傻的還是自己啊!


    “小花,你先冷靜,你聽我說。”白蒼見她脖頸流出的血越來越多,嚇得不知所措。


    花菟桃卻無一分退讓的意思,“仙君,是我先愛上了你,如果要選擇的話,那就我去承擔吧。”


    “可是,我騙了你,是我對不起你。”


    花菟桃搖搖頭,脖頸流出的血更多了,“無所謂了,騙與不騙,我知道我愛你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話音未落,花菟桃眼珠一番,緩緩倒下。


    白蒼收迴手,他一掌打昏了她,如果要選擇,當然不能讓她死。她已經為白蒼死過一次了,這次說什麽也不能再傷害她了。


    白蒼俯身在花菟桃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而後決絕地轉身離去。他不是不想再迴頭看一眼,他怕再看一眼就會舍不得她。


    既然終有一別,那麽長痛不如短痛!


    就在白蒼即將消失在門口時。


    “仙君……”花菟桃在昏迷中呢喃一聲。


    白蒼如遭雷劈,他呆滯地愣了半晌,而後一寸一寸地迴頭看了一眼已然昏迷的花菟桃。他跑到門外,“噗通”一聲跪下,手扶著地,渾身都是顫抖。


    “蒼天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是我的錯,有什麽都衝著我來好嗎?放過她吧,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我願意以一人之力來承擔!求你……放過她。”


    白蒼一番話吼完,歪著頭倒在了地上,他神智不清,忽然腦袋一疼,他雙手扶地撐起身子。眼前倏爾一陣白光大震,白蒼恢複了神智,仰頭望過去。


    他看不清這是何人,但知道來人一定不凡,不管是福是禍,都隻能直著脖子去接受了。


    “白蒼,你可知罪?”


    空靈的一聲在耳畔響起,白蒼看不清這人是誰,也判斷不出這人的身份,不過那種氣壓緊緊地將自己壓住,壓得抬不起頭來。


    白蒼緩了口氣,娓娓道:“知罪。”


    “那你說說,何罪之有啊?”


    白蒼的頭更低了,“我不該利用花菟桃助我釀成花間酒,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就這一點嗎?”


    白蒼思忖片刻,繼續答:“還有以情蠱惑她。”


    “那你是否也被蠱惑?”


    白蒼沉默了,他半晌答不出話來。


    “愛別離,怨長久,不過是大夢將醒。若是你此刻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白蒼仙君一生中的一場夢,你該當如何?”


    白蒼抬起頭,滿眼噙滿淚水,疑惑道:“夢?這是一場夢?那麽花菟桃……是不存在的?”


    “如果這是一場夢,她當然不存在,你是選擇大夢將醒還是繼續沉睡?”


    “有什麽不同?”白蒼問完迴頭望了一眼屋內昏睡的花菟桃。


    “若是夢,你醒來後當然一切都會消失,若不是夢,你就隻能以死抵罪。你選吧。”


    白蒼渾身失去了力氣,倒在地上,無數的過往在眼前迴放,“如果是夢,那我還是不要醒了。沒有她的人生,我選擇死。”


    “嗯……”


    最後空中留下一道肯定的聲音,而後消失。


    白蒼等了許久也沒等到死亡來臨,他站起身去屋內看了一眼花菟桃,見花菟桃還在熟睡,他稍稍安了心,還是別抱僥幸,趁著現在赴死吧。


    他剛欲轉身,就聽後麵傳來:


    “唔……”花菟桃坐起身抻了個攔腰,睡眼朦朧像是不舍得醒來,但還是揉揉睡眼,抬頭看見白蒼在麵前,連忙跑下來飛撲過去抱住白蒼,說:“仙君仙君,剛才小花做了個夢,特別神奇,你要不要聽?”


    白蒼見她頸上的傷全然消失,嚇得一言不敢發。他不敢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講嘛。剛才夢裏有個人問我要不要從夢中醒來,那人說要是我醒來就會迴到沒有仙君的日子裏,若是不醒,那就殺了我。哈哈,好好笑啊……仙君你說好不好笑?”說著,花菟桃抱住白蒼的手跟緊了,她緊緊貼著白蒼的胸膛,繼續說:“哼,還說要殺我,有仙君保護我,誰能來殺了我呢?仙君你說是也不是?”


    花菟桃見白蒼半天沒有迴話,有些不高興地催促著說:“仙君你說是不是嘛?是不是嘛?”她奶聲奶氣地在白蒼懷裏撒嬌。


    白蒼這才迴過神兒來,連連道:“是是是,我會永遠保護你,有我在,誰也不會傷害你,再也不會……”


    這時,白蒼耳邊傳進來一句話:


    “白蒼,這鏡花水月如何啊?”


    白蒼這才真正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天神的鏡花水月!天神消失多年,從未有誰真正見過,原來這是天神的意思。所謂鏡花水月就是二人的答案,若是方才自己與花菟桃的答案不一致,那二人都得死,若是一致,天神就會答應請求。原來是這樣……


    白蒼撫摸著花菟桃的頭發,柔聲安慰道:“再也不會了……”


    花菟桃又在他的懷中蹭了蹭,“不許再騙小花了。”


    “再也不會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白蒼看起來老了一些,鬢間生了幾根華發。當然,那白發很快就被花菟桃順手就拔掉了。


    花菟桃也長得大了些,她眼看著快要趕上白蒼高了。


    至於她是否還記得過去的事,白蒼不過問,不管她記得與否,就都當做她不記得,這樣重新開始,多好。


    花菟桃心智一直未變,還是傻裏傻氣的,昨夜她養的蘭花死了一株,此刻的她正坐在門前懷中抱著萎蔫的蘭花生悶氣。任憑白蒼怎麽哄都哄不好,沒辦法,白蒼也隻得抱著手臂坐在她身側一起生悶氣。


    “呦,仙君陪著這傻子玩什麽遊戲呢?說出來與我們樂嗬樂嗬啊~”


    花菟桃還是呆滯地生氣,也不抬頭。


    白蒼抬頭一看,見柳穿心挽著玉寧寧踏風而來。


    柳穿心神采奕奕,早已沒有了早日在司釀宮做賊的畏畏縮縮之態。他身側的玉寧寧也沒有一臉陰鷙,往下看去,這才發現玉寧寧的小腹隆起,原來是要做娘的人了。


    白蒼張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此時二人已經走近,玉寧寧一眼就看出花菟桃為何生氣,她手指虛空一點,一道□□打著旋地飛向花菟桃懷中的蘭花。


    那蘭花抖了幾下,而後張開葉脈竟是活了過來。


    花菟桃見蘭花又活了,高興得拍手大叫,上前就欲抱住玉寧寧。玉寧寧也不躲閃任憑花菟桃衝過來。


    可是在旁的柳穿心卻嚇了一跳,連忙捏住花菟桃的左肩,阻攔道:“她有毒,你不怕?”


    花菟桃甩了甩頭,反過來質問道:“她有毒,你不怕?”


    白蒼站起身哈哈大笑,“你這柳樹精還說她傻,她才不傻呢。這玉寧寧……”


    柳穿心顯然不願再提當年之事,連忙岔開話頭,說:“過去的都過去了,玉寧寧還是玉寧寧,我也還是我,難道您不是您,小花不是小花嗎?仙君您說呢?”


    白蒼被這一番話給說得愣住,半天迴不過神兒來。


    “好了好了,仙君幾時變得這麽小氣,連請我們進去喝杯茶都不肯嗎?若是沒有茶,喝杯水也行。”玉寧寧在側嬉笑道。


    “茶沒有,酒管夠,請進吧。”白蒼側身讓他們進來。


    柳穿心踏進來後,兩隻腳卻不知道怎麽落地,整張臉糾結在一起,生怕別人看不出他很不高興,“仙君啊,您怎麽說也是活了這麽多年的人了,怎麽就帶著那傻花過這樣的日子啊?這也太簡陋了吧,不如隨我迴妖界吧,我賞您一座宮殿,保證不比司釀宮的小。如何?”


    白蒼一臉愁雲,妖界現在是……


    “噢對,您怕是還不知道,妖王他老人家守著木槿的屍體閉關了,他進去之前將心剜出來給龍骨了。龍骨恢複成應龍,好像是去一個叫什麽什麽妄的地方陪一個什麽哥哥了。您知道,我跟她沒什麽交情的……哎呦哎呦……”柳穿心忽然叫起來。


    玉寧寧手擰著柳穿心的耳朵,質問道:“你想和她有什麽交情啊?”


    鬧了一下,柳穿心言歸正傳,繼續說:“所以現在我就勉為其難代理妖王一職了,呐,就是這樣。”


    不等白蒼說話,卻見花菟桃扔下懷中的蘭花忽然衝了出去。


    眾人大驚,仰頭望去,見花菟桃和一個一襲紅衣的女子在地上廝打。她們互相揪扯著對方的頭發,嘴中念念有詞,越打越激烈,最後竟演變成二人抱著團在地上打滾。滾著滾著就滾到了白蒼的腳下……


    “夠了!”白蒼青筋直跳,怒吼一聲。


    花菟桃率先停手,見左肩的衣服被扯下連忙拉上來穿好,穿好後跑到白蒼麵前伸出一隻攥成拳的手,手心中有幾縷黑發安靜地躺在上麵。


    “看,我沒輸!”


    眾人哈哈大笑,這二人見麵的方式還真是特別。


    伏青抬起頭,她的容貌未變,還是一臉怒氣,她憤憤道:“仙君,您還是這麽縱容她,您也不管管嗎?”


    白蒼笑得最甚,等他笑夠了這才說:“你沒打過她找我做什麽?要不你們再打一架?”


    眾人笑得直不起腰,相互攙扶著走向了遠方。


    天邊斜陽下,每個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每個人身後的影子都帶著一段記憶,隻是大家都選擇失憶,再也不記得曾經的故事。有的隻是剛剛開始還未講完的故事……


    君為女蘿草,妾作菟絲花。


    藏花煮酒賣翁茶,期不花,何處話桑麻?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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